“如此甚好。”林静兰探手扶起了四喜,“你去把府中所有婢仆侍卫招来我这,也该是时候清理王府了。”
四喜行礼应下,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五福脸色阴沉,怀揣了沉甸甸的包裹,快步走进屋来。她把那蓝底碎花小布包置于桌上,手脚麻利地解开包裹,露出里头白花花的碎银子,又立时开心地笑道:“郡主,这下咱又有银子用了,实在是太好了。”
林静兰弯了弯嘴角:“五福,你先把这些银子收起来,一会待人来齐了,便可看出好戏呢。”
五福应了声,入屋前她在前院碰见了四喜,闻言便已猜到一二,也不多言,又将布包系好,依照指示放入梳妆台下的小柜中。
待五福处理好包裹,走近身前来,林静兰方才发现她纱裙下摆有一块色泽较深的水渍,若不细看,却是觉察不出的,再看她的小脸,腮帮子微微鼓着,似有些闷闷不乐。
“这是怎么了?”林静兰随意地瞟了她一眼,语气像闲话家常般,“跟我说说,可是在外头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五福闻言一惊,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气也散了开去。进门前四喜姐姐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忍耐,不可叫郡主起疑的,自己已经尽量忍着了,怎的兰郡主还会这样问询她?
林静兰见她愣着一声不吭,便笑道:“我不过是瞧见你裙子湿了,脸色又不好,原是我派你出去替我办事的,只怕你在外头受了委屈。不用紧张,你若不愿意说,便也罢了。”
五福去了和兴街的典当店,此处是她们常光顾之地,老板也算和气,怎料不久前,曾有在宁王府当差的小丫头来当假货,叫人识了出来,店家便称不会再收从宁王府出来的东西了。这事儿五福却不知情,她去了,那儿的伙计认得五福,见着宁王府的丫头还敢再来,便不由分说地把她轰了出门,五福不依,还被其中一人泼了茶水,染湿了衣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却叫她听见那些人说兰郡主的坏话,言辞之恶劣简直不堪入耳,可真真气煞人也!她与那些蛮不讲理的伙计们纠缠了半天,终在气极时脱口而出兰郡主已答应联姻一事,他们若执意与兰郡主作对,日后定没有好果子吃,那店家才松口让她置换了银子回去。
五福本已司空见惯了这种事,但初次叫主子这样关怀,那些委屈便通通涌上心头,她只瞪了瞪眼,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林静兰看着她那泪水汪汪的眼睛,顿时有些头大,她并不懂该如何哄孩子。好在四喜的到来解了围,五福便很快收了情绪,转身三两下抹掉泪痕。
四喜身后陆续跟进来一众奴仆侍从,她行至林静兰跟前行了一礼,道:“郡主,王府所有差使都在这儿了。”而后退站到五福身旁,瞥见后者眼眶微红,微蹙了蹙眉,却也没什么表示了。
进屋的差使均是深深低头,其中的几名绿衣女婢浑身发颤,紧张不已。林静兰粗略一算,婢女七八个、小厮三四人、侍卫单单只四人,统共二十人不到。
人并不多,可对于林静兰来说,除了那些门卫、侍卫之外,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的,她并不需要谁来服侍。
“抬起头来我看看。”林静兰走到绿衣婢女面前,语气很淡。
小丫鬟们神色慌张,你拉我扯地缓缓抬头,却又不敢正面朝向主子,只偷偷抬眼,又在与她眼神接触的一刻又慌忙垂头。那日园中一幕,已是叫她们差点吓到了魂,与林静兰有肢体接触的小丫鬟还记得兰郡主那一刻的眼神是多么的骇人!便是从前的兰郡主又凶又野蛮,也不见她有那样阴沉而尖锐的眼神,仿佛能把人穿透,被她那样一瞪,便止不住地哆嗦。
林静兰轻笑一声,在这群慌乱的婢女跟前踱着步子:“嗯,你们个个都生的清秀,跟着我,确实委屈了。”见她们慌乱地摇着头,林静兰退了两步站定,语气仍是很淡:“现在我便满足你们的心愿,放你们离府。”勾了勾手,五福会意地递上事先备好的碎银子:“郡主让你们走,还不快走。”
绿衣小婢看了看兰郡主,见后者笑了笑点头默许,想到这确是她们一心所希望的结果,便横了心大着胆子去接了银子来。
“可,可是咱们都走了,谁来伺候郡主您呢?”其中一个小丫鬟心有余悸,引来其他丫鬟的应声符合。
林静兰退坐回躺椅上,淡淡笑了:“我不需要。”
“接了银子还废话,速速离去了罢。”四喜接口道。从前遣走奴仆是逼不得已,可今非昔比,眼下正是转运之际,兰郡主怎的竟又如此?还额外给付了她们工钱,对于她们,主子竟也能心存仁厚?看来郡主失忆之事,却是假不了了。
五福突然记起一事,忙出声拦下正欲离去的婢女:“且慢!郡主房内的古董古玩,究竟是何人所换?竟敢以假乱真,若不是我今日外出替主子办事,倒还被你们瞒了去,拿去典当的古董也成了假货,莫不是你们行窃之前都没互相通个气吧?已经被人换走了真的,还有人又拿赝品来替赝品么?可真是高明呢。”五福边说着,边上前查看着那些置于隔台上的珍奇古玩,光掂了掂那重量便知真假,件件皆是赝品。
林静兰也知此事,却不知竟是被她们偷去典当了。原来兰郡主昏迷的这几日,王府确实差点被瓜分了,可幸那一盒首饰幸免于难。
小丫鬟们闻言慌了神,不料事迹败露,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磕磕巴巴地想解释,却又吐不出一句整话来。
林静兰神色冷淡,心想这些人确实万不能留了,品性出了问题,便是再努力也难有转还的余地。
“盗窃该判何罪?”林静兰俯在台几边,手指摸着兰花瓣儿,状似漫不经心,声音却微一沉。
“这……以下犯上,重则死刑,轻则发配流放,全看兰郡主的意思。”身着暗灰色盔甲的侍卫略想了片刻。
四喜心中一动,上前进言道:“郡主,这些丫头本是该死,您不必多虑,不如把她们交由官府查办罢。”
“兰郡主!兰郡主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郡主饶命!”绿衣小婢闻言忙惊恐地磕头请罪,哭声一片。
此情此景,林静兰却突兀地笑了一声,连连摆手:“我不过是问问,并不想追究你们的罪责,且快离去吧,只不过请再也不要回来。”
四喜微弯了弯嘴角,果然不出她所料,兰郡主果真放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