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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万丈流光,三千情殇

我踩着小碎步跟在白琰身后,始终与他保持数尺的距离,不时拿眼睛从背后略为不满地瞪他一眼。当然,这是在他看不见的前提下。我深深地疑惑,他为何会对凡间有这样浓厚的兴趣,每每说到散心,凡间就成了他的首选。

这傻孩子,莫不是投错了胎,莫不是原本该为凡间的太子、君王?

这凡间的风光,哪里就这样吸引他?

他说,这里叫做秦淮河。他还说,今日是凡间的七夕乞巧节,家家户户的姑娘们都在自家院落里设桌供奉,为自己求一双巧手,再说白一些,就是求一段好姻缘。

“沧瑶,你看,从凡间看银河,是不是跟你在天上看到的有些不同?”我顺着白琰手指的方向抬起头,只见头顶上夜幕沉沉,一道纷碎的亮光从天空中横贯直下,星星点点,曳曳滟滟,映亮了如墨沉寂的天幕,和地上秦淮河的桨声水影映在一起,清澈透洁有如天籁。

我那万年不动的小心肠,忽然便微微颤了颤。

白琰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尤其是某些我们神界习以为常的东西,会被他发掘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美。他的这种天赋,连我都要自愧不如,这天上地下,恐怕只有一个人能与他相比,那就是青箫。

秦淮河是个灯红酒绿,穷奢极欲的地方,从两岸那些柔花弱柳就可以看出。河中来往的画舫精致秀丽,摇摇曳曳似在向岸上挥帕招手,画舫两头那几点恰到好处的灯光,莹莹闪耀在夜色中,轻轻地挠动那些失意游子的心底。

两岸边有散步的情侣或夫妻,有老有少,低声说笑,还有几对我能看出的私定终生的小情人,虔诚地祝祷牛郎织女的福佑。

姑姑我当然不能上前告诉他们,牛郎织女这对冤家,在姑姑我上次离开神界之前,因为教养儿女的分歧争执大吵一架,各自愤愤而归;更不能告诉他们,这对冤家的争吵甚至大打出手,已经是家常便饭。

大约两个人在一起太久了,千年万年,即便当初再如何情深意重,也免不了彼此厌烦吧。

“沧瑶,我带你去个地方。”白琰拉住我的手,很是神秘地一笑。

我觉得,凡间对我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尤其是现在,物是人非,身边换了一个人,原先我小时候那种偷偷尝鲜的乐趣,早就没有了,早就随着青箫一去不回了。

我语气平平,不甚上心:“有什么好地方?”

白琰这次没同我卖关子,伸手远远一指:“那边。”那是天地尽头处的一座山峰,若非姑姑我老人家上神的修为,在夜色中这一眼,是看不了那么远的。那座山头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过是这起伏坎坷的地上偶然凸起的一方岩石罢了。

但我不想太拂了白琰的兴致,只是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一声,假装企盼地垫了垫脚。

白琰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却不以为怪,只依然恬淡地一笑:“那座山看起来平常,只是等你到了上面,便会发现有不一样的风景。”

既然他这样说,我老人家就暂且相陪吧。

我们两人很默契地沿着山路缓行而上,用他的话说,即便四野无人,我们一个神一个魔,既然到了凡间,也要有点凡人的规矩。他一直拉着我的手,像是怕我会走丢,我有两次尝试着想故作不经意地挣脱出来,却被这个不解风情的傻孩子握得牢靠。

这座山远远看上去普通,爬起来却甚是折磨人,可怜姑姑我还以为真是跟着他来散心,为了不给他丢人,穿得甚是得体,这山路一崎岖起来,就可怜了我脚上那精巧无双的绣花鞋。白琰体察我费力,忽然跨前一步,在我面前微微一蹲身:“上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呆呆地站着。

白琰转过身来看我一眼:“上来!我背你。”

这,这似乎有些不像话。虽然这里不会有他的臣子,但我总归觉得天上有双眼睛在悄悄地盯着我们。白琰却有些不耐烦,伸长手拉了我一把。我突然失去平衡,一俯身便老老实实地伏在了他背上。

他背起我来,当真健步如飞地向山顶上走去。有那么一瞬间,我脑子里冒出一个不知所云的想法——被他背着,随着他的脚步微微起伏,倒像是比天马神兽驾的车还要舒服惬意。

很多年前,我也是这样,静静伏在青箫背上,轻轻地向他脖子里吹气,直到他痒痒的向我告饶。其实我不是累了,只是故意在他面前撒娇,我也知道他其实并不痒,只是故意逗我开心,逗我得意,逗我开怀大笑。

这感觉太熟悉,熟悉得直直地击在我心里,击起蓦然的疼痛。

我略微蜷了蜷身,轻轻将头靠在白琰肩上。他要是青箫,该有多好。

“若是累了就睡一会,到了我叫你。”白琰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天上的星辰。他没有看见,有一滴泪悄悄地从我眼眶中跌落,轻轻地滴在了他的衣衫上。

白琰和我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夜色中只听得见深山虫鸣,夹杂着他低低的呼吸声。我伏在他肩上真的几乎睡着,他的脚步忽然停下来,轻声道:“沧瑶,我们到了。”

我抬起头来,蓦地便是一愣。

眼前豁然开朗,再没半点崎岖险阻,只是一片开阔,放眼望去天地一片静谧肃穆。

远处,是灯火熠熠的秦淮河,柔软轻迂,盈盈如玉带,包蕴着三万场烟波如旧,醉吟哦七千里风花雪月。秦淮河上方,是绵延天幕的银河繁星,似是从天空中轻轻地垂下来,不动声色地落在秦淮烟雨的枕畔,静静摩挲那一片朦胧的诗意。

这万丈流光,美得像是赴了一场翘首等待千万年的约会。

白琰还是那个习惯性的动作,悄无声息地走上来,从背后伸手牢牢环住我。“美吗?”他的呼吸轻轻吹在我耳畔。

我用力点头,这一次是出于真心。

“从前我就很喜欢来这里,天气好的时候,这里年年都这样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想,有一天要带你来这里,我有种感觉,你也会喜欢这里的。”

我的确喜欢,的确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就像……就像前世的约定,无需赘言,只是一缕目光,一个微笑,一切都了然于心,即便阻隔了千万年的岁月,也不会悄然褪色。

白琰这颗心,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残忍起来让人不寒而栗,可是安静下来,却是个再完美不过的翩翩佳公子。他其实是个善良的人,这善良比起白夜来不遑多让,因为只有善良纯洁,才会有耐心来发现这种转瞬即逝、难以言喻的绝美。

可我很快就知道,白琰这样大费周章,绝不是心血来潮那么简单。因为他在我耳畔低语的唇,忽然便放肆地滑到了我的脸颊,我的颈畔。

这个家伙,原来是处心积虑了把姑姑我骗来的。这手段就像那些秦淮河边的浪荡子一样,拙劣到令人发指,可我却不得不承认,我就像千百年来秦淮河边不省世的傻姑娘一样,毫无反抗力地落进了他的圈套里。

“沧瑶,我知道你心里有个住了千百年的人,可他人都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不能重新去找你自己的幸福?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你一个人扛着,却从不肯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吗?”

我忍不住听得一个激灵。秘密,我们之间当然有秘密。我不曾说,你也不曾提起过,这个秘密就是你我各自的目的,那个本就属于我们高阳氏的璇玑玉衡。

我这话不会说出来,他也没给我机会说。在他自己问完这句话之后,他轻轻吻住了我的双唇,温柔却又霸道地勾引我的舌尖。

我对于他,早已不是什么没尝过的鲜味了。可他还是这样,一如既往。

他和我额头相抵,伸手静静地环住了我。如今是凡间的盛夏时节,这山巅之上却是凉风习习,他搂了搂我,低声道:“冷吗?”

我摇摇头,他将我的头靠过去,轻轻贴在自己的胸前。我听着他清晰有力的心跳,也忍不住倚靠住了他。他要是青箫,该有多好。

我有些依恋这种感觉,忍不住又向远处的秦淮岸望去。可是忽然,我的目光被钉住了,起先我以为自己眼花,用力眨了眨眼,却依然如故。

“白琰……你看,那是什么?”

白琰转头向我指的方向看过去,抱住我的手稍稍松了松。在遥遥的半空中,天与地的空隙间,有一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黑色漩涡,突兀地浮在半空中,不时微微上下起伏。

这漩涡一看便不是什么善类,毕竟我和白琰一个神一个魔,这种东西见怪不怪。可到底奇怪的是,这里既不是神界也不是魔界,而是凡间。

白琰眉头微微一蹙,似乎也不肯定,沉吟良久,低声道:“沧瑶,你知道东苍印么?”

东苍印?姑姑我好歹四千多岁的上神,当然知道这个劳什子。传说鸿蒙初辟,远古原有神、魔、人三族,可是在此之外,却有一个游移于三界之余的神秘种族,非神非魔,更非人。只是这一种族甚是神出鬼没,从来无人窥伺得他们的老巢,因为每一次有幸见到的人,都既而有幸地一命呜呼,再也不曾回来过。

这个通往他们那神秘世界的入口,就被唤作东苍印。就连东苍印的出现都是一个神秘的未知,然而每一次,都是几乎天崩地裂的动静。

最近一次东苍印出世,是在三千多年前的未央神界,那一次蓬仙山崩,流岚河决,水坏城池三十余座。那是我唯一经历的一次,后来我查过史简,东苍印曾出现在神界,魔界,独独没有人界。

大概是人界的精气仙骨,都远不如其他两界吧。

可这一次,若这果真是东苍印,为什么偏偏就在人界出现了?

白琰向那黑色漩涡的方向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低声道:“你认识回去的路么?”

“你要干什么!”我立刻就紧张起来。

“我去看看。”白琰说着,伸手摸出一只小小的金色銮铃交在我手里:“上去以后一直朝北面走,若是迷路,就摇摇这铃,会有宫卫来接你。”

我把手掌一握,不肯接那铃。“东苍印太危险,你别一个人去。”

“不碍事,我只是去看看而已,不会跟他们硬碰。这东西从没出现在人界过,这一次……我怕有变。人界最无反抗能力,东苍印一旦出世,人界必遭灭顶之灾。”

我死死拉住他不放手:“我跟你一起去。”再怎么说,姑姑我好歹也是个上神,我们高阳氏可从来没有贪生怕死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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