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若源和傅然在一个氤氲的世界成了朋友并且越走越近;那边,她不知道,因为她的不知所踪已闹得郡王府人仰马翻。
当昊承傍晚时分回到府里,才知道若源又溜出去一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向性格温和的他这回却对那几个守门的侍卫大发脾气。几个侍卫吓得要死,什么都说不清楚,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若源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去的。阿祁知道自己闯祸了,只好从实招来,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昊承。当昊承听说她出去竟是为了见那个傅然,他的脑海中顿时响起了她语态刻意的那句话,“就是占便宜嘛。你是个男人,这三个字的含义你要是不懂,我可不好意思说。”突然间他的内心突然被一种他自己也不理解的愤怒填满。她为什么还要去见那个行为轻薄的家伙,还单独?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
“有没有派人去找?”他焦躁地对管家老江道。
“从阿祁带来消息说格格被人拐走了,奴才就派了很多人大街小巷去寻找,但是……”老江摇了摇头。
他又看向阿祁:“你知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我……我要是知道,也许已经找到她了。”阿祁嗫嚅地回答。
昊承眼看着天色渐暗,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烦躁,于是跨上马亲自出去找了。
当他带着图敏等人漫无方向地在大街上搜寻一圈回来,发现若源还没回家,倒是昕彦也因找寻未果又聚在了他这里。焦急败坏的他不能冷静到已经打算去傅家要人了,好在这个时候,她回来了。但看到她那副醉醺醺的、东倒西歪地靠在傅然身上的样子,他更不能冷静。
原来,若源跟着傅然在绮烟坊里欣赏了一盒盒香味各异的香粉、在研香房观看了香粉研制的一道道过程,被带入一个香的神秘世界,大开眼界的她忘记时间在走。直到暮色降临,主人尹玉老板留他们在府上用餐,他们就答应了。傅然会答应是因为他跟尹老板是老朋友了,他平时一有空就会来绮烟坊帮他一起搜香研粉,而他做出来的香粉放在他们店里向来很受欢迎。而若源答应,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想故意晚归,看看昊承会不会在乎。想到昊承,她心里的万缕愁绪又丝丝地裹住了她。
傅然扶着醉酒的若源走进大厅时,她的口中还在叽里呱啦地说着没有人听懂的醉话。带着这样的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傅然只觉得尴尬不已,歉然而慌乱地解释着:“真的很抱歉。她说要喝酒,可我没想到她的酒量这么差,才几杯就……对不起,王爷。”然后他又摇了摇她,连连叫道:“喂,你到家了,醒醒啊。”感觉到好多双仇视的目光正在盯着他,他不敢多作停留:“人交给你们了。时候不早了,告辞告辞。”
若源却笑嘻嘻抓着他不放:“别走嘛,咱们再来谈谈你的香,好不好?”
一厅的人脸上都出现尴尬的神色。没有人明白“你的香”真正的意思,但这三个字太容易让人往歪处想了。
昊承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拖来,动作几乎是粗鲁的。
傅然转身欲走,昕彦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横眉怒目道:“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嗯?”
“昕彦!”昊承对他一摆手,示意他让他走。不管怎样,这个场合真的不适合审问。
思娴让下人们都退下了,然后命顾嬷嬷去做一碗醒酒汤来。见昕彦还杵在这里,她上去劝道:“昕彦,这么晚了你也回去吧。”
“可是……”昕彦看起来很不愿。
思娴了解他的心思:“要吃醋也回家再吃去。”
“什么嘛,我只是担心她……”
“好了,人都回来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快回去吧。”
昕彦再次无奈地走了。但他和思娴的对话却进入了昊承的心。吃醋?他突然惊觉了。噢,他真是个后知后觉的笨蛋,怎么会看不出昕彦对若源有意呢?他的心中涌上一丝复杂的感觉。
等该走的人都走了,他双手紧紧抓着摇摇晃晃、意识不清的若源,闻到她身上又是酒气又是香气,听到她还口口声声忘形地喊着“傅然、傅然……”,心里那叫一个恨。他把她推进椅子里,大吼:“你给我醒过来!”
若源被他这么一推,酒似乎醒了一半,睁着双恍惚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干吗又吼我?我这回可没来招惹你,你干吗又来教训我?”
“你……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一旁的思娴被他这股灼灼的怒气吓了一跳。她从未见他对她这么粗暴过。
“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她还小,偶尔贪玩也很正常啊。”
“可你看看她什么样子?还是个女孩子,怎么可以放浪形骸到这个地步!”
若源哼笑:“我不放浪,又矜持给谁看呐?给你看吗?可你整天躲得远远的,也不想看到我啊。”
“闭嘴!”他真怕她会继续胡言乱语地说些什么让思娴听到那禁忌的秘密,“现在什么都别给我说了,回去休息。明天我再跟你算账。”说着,他把她抱去了她的房间。
他放下她的时候,她抓住他的手,顽劣地笑着:“你要跟我算的是比什么账啊?要算就现在算啊。”
“你现在脑子不清楚,我不想跟你多说。”
“可是明天我就没空让你算了。因为我明天还要去见傅然表哥,后天也要去见他。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希望天天可以见到他。”
他恨恨地吐出两个字:“不准。”
“为什么?”
“你跟他不可能!”
她对这句话感到好笑,因为她根本没产生过跟傅然之间有什么“可能”的想法。
“没关系啊。我跟你也不可能。反正都是不可能,至少他还能让我快乐快乐。”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暗沉无比的脸色,她心里有一丝快感,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这个样子,可是我喜欢。放浪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让我接触外面世界的人和事,不再整天以你为中心。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那我去外面游荡不正好可以让你乐得轻松?你在生什么气?”
“你够了没有?”
“不够。反正你又不要我,我跟别的男人跑了,你就可以甩掉我这个包袱啦。”
“你别再折磨我了行不行?”他心力交瘁、忍无可忍地喊道,“如果你因为我变成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心里的罪恶感有多重?”
她痴痴地望着他笑:“那没办法,我救不了你。因为我自身难保,是你先害我万劫不复的。”又一阵晕热袭上脑子,脚下一个踉跄,她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把她抱到床上,她缩在他的怀里喃喃:“很多时候,我真的不想不想长大,我情愿永远永远只有八岁,可以在你怀里过日子。”
他凝望着怀中醉态可掬、眼神迷离的她,内心一阵翻涌:“若源,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此时,站在门外的思娴陷入了一种巨大的震撼里。她是来送醒酒汤的。自从上次昊承因为她对若源的漠不关心而大发脾气后,为了留住他的心,她不得不做出一些行动。比如,亲自将这碗醒酒汤送来。但是,她怎么也不可能料到,她会听到这样一段对话。什么叫“反正你又不要我,我跟别的男人跑了,你就可以甩掉我这个包袱”?什么叫“你先害我万劫不复”?那个女孩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懂,但她是真的被震吓到了。
她和身边的顾嬷嬷相望一眼。从顾嬷嬷同样震惊的眼神中,她知道那种暧昧到极点的话连顾嬷嬷也听出了其中的端倪,听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拉着呆立在门外的她悄悄地离开了。
思娴回到自己屋里,心烦意乱地在室内兜着圈子,低着头走来走去。
“顾嬷嬷,刚才在门口,你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突然间发现这样一个让她不能接受的秘密,她身边可以讨论的人也只有顾嬷嬷。
“这……奴才不敢随便猜想。”
“我要你说。不管随便不随便,都把你的猜想告诉我。”
“是。奴才认为,显然格格和王爷之间已经发生了超出父女之情外的感情。”
“天呐,天呐,居然会发生这种事。这太荒唐了。昊承是不是疯了!他不怕自毁名誉,我和孩子还要做人呢。”思娴焦躁不安地在椅子上坐下又站起,心绪完全不能自理:“顾嬷嬷,你说我到底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原以为他痴心专情,没想到他却是处处留情。连从小养在身边的义女都会……都会搞在一起……”
顾嬷嬷连忙劝慰她:“福晋,福晋,请先稍安勿躁,请您先冷静一下。奴才觉得您是误会王爷了。依奴才看,是格格对王爷动了情,而王爷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难道您刚才没有听出来吗?王爷根本没有接受她。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本来就容易动情,王爷平素又待她极好,难免小妮子会把一腔爱恋都投在他身上。但王爷已是个成熟男性,怎么会连这点理智都没有呢?”
“对对对,一定是那丫头勾引昊承的。她的轻浮本性老早就可以看得出来。不喜欢丫鬟伺候,却喜欢成天跟个下人小子厮混在一起。跟昕彦打得火热同时,又在外面招惹上一个浪荡公子。所以,她会勾引从小照顾她的义父看来也不奇怪。我明白了,难怪她会对我充满敌视,她一定是老早就对昊承有非分之想。可是……可是,顾嬷嬷,你能确定昊承对她没有一点动心吗?你能确定他对她过度的宠溺里不掺杂一丝的男女之情吗?”
“这个……”顾嬷嬷当然不能断定。
“哦,我真是快要疯了。”
“福晋,您千万不能先自乱了心神呐。如果您担心的问题真的可能存在,那这件事就太危险了。因为咱们不能保证王爷他会一直理智。但格格的身份特殊,他们之间是万万不能发生什么的。您得救王爷,保护他,防止他的沦陷,不能让那个丫头毁了他,让他身败名裂。这也是保护您自己和小少爷,保护这个家啊。”
顾嬷嬷的一番话让思娴顿时冷静下来。是啊,既然发现了忧患的存在,她要做的不是担心焦虑,而是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