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自己当然是愿意的,国主疼爱儿子,想要顺遂他的心意。君上对阿琦那是想要疼爱却苦无办法。现在周家公子已经身故,大王子对世女依然有意,君上自然乐得顺水推舟。”范沅清说道。
独孤莹说道:“既然国主、君上和大王子都愿意,这是荣亲凰府的荣幸;只是阿琦现在悲痛欲绝,乍然跟她提起改与旁人成亲之事,恐怕她难以答应。”
范沅清说道:“这个自然,小姐您只需要将这件事情搁在心里,待日久天长,阿琦心中悲痛之情稍减,您再慢慢提起。她才十四岁,总不见得没了一个未婚夫便要一生不嫁,您说是不是?”
独孤莹点点头,表示赞同。
范沅清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独孤莹,说道:“这是君上托我交给您的。”
独孤莹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根上好的人参,问道:“这——”
范沅清说道:“这野山参是君上拿来给阿琦补身子的,小姐你就收下吧。”
独孤莹想到容华君忽然得女,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失于照料的愧疚两相交织,已是十分矛盾,偏偏阿琦又不肯与他相认,这种为人父亲的痛苦令她顿生怜悯之心。
“那就请你替我谢谢君上罢。”独孤莹收下锦盒。
自这日起,容华君日日派人送来各种名贵补品,独孤莹一一收下并命厨房炖好送给独孤琦食用,然而独孤琦自打从火场回来之后,心神大伤,精神萎顿、食欲不振。独孤莹只是着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汪傅颐见宫中日日送来补品,心下好生奇怪,去问独孤莹。
独孤莹想:傅颐与阿琦之间并不亲睦,容华君送药和许亲大王子的事情更不宜张扬,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答道:“国主喜欢阿琦,听说周家的惨事,怜惜她小小年纪就没了未婚夫,所以派人送些补品。”
汪傅颐将信将疑,口中说道:“那奴侍倒要恭喜亲凰,国主喜欢咱们阿琦,是咱们的福分。”
独孤莹颔首不语,若有所思。汪傅颐见状,心中更添疑惑。
晚间,汪傅颐独在房中思索宫中送药一事,仍然不得其所。忽然一阵风吹来,蜡烛熄灭,他定睛一看,只见本来已经关上的窗户半敞着,心下有数,于是泰然自若地走过去将窗户关上,说道:“阁下来无影去无踪,当真轻功了得,小人十分佩服。”
那人说道:“阁下心狠手辣,当真毒如蛇蝎,在下亦十分佩服。”
汪傅颐转过身,这说话之人正是身着夜行衣的李侍菁。
李侍菁斜睨着眼睛看他,干巴巴地拍了几下手掌,说道:“好、好、好!独孤莹对你也算不错,独孤琦虽然近日与你不睦,年幼时你对她也十分疼爱,那周明苑从小便在你们荣亲凰府做童郎君,对自己朝夕相处的家人,你竟然下得了如此狠手,我先前还真是小看了你啊!”
他嘿嘿一笑:“心狠手辣又如何?毒如蛇蝎又如何?玄淞和龙圣不是有句话:无毒不丈夫。我汪傅颐一生卑贱,被女子呼来喝去,想不到如今也做了一回大丈夫。”
李侍菁不屑地笑道:“怎么,你以为这么样便做得了大丈夫了?”
汪傅颐心知李侍菁曾经在玄淞国习武,对男尊国的情形了如指掌,因此对朝凰男子在女子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颇为轻视,索性不再与她争论大丈夫的话题,转而言道:“我是大丈夫还是小人,原无所谓。现在我已经依你所言在周府放火,阻断了独孤琦的婚期,她暂时无法继承荣德堂了。”
李侍菁说道:“你这次虽然干得漂亮,但可惜此法尚不能釜底抽薪。”
汪傅颐眉头一皱,问道:“此话怎讲?”
李侍菁说道:“你帮独孤琦出去一个未婚夫,她可以再找一个。你再除去,她还可以再找,朝凰男子千千万万,难道你都能杀干净么?”
汪傅颐说道:“我既然能杀第一次,自然能杀第二次、第三次。只是眼下独孤琦未婚丧偶,有些不吉利,要马上便给她说一门亲事,恐怕也不容易罢!”
“嘿嘿,你道是不容易,对人家来说却容易得很,而且还有人巴巴地送上门来呢!”李侍菁说道。
“是谁?”汪傅颐问道。
“最近谁往你们这儿跑得勤呢?”李侍菁反问。
汪傅颐想:宫中可以向女子示好的年轻男子,想来只有那一个,顷刻间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宫里的!是大王子!”
这时,汪傅颐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李侍菁低呼。
汪傅颐刚想张口问是谁,却被李侍菁拦住了,她说道:“不要惊扰旁人,此地我不宜久留。你还不算太笨。该怎么做,自己看着办吧。”李侍菁说完,便纵身一跃,从窗户飞了出去。
汪傅颐急忙开门,却见门外并没有人,赶紧将门关上。回到屋内,思虑重重。
李侍菁说得对,他就算杀得了一次两次十次百次,这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不想让独孤琦继承荣德堂,最关键的还是要独孤琦自己不想嫁人。
对!想到这里,汪傅颐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翌日,汪傅颐换上一副慈悲的面孔,来到绮梦阁。见独孤琦形容枯槁、面目憔悴,心下暗喜,面上却不露,只是怒斥在旁服侍的映春、朗秋、忍冬,说道:“小姐平日待你们不薄,怎么你们竟然不好生服侍,由得小姐虚弱至此?”
朗秋忍冬年纪较小,被侧夫老爷如此训斥,自然不敢多话。映春年长,性格也沉稳些,回答道:“侧夫老爷说得是,尽心服侍小姐本来就是我们的本分,只可惜小姐自从那夜……回来之后,便疲累憔悴、水米难进,亲凰日日叫咱们顿了各种补品给小姐,可她吃不了几口便只是哭,唉……”
汪傅颐听她这么一说,知道独孤琦因周明苑之死心灰意冷,心中大喜,向独孤琦劝道:“阿琦,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管发生什么事,该吃的总要吃,否则你的身子可怎么熬得住啊,咱们荣亲凰府和荣德堂可都等着你来支撑呢!”
独孤琦怀中紧紧抱着那个嵌宝令牌,呆滞的目光定了定,面孔缓缓转向他,说道:“谢谢庶父关心。可惜女儿现在一心思念明苑,实在没有心情吃东西。”
“唉,你真是痴情。不过是一个童养郎君罢了,在朝凰,以你的身份想找什么样的男子没有啊!”汪傅颐故意说道。
“不!”独孤琦断然否决,激动地说道,“除了明苑,我谁也不嫁。”
汪傅颐听她说出这句话,心中喜不可言,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又说了几句装模作样的客套话便告辞了。
他走之后,独孤琦忽然放下那嵌宝令牌,从床上坐起来,用毫无呆滞神色的机灵眼神看着映春、朗秋、忍冬,低声问道:“他果真走了?”
三婢一齐点头。
独孤琦听了,深深叹息一声,回坐到床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