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他的整个人,都让我如此迷恋。我深吸一口气,仔细体会跟他肌肤相亲的美好。这种美好的感觉是由内而外散发的,只有发自内心真正喜欢一个人,才会有这种完美的感觉。
他的身体慢慢移过来,压在我的身体上,双臂支撑,抱住我的头,亲吻我的嘴唇,我的鼻子尖,我的额头,我的耳朵,往下是脖子……他的手解开我亵衣的带子,右手顺势一抹,我的左肩裸露出来,胸腹上只有一个大红的抱腹遮羞。
他停止了动作,好久不动。我睁开眼,看到他温柔喜悦的眼眸闪动,满满的都是爱恋。我害羞地欲抓起衣服挡住他的视线。
猛抬眼,却看到虚黒的半空,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凝视着我。这眼睛深沉、深邃,有无尽的哀怨、痛苦,也居然还有几分慈爱和欣慰。
我一惊,睡意顿消。睁开眼,却原来是南柯一梦。
这一夜,翻来覆去,我竟整夜不能入眠,脑海中尽是慕容雪的影子。从初遇时的小争斗,到现如今他的体贴入微,一幕幕在我的眼前闪现。我的心脏加速跳动,深为自己平白无故做了一个与他有关的春梦而羞涩难安——怪不得我的表现那么大胆,原来是在梦里。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心里,已经满满的都是他了。
第二日一早,我朦朦胧胧起床,感觉自己精力不足,身体乏力。我勉强打起精神,在慕容公子书房整理书简,打扫书架。打听了昨晚值夜的翠儿,说是大少爷很晚才回来。想是他醉酒后睡的晚,现在还没有起身。
却听翠儿报,二小姐的二等丫鬟卉儿到了。
卉儿进门,施礼毕,说二小姐有事,想唤我去她房内回话。
我呆了半刻,不知道这二小姐与我素无瓜葛,找我究竟是为何。随卉儿走进二小姐的院落,这院落紧挨着大小姐的,比较小而已,进门对面是正房,屋顶是四面坡的庑殿顶,屋脊上也蹲着小兽,不过二小姐的院落,回廊的外面是大片大片的花圃,正值五月末,各种各样的花都开了,尽态极妍,用繁花似锦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花的香气引来少许蜜蜂和蝴蝶,夏天的躁动已经开始在院落里流动开来。
我低了头,随卉儿进了会客厅,会客厅没有门,只用帷幕拦了一下,此刻帷幕被绑在两旁的高柱上,柱子是朱红色的,衬着暗灰色的帷幕,却也相得益彰,让人看着很舒服。
却见二小姐坐在床榻上,榻上摆着一个圆圆的小食案,案上有一个飘着热气的茶杯,和一个装着葡萄干的圆钵。榻前的书案上,闲闲摆着几册竹简,无非是深府女子启蒙的,比较浅显的《女戒》之类罢了。
二小姐着一袭翠绿色镶云纹滚边的深衣,高高挽着堕马髻,一根金镶玉的发簪斜斜地插着,另一面发髻则插着金制垂珍珠、上面有金丝装饰的步摇,稍微一动,珍珠串就来回摆动,女子的仪态便在摇动中,增加了些许妩媚的味道。
此刻,她斜斜地倚在凭几上,抬起下巴,正面色高傲地看着我。大小姐虽是嫡女,但是身上反倒没有这种高傲,二小姐是庶女,架子却端得不低。
说心里话,我第一眼就不太喜欢二小姐,她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让人亲近不得的什么东西,又或许是戾气?我的本能告诉我,对待二小姐,不可招惹,最好敬而远之。
“奴婢参见二小姐”,我毕恭毕敬行礼毕,静静侍立,听候二小姐吩咐。
她沉吟半晌,上下打量着我。
今天,我照例穿的是红色的一等丫鬟服饰,头发挽的是飞仙髻,只在发髻上系了两根红绳,画了淡淡的妆,由于一夜没睡,眼睛下面还有一圈乌黑,皮肤也干涩无光——怎么看,怎么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等丫鬟而已。
二小姐看了很久,直到我后背开始冒凉风才停止。
“清儿,今天找你来,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她顿了顿,“端午节,长安第一大才子花无痕也来做了评判,听说你们熟得很。”我警觉起来——听说?听谁说的?我们之间只见过两次,何谈熟得很?
我在心里把二小姐的话翻来覆去琢磨了琢磨,还是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和花无痕怎么认识的?对他了解多少?”哦!我联想起那日二小姐看花无痕的眼神,彻底明白了——原来,二小姐是对花无痕心里有意了。
我一五一十,将自己陪着大少爷和花无痕,在翠华山的过往讲述了一遍,当然,省去了他面临杀手冷箭的时候,花容失色的惨状。对花无痕这个美男,大才子,有过两面之交的人,我是发自内心地想着维护他的形象的。
二小姐又问了一些其它的情况,诸如他的琴弹得如何啊,为人怎么样啊,棋下得好不好啊。我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二小姐处告辞出来,我长吁了一口气。这个二小姐,如果生为丫鬟,摆着这样一张臭脸,早被人打死几个来回了。做人还是温和点,才显得有城府有见识,比较招人喜欢啊。
回大少爷的院子,走过一段离内院大门很近的小甬路,耳边仿佛传来孩子稚嫩的嬉戏声。嘿嘿,我好奇地向内院大门走去,想看看是怎样可爱的孩子。
却见一个粉妆玉琢的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穿着小小的淡锗石色的粗布襦裙,在和一个比他大两岁的男孩子说话。这小男孩儿,七八岁年纪,眼睛黑漆漆的,闪着狡黠的小光彩,也穿着锗石色的衣裤。看装束,这两个孩子都应该是下人的孩子。按律,家仆生的孩子,也注定是要做家仆的。
他们的手上,都有一个圆圆的糕饼。女孩儿手上的是白色的,男孩儿手上的是黄色的。女孩儿用手摇摆着糕饼显示着:“我的比你的甜。”男孩儿一摇头:“我不信!”“不信你尝尝,”女孩儿把手举到男孩儿嘴边,男孩儿舔舔嘴唇:“尝尝就尝尝!”他尽力张大了嘴,嘴张得太大了,离这么远,我都能看到他的嗓子眼儿。
男孩儿一口咬掉了女孩手中糕饼的一半。
女孩儿看看变少的糕饼,咧咧嘴,想哭又想竭力忍住,瘪着小嘴,样子怪招人疼的,眼泪儿在眼圈里含着,就是不落下来。
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想了想,终于走上前,蹲到两个孩子身边。
“姐姐会变戏法,你们信不信?”两个孩子都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狐疑的看着我。
“我会把你们的糕饼,变成一个弯弯的月牙儿。”我面带憧憬的微笑,用双手比划着心目中的月牙儿,对他们许诺着。
“我们不信。”男孩儿猛摇头。
我就着他的手,把糕饼强拉到自己嘴巴前,尽量长大嘴巴,把糕饼的四分之三都塞进嘴里,一大口下去,男孩儿手中真的就只剩一个月牙形状的饼底儿了。
男孩儿充满敬意地看着我,又看看月牙儿。
忽而,他发现自己的糕饼只剩一小条了,才反应过来。他可没有女孩儿的好性子,张开大嘴,“哇”地哭将起来,声音之大把我吓得一抖,嘴里的糕饼实在太多,咽不下去,呛得我不住咳嗽。
我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赶紧把糕饼努力翻着白眼咽下了,抱着他哄:“别哭了,小宝宝,姐姐一会儿给你一堆好吃的,好不好?”他根本不听,把手伸进我衣领里,想掏出被我吃掉的糕饼,一看没有,又悲从中来,哭得天昏地暗。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无边的痛苦里,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他顺手在脸上一抹,好家伙,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涕泗横流”了。
我急得抓耳挠腮,头上冷汗直冒,哄也不是,溜也不是。好在他家的大人在劳作,否则,我这脸往哪里放。
我左做一个鬼脸,又扮一个笑脸,千方百计都使了出来,人家孩子不领情,依然大哭。我怪招频出,就差使出“彩衣娱亲”的招数了。
折腾了好久也不见效,这孩子的哭声绵长悠远,我对这孩子的耐力,真是滔滔江水般的敬佩啊。正无计可施之际,听得不远处一阵哈哈大笑。我脑皮一紧,心想完了完了。一扭头,却见花无痕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边笑边拍着自己的胸口,偶尔还咳嗽几声,满脸通红,神情极度愉悦,又透着喘不上气来的痛苦。我石化在原地,心里想着:赶紧出现个老鼠洞吧,让我快点钻进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