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的夜市并不多见,只有在每逢大节庆时,夜市才开。但京城不同,夜市是几乎日日都有,今日也不例外。谢灵之并无东西要买,只无目的的从城南的这条巷子,走进那条巷子,乐此不疲。好似那巷中有甚宝物,等着他去寻。
又拐过一个巷口,前面便是死胡同。谢公子有些失望的撇撇嘴,正打算返回,却不料一转身便撞上一人。其人身材较谢公子高出许多,又是从墙上一跃而下,把未注意的谢灵之撞得直往后倒。
谢公子脑子一懵,腰上一紧,被那撞上之人一拉,抱了个满怀。借力站稳的谢灵之使劲将人一推,睨了那人一眼,委屈道:“你这是要撞死我。”
来人听了,无奈的笑了笑,上去拉了谢公子的手,将其拉进那个死胡同道:“我找了你好半天,就为给你送信,你这还要生气?”说话间,已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笺来。谢公子一见,眼前一亮,立刻夺了,拆开。
昏暗的月光照在这胡同上,光并不亮,但也足以让谢灵之看清信上所写。一面感叹“看来师弟好多了”一面将信塞回来人手中,戏谑道:“你去王府了?”来人淡然的收回信,放在手中一碾,信碎成灰。
“恩,以后少去。”看着来人默认的态度,谢灵之点点头忧心道:“若教江湖中人瞧见,名声都毁尽了。”
来人淡淡点头,仰头望了望天,叹了口气,抚了抚谢灵之的前额,道:“我走了。”“快去。”谢灵之一挑眉,笑着将来人一推。来人亦低笑一声,飞身离开。
得了信的谢灵之从胡同绕出,路遇无数被来人打昏之暗卫,好奇的揭了第一个暗卫的蒙面,瞧着那实在谈不上标志的脸,谢灵之嫌恶的赶紧回了客栈,教小二打了三桶热水,将自己上上下下洗了三遍才罢。
沐浴完毕,习惯性的开窗向外望。彼时目所及处,皆为月光所披,银光瓦亮,实在美得很。念及方才月下所观之信,谢灵之笑着关了窗户。信上没甚内容,只有四个字,曰“书信已到”。谢灵之笑的当然不是信里的内容,笑的是那字,那写字的人。
无须老人此刻正躺在王爷房中睡得正香,全然不知自己又被谢灵之嘲笑了一把。而他信中所说之“书信”,现正被忠义王府上的众侍卫拿着,商量如何行事。
便笺是由王爷的暗卫从密道送入王府,便笺的内容很简单,仅有一行小字,曰:着吉日接谢灵之入府。随便笺一处的,还有一块扇坠。扇坠无甚好瞧,好瞧的是坠上的古玉。古玉呈蝶形,华润而美。蝶身正反各刻有一字,一曰“蝶”,二曰“骞”。此玉世间仅有两块,一块在此,另一块在那深宫之中。其中同样刻有二字,一曰“轩”,二曰“秀”。
信中所言“吉日”是何日?谢灵之又是何人?众侍卫皆不得而知。但此信落款之日乃是十日前,按王府侍卫的脚程计算,从苗疆至京城,打马疾奔也需十二日。足见此信写得仓促,且定是十万火急,不得延误。众侍卫你言我语,商量了两个时辰,最后由侍卫统领拍板定论——即刻出发查访谢灵之,明日落霞前接回!
于是,这日盏灯过后,王府侍卫几近倾巢出动。客栈间,酒楼里,红楼处,夜市中每一个角落都可发现他们的踪迹。
次日一早,一侍卫队便从王府侧门出,打马列队,南行而去。与此同时,皇宫大门亦敞开,也是一列队,护一明皇轿舆浩荡出宫。
这日,天儿不大好,天亮了半日,却一直阴阴的,不见日头出来,但也下不起雨来。天一阴,人便起得迟,一向晚起的谢灵之尤其如此。今日他起得较往常更是晚了些。更衣挽发完后,谢灵之习惯的将临街的窗户撑开。
窗外安静非常——这显然不太对劲,但又确实如此。望着楼下目能所及之处站尽侍卫,再瞧一个个虽是噤声,却或抬头仰望或伸长脖子张望的百姓,谢灵之宽慰一笑,由衷地赞一句“好一个赵子骞,不枉费谢某如此待你”。
今日风大,关上窗时,谢灵之明显觉得有些费力。好容易关上,方转身,便听得门外一个抖抖索索的声音唤道:“大人可是醒了?”
谢灵之一愣,猜到大约是被吓得一早就守在门外的小二,笑了笑,前去开门。门开,果见一小二正一面向拐角之人吩咐“还不快去打了热水来”一面向他赔笑。谢灵之见了,忍不住一笑,答:“醒了,店家有何事?”
“无事无事。”那小二忙摇头,战战兢兢道,“这几日小的多有怠慢,大人千万饶命!热水马上给您送上来,大人先收拾收拾,一会好回王府去,小的这便下去替大人报信儿!”
“王府来人了?”谢灵之明知故问。
“一早便在楼下候着呢。”热水来了,小二脸色稍缓的从另一个伙计手中接过,替谢灵之端了置于架上道,“大人先收拾着,小的下去了。”
不紧不慢的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谢灵之一身白衣,腰束玉带,手持折扇,翩然而出,左向而行。过了三个房间,便是楼梯。下了楼梯,便是客栈大堂。
大堂亦很安静,谢灵之甚至能听得清自己每踏一步,那老旧的楼梯“牙疼”的声音。大堂内,除掌柜小二外,仅有三名侍卫,逆光而站。谢灵之缓缓走下,还未到几人面前,那三名侍卫就突的单膝下跪,行军中礼,齐声喊道:“忠义王旗下将士奉命接公子回府!”
此声一落,那在门外候信,从王爷府直排到这“远来客居”之卫队亦跪地行礼,齐呼“请公子回府”!其声之震,直教这京城之地抖了三抖。也把这店中的掌柜与小二,惊得立时匍匐而跪。
谢灵之满意的点头上前,那侍卫之首则转身,从身侧之人手中接过一物,双手奉上前曰:“谢公子,此乃王爷交予公子之物,还请公子收好。”
谢灵之借那侍卫之手瞧了一眼,发现那物竟是一枚扇坠。取了那扇坠再瞧,便禁不住眉眼上挑,在心中又是将赵子骞赞叹一番后,笑问:“公子尊姓?”
“吴越听命!”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