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乃是童老先生的弟子,他们这一宗派,别的好处没有,但这傲气却是与生俱来,任何时也无法磨灭,任何人也模仿不来。便说这无涯师徒,此刻明明已落于他人之手,无处可逃,但他便是往那一站,头一抬,话一出口,便是生生的傲气。若不是那刀离其仅有三寸之遥,倒真瞧不出他二人乃是居于下风。
无涯问了,那黑衣人倒也配合,开口:“你们敌不过我。”
无涯师徒二人被此话一哽,咬牙道:“那你想如何?”
黑衣人又应道:“照那死人说的做。”
无涯一愣,还未开口,一旁的江文倒笑了,调侃道:“若是我二人不从呢?”
黑衣人一刻未停便答:“再多两个死人。”
此话一落,黑衣人握刀的手一转,无涯二人忙低身,宝刀便从二人头顶扫过。二人又是连续三个侧身翻,一左一右闪至那人三丈开外。二人一落地,又同时在怀中抓出一根竹筒,奋力扯掉筒上细线。那黑衣人正向无涯劈来之时,眼前突的一花,一片烟雾迷了眼睛。又听得“嗖”的两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上空响起:“好心劝你,最好不要开眼。”
黑衣人还未答,另一个稍长的声音带着不屑又道:“最好再寻条河洗洗,省得瞎了,啧啧,连乌鸦都嫌弃。”
“砰!”
江文的话音还未落,一把飞刀直朝其飞来。江文一见不妙,忙纵身,跃至离那黑衣人更远处。再回身看时,方才站的那棵树的树干竟被那黑衣人的宝刀砍断一半。宝刀正嵌在树干中,所得十分稳妥。
心中那黑衣人确是身手不烦,不好招惹,江文对上无涯略有担忧的目光时,镇定地向其点了点头。无涯会意,又从怀中摸出一包粉末来,冷笑一声,向那黑衣人一掷,二人则立时向后窜去。至于那黑衣人因警觉而打散那包痒粉之事,他二人才不想理会。
话说这二人出了树林,便回了苍阳城。苍阳城比景州城略小,但也不失繁华。二人进了城,也不焦急,只当是平日无事一般闲逛,逛够了便回客栈。
“师父。”回了客房,将门一关,见无涯一副无事人模样地坐在桌边喝茶,江文端了椅子,跨坐在无涯对面,撑着身子,倾向前试探地问,“咱们当真不去昆山报信?”
无涯方喝进口的热茶被江文凑近这么一吓,一口全喷出来,吐了江文一脸。江文“呸”了一声,立马跳起来,指着无涯便乱叫:“师父!你这是为了大师祖谋杀你亲徒儿了!”
无涯本是立刻就起身要去替江文擦了那茶水,这会听了此话,也不擦了,只乐得大笑着将衣袖凑过去,将那茶水又糊了江文一脸,气得江文直跳。
“报!”无涯到底还是个小孩罢了,闹了一阵,便有些乏,索性停下,又倒了杯热茶,正要送到嘴边时,见江文尚在瞪他,便一嘟嘴,将那茶先递了江文,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道:“当然要报,这样一场好戏怎能不闹?”
江文见自家师父笑得如此狡黠,手握着热茶也禁不住身上一阵阵的寒流淌过。一口将热茶喝下,江文朝天翻了个白眼,问:“此方法固然好,但依大师祖之聪慧……”
“如何?”无涯颇为感兴趣的凑上前问。
“嘿嘿。”江文一挑眉,笑道,“就算师父提前送了书信,凭师父这点伎俩,怕也就配给大师祖,提,个,鞋!”
无涯一愣,正要发怒,却惊觉,头顶一热,有甚么从头顶一路往下流过,淌进衣物当中。无涯嘴角一抽,再回神看江文时,江文早逃至门口,将门开了道口子。见无涯看他,暧昧一笑道:“师父,天凉了,给您老人家洗个热水澡!不谢了!”
“臭小子!”
一声巨吼在客栈中溜过,伴随着巨吼的,是已被江文一把关上的房门。不管如何,无涯师徒二人从未有一人永远压制过另一人,对于此事,你我听听也就罢了。
话说经此一事,无涯师徒二人当日便上余府辞了故人,去往昆山。昆山离苍阳颇近,不过大半日的脚程便到,二人又是习武之人,报信一事,当日得知,当日便报了昆山派知道。昆山掌门虽万分悲痛,但仍记得礼数,欲留二人在山中休息。但二人心中尚有事,哪肯留下,只将消息送到,又贪吃了昆山派的一口酒后,便下了山,往景州赶去。也因此,这信昨日儿才送到景州谢灵之的手中,这第二日,二人便已到了。
二人这一路,甚事都未做,便是有热闹也未去凑。如此反常,不为其他,只为这“谢灵之到底是否如那昆山派弟子所说,屠杀江湖老前辈”。你道这二人不相信谢灵之的为人?非也,谢灵之是否真有屠杀江湖老前辈二人并不在意,二人所在意者,乃是若此事为真,他二人是否暗中助其一把;若此事为假,他二人如何纠出那背后之人替谢灵之坐实了这罪名。
二人讨论来去,始终无有最好解决之法,正当二人瞧着已至那姚府范围之内,准备偃旗息鼓之时,一侧首,瞧见不远处,一白衣翩翩公子,正含笑面向二人,持扇而立。见二人侧首,那公子甚而挑了挑眉。二人被那眉挑得一阵心虚,对视一眼,二人皆在对方眼中瞧见了逃的欲望。但,此刻,那公子已然笑着开口:“一月未见,别来无恙。”
白衣公子本就长得俊郎,又兼通身气派,仿若天仙下凡。他一开口,声如黄莺,气若苍鹰。他一开口,便教人听得不想动,不敢动,不能动。他只是站在那处,便教人自觉矮其三分。他话一说完,也不瞧他人,便自顾自地转身回了府。无涯二人再又对望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七分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