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不平这面倒是无甚乐趣,有趣的是方才的那对夫妻。
这二人一离了陆不平二人的视线,那娘子先就掌不住,伏了男子的肩,便笑叉了气。男子见自家娘子笑得气息不稳,摇头扶住女子腰处,一面替其顺气一面问:“好笑?”
“恩。”那女子仍笑着答道,“好笑极了。若方才子骞应下,你我连住宿银两也一并省了。”
“那我现在去应也不迟。”赵子骞微微一笑,松了手,作势要往回走。那女子媚眼一挑,将男子轻轻一推,道:“你去。”赵子骞瞧着女子眼中傲气凛然,不禁心中一暖,转身前行两步,回头笑道:“夫人,请。”女子眉目一转,垂首一笑,其态之美,便教女人也妒上三分。
荆棘城内有一客栈,名为“问芳”,不知何意。那夫妻二人行完这路,瞧了城内女子葬花仪式,便回的此客栈。
正如先前那华山师兄妹所言,因这日乃荆棘城一年一度葬花节,慕名而来者不胜其数。更有与赵子骞一行人同向嵩山去的江湖之人,将这小城挤得满满当当。若非赵子骞一行人一早便至了这小城,此时怕早已没了房间。
赵子骞进得客栈之时,一眼望见的便是大堂之上,两个门派阻在门口处对峙。而那立在左侧者,竟是与二人同行的天山派六弟子。霍扬在首,秦钟珏居末。再瞧右侧,一行数人浩浩荡荡,黑衣肃面,瞧不清是何门何派。
赵子骞微不可查地向身侧之人低唤一句:“灵之。”那人应了一声,侧首朝赵子骞暗指的方向看去。可巧秦钟珏亦瞧见了他二人,欲出声叫唤,又忽地闭嘴,恼怒地侧身瞪了对面之人一眼,随后方侧首腼腆地对赵子骞点头。再一瞧其身侧的女子,愣了愣,顿时眉开眼笑。谢灵之好笑地睨了秦钟珏一眼,望向赵子骞,赵子骞颔首,明了道:“静观其变。”
话说秦钟珏,乃是天山派现任掌门秦啸风之幼子。因自小身子孱弱,一直交予上任掌门于天池休养。直养到十二岁余,身子康健起来,方放下天池,在天山内随现任掌门研习武艺。此次来赴这嵩山玄悟大师之约,乃是其求了自家师父两日才得的。本想趁此机会,好好在江湖众英雄面前为谢灵之好好辩驳辩驳。毕竟,在秦钟珏的心中,谢灵之乃是自家师祖挂在嘴边儿足足一月之人。
秦钟珏如此想,但到底未见真人,确有些心虚。天可怜见的,竟让其在襄云县遇上谢灵之二人。与二人相处下来,秦钟珏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今日入这荆棘城,见谢灵之高兴,便放任他二人出去赏玩,自己与众师兄在客栈憩息。谁知他这厢见天色不早,正下得楼,入得前堂,预备教小二准备晚饭,自己去寻谢灵之时,竟听得有人诋毁谢灵之。
“大哥,你说这类大魔头还有甚么商议可言的。也就大师在那假慈悲,非要开个什么武林大会。可说到底,商议到最后不过是如何引那魔头出来杀死的问题!”渐入黄昏的客栈,一队人马正围在柜台前说些什么,显是方入得这小镇。一对兄弟模样的二人与掌柜说了一阵,便转身寻了座位坐下。小二忙忙地上了茶,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两口。嘴上没味,那瞧着略小一些,但身材却于另一人足有两倍有余之人开口乱语起来。
被称作“大哥”之人显易见地瞪了一眼搭在自己肩处的手,但怎奈对方全然无知,只得叹气道:“大师自有分辨,与你我无关。你我是来争一席之地,可不是来丢人的,趁早把你那怪腔调给我收了。”
被大哥这样一呛声,那小胖儿还未及反驳,便眼尖地瞧见方从楼上下来的另一队人马。一袭白袍,拢发不束发,人手一剑,剑身奇长,不是以剑见长的天山派又能是谁。
“哟,我当是谁呢。”寻着趣事的小胖儿一脸嘲讽道:“这不是口口声声说那杀人魔是清白的,欲与武林划清界线的天山派弟子吗?怎的,这会大师一开口,你们就倒戈了?”
话说这天山派一行人赶了几日路,今日好容易一早便到了荆棘城内。可幸又有谢灵之死活要在此处观葬花礼,霍扬拧不过,一行人方得了空休息。休息半日,下楼用饭,这还未及喝口凉水,便听得大堂内一长得分不清身形之人阴阳怪气地呛了他天山派一句。
这话说得实在又酸又辣,别人听了尚可,这秦钟珏却是万万听不得这样的话。当即拉下脸,不待那人话儿落音,抽剑便刺。那人本只是逞个口舌之快,便未在意。便是在意,亦来不及。
天山派的剑,长而细,剑法,快而无形。剑起,风至,血落。众人只瞧见那白衣弟子抽剑,收剑,却未见那剑如何出。
“啊!”小胖儿征愣片刻,突觉面上奇痒,忙伸手去探。入手之处,一片湿粘。再一看,一手鲜血,浓得如猪血一般。小胖儿身后之人见了一顿,向四处散开,没一会,便将天山派围了,只待那坐着的二人发令。
“叫你狗嘴里再吐不出象牙在这冤枉好人!谢公子是被他人陷害的!”收了剑的秦钟珏立刻教众师兄拖至身后护了,但秦钟珏显然不肯吃这嘴上的亏,得了便宜,硬卖了个乖。
“什么陷害!分明就是一个杀人狂魔!”小胖儿瞟了身侧的大哥一眼,见其面无表情,似是并不管这档子事。心中一急,自个儿站起身来。他这一站,便教人看了个清楚。只见其一身深黑长袍,束一道冠,浑身上下寻不着武器,一看便知此门派不是那毒门唐氏,便是那暗箭百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