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位俊朗公子打扇含笑,侧首望着对门“雅轩”之景;他看着这位狡黠公子眸子一闪,收扇低头却进了茶楼;他看着这位傲气公子步履生莲,举手投足英气十足。好一个翩翩公子,怎一个“佳人”了得!
谢灵之看完好戏,观观时间,想想若是再不回府,姚公子又该着人出来寻他。便也不怠慢,略整了整衣物,留了点银子,自去了。
沿着原路,谢灵之穿过东街,正要过鹊桥,忽觉有些不对劲。他本是习武之人,身后有人跟踪自是知晓,只是对方又无杀气,谢灵之便不大理会。此时走到鹊桥才疑惑,此人哪里是跟踪,如此光明正大,毫不避讳,不明者还要以为是哪家小子追自家姑娘!
顿了顿脚步,谢灵之略一思量,忽的以扇掩面偷偷一笑,又快步前行。那步子,好似家中有甚宝贝等着他。那身后所跟之人先是一愣,回过神来便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谢灵之归府时并不晚,姚公子也不过刚回来未足一刻。听得门人报谢灵之归来,一面点头,一面使人下去备茶。待谢灵之登了大堂,茶正好砌了来,给姚公子满了一杯。谢灵之也不推辞,未给姚公子招呼,迈步上前,先就夺了姚公子的那杯茶,抿了。姚公子与丫头俱是一愣,听得谢灵之赞一声“好茶”才反应过来。
到底是丫头机灵,见谢公子已喝了,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谢公子面前的空杯拿了,重倒了一杯,置给自家公子。砌了茶,正准备离开,那谢公子却是突然一声笑,道:“好丫头,家里可不只我一个客人。你只倒两杯茶,莫不是我请来的客人便不是客人了?”说完,颇有深意的笑着侧首朝外看去。
二人均是不明,便随着谢公子的目光看去。却只觉眼前一闪,竟有一青衣男子立于假山之后,其容其貌竟不可形容。那人落地,也不说话,更不行礼,却是向着谢灵之的方向点了点头。谢公子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昂首一笑,算是见礼。
男子的出现让姚瑾瑜莫名其妙,也让那倒水的丫头一头雾水——退也不是站也不是。还好谢公子也不为难,只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客气地吩咐道:“既是我的客人,自有我来招呼,你下去,给我倒盆冷水来。”
得了命的丫头,想也未想,赶紧的就下去了。而先前一直站着的谢灵之此时却坐了下去,坐下也罢了,还当真斟上了茶。一面斟,一面笑道:“赵公子这是看厌了烟罗姑娘,瞧上我这须眉了不成?”
“轰!”
“放肆!”
谢灵之的话音刚落,姚瑾瑜只觉身旁一阵劲风袭来,吹得他往身侧一倒。更有一个声音如雷如宏,震得他坐而不稳。幸得座椅尚结实,自己抓紧了扶手才未跌倒。但他身侧的茶桌,甚至更身侧的另一张座椅,已是尸骨无存。毫发无损的谢灵之则一身飘逸的站在这一片木屑的尘雾中,吃吃的笑着。
拂了拂衣袖上沾的碎屑,谢灵之好笑的叹口气,瞟了那来人一眼,低眉道:“一个将军就这么点气量,赵公子可真让灵之失望。”
谢公子此话说得极轻,完全不似先前说话那般咄咄逼人。那眉眼又低垂,仿佛真如他自己所说,对眼前之人万分失望。
谢公子本就生得俊朗,一举一动自是有人怜惜有人痛。便是这刚毅的将军,此刻也觉自己这火发得大了。
“你是汉人。”那将军说,说得很平静,让人不知他是在询问,还是在陈述。
谢公子被此话问得愣住,想着此人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眼里便多了一分欣赏,道:“不然呢?”
“那你是何人?为何在此?从何处得的消息?”
“那你是何人?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告诉你?”
这二人一开口,便是你争我夺,你死我活的架式。那来人一股霸气浑然天成,这谢公子却以温文尔雅之力,四两拨千金。未能得到想要的答案,那来人忽的生出一股戾气,道:“你想死!”
“噗嗤!”谢灵之与这来人闹得正凶,来人此语一出,却把谢灵之闹得捧腹而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了。想死的人,不是赵公子你吗?”说完却是一把收起了玩笑的心情,直了身子,正色向那将军看去。
那将军只觉胸口颇重,似有千斤之石压住胸口一般,让他透不过气来。他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位似在风中飘逸的男子,仿佛要将他看透。却又放弃的收了心,转身欲走。也就在这时,先前下去的丫头,当真捧了一盆清水上来。而谢灵之接过,捧在手里,浅浅一笑,温柔的唤了一声:“赵公子。”那将军顿住,回转身。一泼清水直朝他面上扑来,淋了个透,而他没有躲。
“赵公子。”在一片模糊中,他听见有人在说话,“风刀血剑缘何故,不问江湖自在人。”那一刻,他突然看清了——那人是风。
这边赵公子虽被淋得一身通透,却仍旧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离了姚府,翻墙而入,光明正大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