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一走,便有奴仆瞧着眼色,匆匆的将毁坏的桌椅板凳速速的收拾了,抬了新的进来。因库中并无现成,需要采买,便先将姚瑾瑜书房中的案桌先拿来垫着,待购置了新的来,再换上。又有两个小丫头见要换置案桌,忙忙的拿了抹布将厅中水迹擦去——这样的小事不过半刻钟的事儿。
收拾完毕,丫头小子们都下去,只剩姚公子与谢公子二人又坐于堂前,各自斟茶酌饮。秋风不经意间走过,谢公子忽觉,今日竟有些凉了。
“方才之人……”斟饮半刻,姚公子闷了半响,还是开了口。开了口,却见着谢灵之似笑非笑的表情,如哽在喉似的将后半句又噎了回去。
谢灵之想笑,便当真大方地笑了。他眉眼顺从的低了低,让人忍不住觉得甜蜜。他抬手,抿嘴,以手顺发,浅笑道:“师兄可是担心灵之得罪这赵公子,日后可会不好过?”
姚瑾瑜听之一顿,想点头,到最后却又摇摇头,似是叹息道:“你不怕。”
“哼哼。”谢灵之为姚瑾瑜如此明白而高兴,含笑宽慰道:“师兄只需做好份内之事即可,灵之自不会让师兄替愚弟担心。”姚瑾瑜瞧着谢灵之坦荡的眼神,也知多说无义,便只点头,不再多言。
谢姚两位公子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相处无碍,却是急坏了正在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往前堂里瞧的管事丫头。那丫头一身粉红,带着两个素衣的小丫头,双手似捧着甚物件的端在胸前,小心翼翼的靠在门旁咬着下唇。
这一幕恰好被看门外天气的谢公子瞧见,想起自己还未用过中饭,再瞧姚瑾瑜的模样,估摸着他也未用。便掩笑两声,起身,双手去扶那一脸茫然的姚瑾瑜,道:“丫头们不提醒我倒忘了,灵之这匆忙地赶回来可不是陪师兄用饭来了?被这赵公子一搅和,倒把正事给忘了。”
几个小丫头见自家主子并谢公子总算记起这回事,纷纷直起身子,回转身匆匆去侧厅布饭。至于那二位公子在那途中讨论的,诸如“听管家下人们说起,师兄除了在城内的店铺外,尚有几亩福地在城外,是否?”等语,她三人概不在意。
却说姚瑾瑜与谢灵之二人入了侧厅用了午饭,自去各房休息暂且不提。只说那赵子骞赵公子出了这姚府大门,沿着来路过了“姻缘桥”,行至茶楼处,再走百余步,正欲入那“软烟阁”,却被一人从侧旁闪身横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若是寻常,依赵公子的脾性,此刻这挡路之人早已横尸街头。可今日不同,被泼了一身凉水的赵公子心中也是一片清凉,半点脾气也无。但,赵公子虽说失了脾气,却未失威严。眼瞧着这挡路之人甚是陌生,赵公子开口的语气便冷了十分道:“何人拦我去路!”
赵子骞乃是将军,不怒尚且自威,更兼方才被水淋了身子,他这一语,一动,身上的水便悉数溅在那拦路之人头上。那拦路之人哪受过这些,身子明显抖了抖,脸上有些尴尬,却只是顿了顿,双手抱拳,恭恭敬敬行了个官礼,谄媚道:“下官朱时弊参见小王爷,王爷,千岁。”
听得此人压低声音叫出自己的名讳,赵子骞猛的闪过一丝寒光,却又马上收起,只皱皱眉,抬手道:“不必多礼!小王只是路过此地,不日就会离开!”
那拦路之人听见免礼,又听见面前之人撇清关系,欲起程离开,忙满脸堆笑,起身抬头拱手又道:“小王爷来府地多日,下官着实不知,怠慢了小王爷,还请小王爷恕罪。”
“不必了!”看那拦路之人似还有话要说,赵子骞随即一抬手止之曰,“本王尚有要事,大人且回!”
小王爷下了逐客令,这朱大人也不敢多言。赶紧送上了件红绸蒙了,约有三尺高度的一个物件奉上,见小王爷虽是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收下,这才放下高兴地告辞离开。
却说这朱大人一心欢喜,以为这小王爷对自己上了心,才收下了礼品,却不知,小王爷之所以收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此件礼品正是他与谢公子上午在这茶楼亲见一位公子在“雅轩”买走的物件。
小王爷是何人物?当今天子的亲兄弟,天朝的“振国大将军”,先帝最小的一个儿子。这样一个在宫斗中摸爬滚打,在战场上披荆斩棘之人,怎会看不透一个小小的知府是何心思?
入了阁,进了房,关了门——掀了红绸,一道红光突的绽放在房中。一个三尺余高,状如龙角,美如画的血珊瑚展现在小王爷面前。不光是替其收拾换衣的烟罗姑娘,连小王爷,也不禁为这样脆弱的美震了震。
看着面前如珍似宝的血珊瑚,小王爷忽的忆起今日因未见着这红绸之下的物件,下楼时仍带有调皮的埋怨之人,心中升起一片温暖,目光柔情的看着那血珊瑚,在心中感叹一声“此物只独配此人罢了”。
且不说小王爷这边如何想,反正那朱大人这会心情倒是好得不得了。这小王爷才收了他的物件,他便好似自己已是王爷家的人一般,挺胸抬头,脚好似踏在云端一般,不知所谓。
见自家父亲如此回来,那朱云德便知事儿成了。作为头号功臣,朱云德此时不邀功又更待何时?
扶了自家父亲回府坐好,亲侍其用了饭,又亲端茶,亲奉水,将自家父亲伺候得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时,将自己所欲之事拐着弯儿的那么一说,那朱大人竟干脆的点了头,发了令,连思量的时间都没有给,还教自家小子稍待一会,待自己传了师爷领了他同去。
得了令的朱云德哪还坐得住,连说不必麻烦,自己去衙门领了令,带了七八个衙役,骑着高头大马儿,直取“珍馐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