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后,我出院了,毕竟不是四肢受伤,待在医院非常难受,光是那股药味都让我难受。我只需要每个星期去检查就行。
刘芸出国前,将我们以前的房子钥匙给了解局,让我住在这里。这房子是她怀孕后,我们凑了首付买的二手房,可惜没住多久,她就出事了,离婚后我就搬出了家。
房子不大,现在也不像个家了。橱柜上桌子上都是灰尘,没有太多日用品,毫无生气,不再有我们的欢声笑语。我记得那些日子只要没事,我就尽可能早回家,给她煲汤,厨艺都是现学现卖,但味道还不错,所以我跟她分好工了,以后她负责奶小孩,我负责做饭洗衣服。
然而一切都因为我的一腔热血变成了空虚的回忆,那个女学生就算没了钱包,也不会怎么样,最多哭一场,但看到她那双无助的眼神,眼泪直流,让我想起了江梓童临死前看着我的眼神,她断然的从屋顶一跃,不再对世间有一丝留恋。
“这里很不错啊,比我那房子强多了。”方浩笑道。
“你可以回去了,我手脚又不是不能动。”
“那不行,解局说了,让我照顾你一个月,给我五千工资,我回去搬砖未必有这么多钱。”
“你会做饭吗?”我问“不会。”他摇头。
“那你把房间打扫干净,我来煲汤。”
“没问题。”
我说完便从橱柜里找出买菜的袋子,虽然旧了,但却很干净,我得到距离小区一公里的菜场买菜,这条路走起来依然那么熟悉,一点都没变,卖烟的小卖部老板胡子似乎从来没刮过,他看着我愣了一下,便开始找钱,没有想起来我是谁。
回家的时候,方浩打开门,说里面有人,两个陌生的面孔穿着黑色制服,从椅子上站起来,态度还算挺客气。
“高先生,我们需要你跟着去日本作证。”
“在日本开庭吗?”我问,之前有人跟我说过,国际仲裁的时候,可能需要我这个关键人物出场讲述当时的情况。
“是的,因为我们想让你去那见一个人。”
“谁?”
“长泽直纪,长泽正雄的女儿,她的证词可能才是这件案子的关键,尤其是她可能知道那些文物藏匿的地点。”
“这个我可不敢保证,毕竟她是长泽正雄的亲女儿,而且现在被家人关起来了。”
“这个您放心,日本警方已经将她保护起来了,随时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哦!”我点点头。
“我们将于一个月后开庭,但你会提前半个月过去,我们想让你多跟她沟通几次,培养一下感情,或许有利于她的态度转变。”
他们走后,我将骨头丢进高压锅里,坐在厨房抽烟,鼻子被刺激得隐隐作痛。虽然长泽正雄父子罪有应得,但毕竟他们是长泽直纪最亲的人,我这次去,该怎么跟她聊呢?怕是都无法开口了,更别提让她出庭作证指证自己的家族。
“老大,去日本能带上我吗?我还没去过呢。”方浩蹲在边上说。
“滚蛋!”我没好气地说。
他朝我翻了翻白眼,嘟囔了几句,扭着高大的身躯,躺在沙发上睡觉。我把衣柜里的被子拿出来,也躺下来休息。
接下来除了医院检查,就是各种部门来了解案情,楼下依然挤满了记者,也不知道我的行踪是怎么被他们发现的,估计是被人举报线索了。这个老小区已经建了20年,从来没这么热闹过,解局派了五名警察保护我,还有专门的警车接送。
无所事事让我内心空虚,成天躺在床上像死尸,方浩干活不是很认真,一个星期就将房子弄得乱七八糟,不过我倒无所谓。无聊时,我就将明河镇的案情资料详细地写在日记本上,看看是否有遗漏的信息,能让我找到方思睿。这是我消磨时间填补空虚唯一能做的事!
我很渴望去日本,见一见长泽直纪。
“哥,你也别躺尸了,咱们回家看看吧?”方浩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口了,越叫越亲热。
“回哪个家?”我不解地问。
“明河镇啊,马上七夕了,清明节你没给齐峰一家人上坟吧,现在还来得及。”他说。
我点点头,走到卫生间看了看还没完全消肿的鼻子,方浩说得对,明河镇对我来说,是终生难忘的一战,是要回去看看。
我跟解局打了招呼,他本来想派警车跟我一起去,以免我这个新闻热点人物发生什么意外,更重要的是,日本之行对国家来说都很重要,他可不敢冒这个风险。
“解局,现在已经没什么风险了,不用担心。”我辩解道。
“你别忘了,那个枪手还没找到,这案子也不是所有疑点都解开了。”
“那个枪手要是想杀我,机会多得很,没必要事情都过去了再动手。”
“好吧,你自己小心点,我让老顾开车吧,他本来就想去看你。”
“这倒是可以。”
老顾来的时候,像个小偷一样,躲在车库的角落里,冲我挤眉弄眼地挥手,方浩倒是挺配合,连忙猫起腰来,躲在一辆车边,四处张望。
“你干嘛?”我问。
“是不是有什么敌情?”
“有病啊你,赶紧走。”
我们刚上车,老顾又像方浩那样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才连忙启动车子。“老高,你往后靠一点,把墨镜戴上。”他说完扔给我一个墨镜。
“你没看到我鼻子都肿了吗?”我问。
“好吧,方浩挡着他,我进来时好像被记者发现了。”
“你都被记者盯上了?”我问。
“妈的,现在只要跟你有点关系的都被记者盯上了,听说媒体想将你捧上英雄之位。”
“捧得越高,死得越快,我还是戴上墨镜吧。”我说完轻轻戴上墨镜,以前就没有戴眼镜的习惯,现在压着鼻子,很不舒服,甚至有点微微作痛,但只要老顾开出小区就可以取下来,只能先忍着了。
我们开出小区,门口堵着二十来个记者,有的架着摄像机对着我家窗户,有的则累得不行,坐在地上抽烟。并不是所有记者都留意到老顾的车,因为他开的是别人的车,紧贴着后座,还用报纸盖着头假装睡觉,开出小区一千米才敢摘下眼镜。
“靠!”老顾骂道。
“咋了?”
“有个记者跟上来了,这些家伙眼睛真尖啊!”
我回头看了看,一辆商务车紧紧跟在后面,上面还写着某某电视台。
“开快点,甩掉他!”
“你以为这么容易啊,这些家伙都是跟踪专业户,开车跟踪的技术估计比我还好。”
“我来开?”我问。
“得了吧,你这万一鼻子痛,眼睛都看不清,再说跟就跟着呗,你不接受采访,他们还能咋的。”
老顾虽然这么说,但是依然尽力的想甩掉他们,我们擅长跟踪别人,也擅长甩掉别人,但是这大白天,人家都记住车牌号了,难度相当大。最主要的是后面开车老司机技术特别好,所以老顾还是失败了,他们一直跟到高速上。
“算了,老顾,别浪费时间了,直接上高速,让他们跟着吧!”
“好吧,哎,老咯,不敢开快车,要是我年轻时,玩死他们。”老顾叹道。
我也懒得再躲躲藏藏,直接下车坐到副驾驶位上睡觉。方浩则陪着老顾聊天,这家伙一路上都在跟老顾讨论,能否在市里谋个职位,哪怕做个临时工都可以。
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老顾想在路边馆子里吃点东西,我让他直接去明河镇,去那对老夫妻店里吃饭。
记者也是够坚持,一直稳稳地跟在后面,也不冲上来拦车。快到明河镇,老顾将车停在路边,准备下去尿尿。这时候记者的车一下子冲过来,停在老顾边上,距离很近,吓得老顾差点尿在裤子里。
“妈的,想撞死人啊你?”老顾骂道。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记者笑嘻嘻地打开车门,没理老顾的粗暴,对我笑道:“高先生,能接受我们采访嘛?”
我摇摇头,冲她指了指嘴巴。
“他受伤了,没法说话,别再跟着了。”老顾没好气地说。
“怎么可能?我看到好多人进你房子调查案情。”女记者笑道,“你看我们都跟到这里了,能不能说几句,事关机密的我们不问,就问些你的个人情况。”
我不再理他们,关上车窗,闭目养神。老顾见女记者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脱掉外套,露出他腰间的手枪,但女记者压根不看他一眼,他只好拉下裤链,对着采访车开始尿尿,女记者终于看到了,连忙躲进车里。
“你干嘛?耍流氓啊,信不信我拍下来,新闻里播出来?”司机冲老顾说道。
“赶紧拍,老子怕你?信不信我把你们抓起来,告你们妨碍公务?”老顾回道。
“算了,老张,由他去,我们跟着就行。”
“狗屁膏药!”老顾骂道,抖了抖,拉上裤链。
他们一直跟着我们进了老夫妻的门店,两个老人看到我很热情,一直跟我们讲述案件破获后,有些搬走的人又回来了,而且很多国家机构进驻这里,说是要将精神病院移走,将地下古墓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以后要发展旅游业。
“可惜我们老了,好日子来了,也忙不动咯。”老头说。
“让儿子回来,以后要是搞旅游开发,这里人可多了,据说镇上已经有人来考察投资酒店了。”老板娘回道。
“那估计至少也得两年。”
“不用,据说现在就已经开始转移病人了。”
我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女记者,然后开口说:“建文帝墓会带来大量人流,所以让你儿子回来也不错,赚的不比城市里少,而且你们做的特色菜也很好吃。”
“是啊,高所长,他在外面只是帮人炒菜,一个月没什么钱的。”老头笑道。
女记者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做了个故作可爱的表情,这是漂亮女人擅长用的招数,可惜对我来说,已经免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