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文问道：“春龙实业知道吧？”
“知道，好像是岭北州的一家大公司，老板刘春龙，是个超级富豪。”
“没错，刚才那个就是他儿子刘天帅。这家公司在中京市辖区获得了一处矿产的开采权，他们野蛮开采对当地环境造成了很大影响，跟老百姓起了冲突，结果群众把路给堵了。附近驻军连队的车也被堵住，连长下车沟通，竟然和百姓们一起被公司的保安给打了。春龙公司反咬一口说是驻军挑动老百姓闹事，我被派去调查协调。”周晋文仔细解释道，“这个公司来头不小，通过上面的长官施加压力要严肃处分那个连长，我顶住压力没有照他们的意思办。当时春龙公司出面处理这事的就是这个刘天帅，狂得一B，他叫嚣说要给我点颜色看看，就这么结下了梁子。”
“这案子最后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周晋文表情平静中带着讥诮，“人家有军中巨头帮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你怎么就这么放过他，非法持有枪支，这事就够起诉他的了。”齐默言晃晃手里那支被他掰弯了的手枪。
“不要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我们进去说。”周晋文很淡定地接过枪放进自己包里，“反正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
他们进了酒店的咖啡厅，周晋文继续说道：“马跃龙的案子基本查实了，涉案金额上百亿！够吓人吧，光在京城，他比龙潭会所更气派的俱乐部就有三家，在马家清理出的巨额财富，触目惊心。马跃龙如此肆无忌惮，还不是因为上面有更大的老虎罩着？不要急，这些败类一个个都跑不了。”
齐默言点点头，周晋文冷笑道：“这个刘天帅，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作恶太多，就要有被收拾的心理准备。对了，你有没有收到总监察部发来的试卷？”
“收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收到了试卷。”周晋文贼笑，“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很快你就知道了。”
正在聊天，酒店的大堂经理过来了，带着古怪的神色：“周中校，刚才冲过来一伙蒙面人把您的车给砸了。我们没能看好，非常抱歉。”
“我CAO，”两人连忙起身下去查看。
周晋文的座驾看起来非常凄惨：前后车牌都掉在地上，反光镜和风挡玻璃都被打碎，折叠起来的车翼也被砸得变了形。周晋文来回地瞧着，连声冷笑：“不错不错，砸得很利落啊。”
跟在后面的大堂经理问道：“需要帮您报警吗？”
“可以啊，那就报呗。”周晋文说着走到齐默言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本来还说容他们多蹦跶几天，这么迫不及待想吃牢饭了，那就怪不得我咯。”
齐默言递出一根烟：“我感觉这个刘天帅就是个没脑子的。”
“是啊，这样不是正好。猪一样的对手，再跟他们耗下去实在是丢我们的身份。”周晋文点起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星辰大海才是我们的征途，对吧？”
几天之后，联邦防务部官方网站上的总后勤部副部长一栏里，马跃龙的名字已经消失不见。在防务部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柳成林上校宣布，天空卫队总后勤部原副部长马跃龙涉嫌贪污、受贿、挪用军款、滥用职权，已由军事检察院向军事法院提起公诉。
当天晚上，龙潭会所张灯结彩，于锐峰把周晋文和齐默言都请了过来，大肆庆祝。周晋文告诫道：“别这么招摇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跟马家有仇？”
于锐峰眼睛一翻：“京城脚下谁不知道我跟他家有仇？老子今天就是要招摇。”
一起参加聚会的还有一个叫潘东才的年轻人，从东海特地飞来的。周晋文瞧了瞧他：“潘东才？去年那辆两千万的顶级豪车撞坏，就是你的吧？”
“是啊，两千万的太空火龙，被撞得稀烂。”潘东才摆摆手，“其实我很低调的，但是这件事一出来，全联邦的人都知道我了。”
“低调个毛线，你看看你这款腕表，全联邦不超过二十块。”
“问题是像周长官这么识货的不多啊。”潘东才和他碰了碰杯。
潘东才身边跟着一个名叫西莱芷卉的格尔族女孩，个子高挑，十分漂亮。周晋文知道这些年轻富豪出来玩都喜欢带个比自己个头还高的格尔族女孩，显得很有面子，于锐峰就曾经换过好几个格尔族女伴。当然，她们之中也有不少人最后真的嫁入了豪门。这个西莱芷卉是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女模特，看起来很安静，默默地坐在一旁，轻轻啜着饮料。正在和齐默言聊天的于锐峰突然说道：“去年的车祸其实是你朋友借了你的车出去玩，还好人没有出事。你没有跟媒体说出实情，大家都以为是你。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车尽量不要外借，出了事很难处理。”
潘东才满不在乎：“知道了。两位长官有没有时间去东海玩几天？对了，六月里联邦足球锦标赛开打，一起去赤星定远城看球赛不，四年一届，热闹得很呐。”
齐默言抬起了头，周晋文却否定了：“哪有那个黑塔时间，接下来有新的任务了。”他扫了齐默言一眼，“应该很快就有命令来了。”
齐默言欲言又止，这时候卫紫打电话进来，周晋文苦着脸接了：“行吧行吧，你来呗。没有没有，哪有不乐意，乐意得很。需要我来接你吗，不用是吧，那行，等你啊。”
于锐峰有些恼火：“你TM就不能撒个谎，说你出任务正在忙？”
“我怂啊，不敢。”周晋文一脸生无可恋，“一接她电话我就脑子短路，撒谎都不会了。哎不对，你这态度有问题啊，卫紫将来可是要成为我老婆的，你好歹也客气点啊。”
于锐峰气得暗暗咬牙，齐默言问道：“你真的打算跟她结婚？”
周晋文的表情，仿佛是在想象结婚之后的情形，然后他流露出迟疑和畏惧的神色。齐默言摇摇头：“终身大事呐，你一定要想清楚。”
卫紫来了之后，于锐峰兴致大减，他把齐默言拖到一边：“今年的足球锦标赛，你看好哪只球队啊？”
“足球彩票啊？我看好雨河州代表队。”齐默言有点心不在焉地瞧着手机，手机上接连两条讯息，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意外，又有些困惑。
“雨河州队？这一届他们的状态不算是很好吧？”
“最热门的球队总是拿不到冠军，历届都是如此。”齐默言收起手机，“不好意思啊于总，我得先走了，有事。”
“你不是吧？”于锐峰扫他一眼，“你要走了，这聚会就更没意思了。”
“确实没办法，长官召见。”
“那行，你去吧。”于锐峰举起了酒杯。
贺觉明将军的座驾停在了总监察部大院的门外，这是一辆很常见的政府部门公务用车，他的秘书艾比志豪少校站在车旁，看着齐默言下了计程飞车，然后小跑过来，便敬礼道：“您好，齐中校。”
“你好，艾比少校。”齐默言一边还礼一边注视这个接替自己职务的军官，宽宽的额头，大大的眼睛，一对格尔族人标志性的尖耳朵，总是一副微笑的样子。他继续问道，“司令在车上吗？”
“是的，请上车。”他帮齐默言打开后车门。贺觉明坐在后座上，正在用一块透明薄板状的个人光脑翻阅着资料：“小齐来了，上车吧，边走边说。”
艾比志豪坐在了副驾驶位上，飞车轻轻离开地面，在灯火辉煌的城市里飘行而去。贺觉明问道：“接到命令了吧？”
“是的，才接到的通知，要求我在五一之前赶往联邦军事大学作战学院报道，参加本期的参谋进修班。刚收到命令，您的讯息就来了。”
“嗯，”贺觉明点点头，“名单也是才送到我这里来的，看到有你的名字，我让志豪给你发了讯息。”
“几天前我收到总监察部发来的一份试卷，应该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吧。”
“没错，现在制度改了。”贺觉明掏出香烟，但是没有点上，“以前是推荐制，推荐，推荐个P，现在我们不搞这一套。统一由中央光脑进行筛选，按前敌一线，基层一线，前方机关，后方机关四个优先级别排队，再根据个人履历挑选进修和提拔，一句话，你的经历主官或许会忘记，但是光脑绝不会忘记。所以，你这次获得进修机会，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毕竟新的制度是您建立起来的，所以我还是应该感谢您。”
“谢我做什么，这都是你应得的。”贺觉明皱起了眉头，“其实早就有人提议设立这样的选拔制度了，只是阻力太大。现在防委既然任命我来主持这个工作，那我就当仁不让。MD，得罪人的事你不做我不做，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他转头注视着车窗外：“火树银花，盛世繁华。我们作为守护者，肯定会羡慕人家的生活丰富多彩，有滋有味。我们呢，训练，枯燥的训练，大好年华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过去了。很多人都会心有不甘，但是没办法啊，我们是子弟兵，守护家园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志豪呢，你怎么看？”
“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来了军队，混日子就没意思了。”艾比志豪笑道，“对我来说军旅生涯就是应该不断学习、不断成熟和挑战自我的过程。”
“唔，”副总监察长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秘书的后脑勺，“你的问题就是太过成熟了。”
艾比志豪嘿嘿笑了笑，没有辩解。
西海酒店很近，飞车很快就到了，贺觉明嘱咐齐默言：“好好休息，按时报道。你是第三战区的优秀军官，到了进修班要继续努力，再多拿几个第一。”
“是。”
贺觉明想了想又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绿星军校出来的学员，走上主官岗位的要比蓝星军校的少很多。当然，蓝星军校历来被称为贵族军校，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后面的学弟们作出一个好的榜样，改变一下绿星军校长年被压住一头的局面。”
齐默言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碧空如洗，西山脚下，气派的学校大门上六个鎏金的大字“联邦军事大学”，这里是联邦的最高军事学府。齐默言深深吸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报道之后齐默言走向宿舍区，多年之后重返校园，他的心情不知不觉好了起来，直到他在自己的宿舍门口看见里面的舍友，愉悦变成了惊讶。
正在整理个人物品的周晋文扫他一眼：“你那是啥表情？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也收到试卷了。”他有些恼火，“我也是优秀军官啊，拿过四次二等军功，《战旗》杂志上发表过多篇文章的好吧。”
齐默言带上房门在椅子上坐下：“这我知道，你是有名的军中天才嘛。但我没想到咱们竟然在一个宿舍。”
“这样不是正好吗，我告诉你啊，”周晋文依然一副消息灵通人士的模样，“这期进修班里，基本上是九三九四届的。九五届的有三个，九六届的有一个是你们绿星军校的。九七届的么，就咱们俩。”
“不过说到军衔呢，三百多个学员里，绝大多数都是少校，中校不超过十个。而且这次进修，来自防委和四总部的也不超过十个，创历史最低记录。”周晋文摇摇头，“话说，防委和四总部，大小干部加起来有五万多人吧，贺监察长这一改革，出手够狠的。”
“屁股决定脑袋，”齐默言说道，“要是换了你我担负这样的重任，也会这么做吧。”
“什么屁股决定脑袋，人应该学会挪动屁股去适应环境才对。我告诉你啊，现在四总部很多人都在想方设法调出去了。”
五一之前，三百多名学员从各处全部到齐，他们被分成六个队，很快开始了紧张艰苦的学习生活。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内容：六点起床，早操，整理内务和洗漱、开饭，然后是操课，午休，课外活动，点名，就寝。然后每队还要轮流站岗，齐默言有时候会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在树荫下休息时，周晋文对他抱怨道：“MD一把年纪了又回来体验地狱的生活，你说我们这是图个啥。”
来自第四战区的张希忠少校说道：“每一个当军官的男人都是脑袋被门夹过了，可是假如我们这些被门夹过的脑袋能回到从前，估计大多数人还是会坚持自己的选择。”三十岁的张少校又黑又瘦，但是五官很有型，气质不错。
周晋文顿时乐了，他向张希忠伸出了大拇指。
“是啊，”齐默言感慨道，“自己选的路，就是跪着也要把它走完。”
“全是金句，”周晋文笑道，“你们他娘的一个个都是人才。”
繁重的课程令所有学员都叫苦不迭，军事理论、军事历史、军事地形、战略学、战术学、战役学，合成指挥、基层部队管理、军队思想教育……人人面如菜色，恨不得明天就结束培训。
五月二十日是周晋文二十八岁的生日，那天是周一，于是十八号晚上的时候，齐默言就打算安排周晋文外出。没想到室友坚决拒绝了：“不出去了，睡觉。”
“出去放松放松，好好陪陪女朋友啊。”
“你饶了我吧，平时被教员训，到了周日还被女朋友训，这不是暗无天日吗。”
齐默言只好放弃，作为二队队长，他又往各个寝室跑了一遍，然后面色古怪地回来了：“之前在军校的时候，一到周末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外出，现在倒好，一个个都只想猫在宿舍里睡觉。”
军大的生活，在波澜不惊之中继续着，直到联邦历一零二年的六月中旬。南方持续的大范围降雨造成长清江流域全面水位上涨，很快突破了联邦创立百年以来的历史最高水位。联邦中央气象局发布警报说，汛期大范围强降雨比常年同期值超出了九成之多。
六月二十五日，长清江中下游全面超警戒水位。位于长清江北岸的江南州工业重镇中江市面临被洪水淹没的危险。
七月上旬，江南州南部的澜江流域爆发了联邦创建以来的最大洪水，当地数十万群众被洪水围困。紧接着，岭北州的北羽江爆发特大洪水。
几条经济发达地带的大江同时爆发大洪水，这是联邦创建以来首次遇到。政府总理林阔远召开紧急工作会议，部署抗洪救灾工作。会后他对记者表示：“早在四月份的时候，水利和气象部门已经向我汇报过今年很可能出现多条大江出现大洪水的情况，政府已经有所准备。”
防务部长方正山上将受姬长征主席嘱托，向总参作战部发布命令：第一战区各单位要全力以赴做好抢险救灾的准备，确保一声令下，随时出动。
七月初，联邦政府第一副总理胡闻道飞临中江市，全面主持长清江抗洪救灾工作。
技术干部出身的胡闻道一张圆圆的脸，总是面带笑意，但是这次，他的表情严肃，每次说话都是字斟句酌，显然压力巨大。
一张张图片在媒体上发布出来，灾区的人们划着船离开被淹到屋顶的家园，城市的人们眼看着洪水渐渐漫过防波堤，工厂的干部职工们连夜撤离物资装备，大小官员全部上堤参与抢险工作，年轻的战士将灾民的孩子顶在头上，从没到胸部的洪水中艰难跋涉。。。
七月一日，联邦防委发出动员令：全军部队全力以赴支援地方抗洪救灾工作，要求做到精心组织，合理用兵，快速反应，务求全胜。
七月二日，防务部长方正山上将发布命令，任命第一战区司令童先进中将担任抗洪抢险部队总指挥。当天，政府主席杨伯正、政府总理林阔远、议会议长李维民等高级领导也飞赴各处视察，指导救灾工作。
联邦慈善总会于同一天发起了募捐号召。
七月三日，第二战区司令杜惟诚中将亲率数万将士搭乘运输舰抵达蓝星球，后续部队也将陆续抵达。同日，第三战区司令莱克宁德中将率部登上了战舰，向蓝星进发。天空卫队组织起了十年战争结束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部队行动。
联邦军大取消了暑假，学员们按队分别被派往各个灾区参加抗洪抢险工作。齐默言作为参谋进修班二队队长，和六十三名战友一起飞赴中江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