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韩宪城敲了敲门，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狗叫声。韩梅城喜道：“是笨笨！”于是大声唤着它的名字。
笨笨是一条大黄狗，韩梅城念小学的时候就养了起来，如今已经过去了七年。名字是韩百岁给起的，老人总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儿孙：“做事要勤快一些，可是做人笨一点，挺好。”
不是说笨鸟先飞嘛，不怕你笨，就怕你不努力，天生愚笨的人不见得不会有大出息。可是一个人太过聪明伶俐，未免会放纵自己，反而容易骄傲起来，终致招人厌烦，也不是不可能。
笨笨可着劲儿地摇着尾巴，拿前爪扒起了门。韩百岁听到动静，对陈氏说：“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人，怎么笨笨一直在叫？”
陈氏走了出去，“外面是谁？”
韩梅城听到祖母的声音，喊道：“奶奶，是我，梅城！”
门栓打开之后，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出现在韩梅城的面前，只见她身穿粗布衣衫，满头的银发盘成一个发髻，脸上的皱纹很深。
“下着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赶紧进来！”
进了院子，韩宪城重新栓上了门，韩梅城一路搀扶着祖母。见到小主人，笨笨的尾巴摇得更加厉害了。
“是梅城和宪城！”
韩百岁见到两个孙儿，自是欢喜。自打建邦建明去了外地，家里便冷清了许多。以前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那可真是热闹。屋子里挤得满满的，大家说说笑笑的，老两口也觉着开心。
建邦有三个孩子，建明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建明夫妻俩去新疆时，两个孩子尚年幼，于是老两口帮着照顾。对两个孩子甚是疼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平日里零花钱不断。可是两个孩子非但没有学好，反而跟着一群混混打架闹事，甚至谈起恋爱。两个孩子这般不争气，老两口没少操心，实在问不住，所幸撒手不管了。
满十八岁以后，韩百岁本想送两个孩子去部队里锻炼。可两个孩子一听说要去当兵，书没念完就偷偷跑到南城打工去了，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老两口也唯有唉声叹气。
韩梅城蹲坐在爷爷面前，笨笨也跟着趴了下来，耳朵耷拉着，吐着鲜红的舌头。韩百岁一边摇着蒲扇，一边问道：“学校里咋样？”韩梅城只说挺好的。
“那就好！”韩百岁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也不知家鸿家轩现在怎么样，你可要好好读书，可别学他们竟是淘气。”
宪城躲在走廊里抽烟，也不说话，陈氏觉得哪里不对劲，问道：“茜茜和孩子呢，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韩宪城沉默了半晌，“回娘家了！”
“昨儿不是还好好的，两口子别总是拌嘴。茜茜这孩子不错，多让着她些。”
“跟这没有关系，是她那个爸又喝醉了闹事！”于是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韩百岁听得火气直冒，拿着蒲扇指着他说：“你这孩子，可真够放心的啊，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
万安劝着哥哥不要动怒，“这事儿依我说，还是静观其变吧，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了。”
“明儿一早我就过去，这事儿怨我，没有考虑周到。爷爷，您放心吧，我会把她们娘俩平安地接回来。”
韩百岁气道：“出一点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转瞬又说道：“也别明天了，你走，现在就走！”站起身来，便轰他走。
“还下着雨，你叫孩子往哪去？”
“那小梅城……”
“住我这里，你赶紧的，还磨蹭什么？”韩百岁把雨伞拿给了他。
“瞧你一大把年纪了，跟个孩子置什么气！”陈氏多少有些护短。
“好吧，我这就进城去！”宪城说完，拿起雨伞，跑了出去。陈氏在后面追着，“路上慢一些！”
“你这倔老头子，怎么不知道心疼孩子一点。”
“你知道啥，我这样做，也是为他好。跟着我学这么久，也没长点记性，这孩子！”在他眼里，学手艺就跟做人一样，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懂得掌握分寸，这样才能出好活儿。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大家都不再开口说话，韩梅城抚摸着笨笨金黄的毛发，忽然想到了什么，“爷爷，你知道我今儿碰到谁了？”韩百岁奇怪地盯着他，“吴秉清，吴老爷爷的儿子，原来是我们北城一中的校长。他要我喊他大伯，说我们两家是亲戚，他问您身体怎么样，还说以后抽时间过来探望你呢！”
韩百岁“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出神得望着门外，雨点又噼里啪啦地落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