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这以后,夏钰白天便跟着赵师兄画符,听着赵师兄缠着楚暮问这问那,晚上洗漱好后等楚暮来给他施针敷药。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夏钰的双眼起了有点变化,能够隐约看见灵气的变化。这个时候,茅山著名搅屎棍、楚暮的便宜侄子张天举做完任务回山了。
张天举小时候在茅山作威作福,如今突然多了一个小自己八岁的长辈,居然还公然带小白脸上山,比自己当年还要嚣张。这叫他如何忍得,这次回山,最重要的就是要打压打压楚暮的“气焰”。
好在虽然张天举是搅屎棍,茅山的屎却不多,当年的马仔都下山工作后,在掌门门下师姐明确的不喜下,敢跟着他搞事的几乎没有,叫张天举搅不出波涛来。
然而,事实证明,当一根搅屎棍无屎可搅,他可能就会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
楚暮和张天举的第一次交锋发生在食堂。此时已经过了高峰期,食堂人不多,楚暮和夏钰正并排坐着吃饭,刚刚回山收拾好行李的张天举走了进来,他环视一圈,看到楚暮的时候眼前一亮。
明明已经认出来,却偏要装作无知,步履虚浮地走到楚暮面前轻佻浮夸地说道:“这是哪位新入门的小妹妹,如此姿色何必辛苦修行,妹妹不妨跟了我,哥哥带你去吃香喝辣可好?”
夏钰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穿着铮亮的皮夹克,梳着莫西干发型,眼神轻浮、面色焦黄的青年男子,明明形容普通,偏要装出一副风流倜傥的做派来,画虎不成反类犬。
楚暮微抬眼帘,瞥了他一眼,道:“其貌不扬,弱不禁风,品味粗鄙,举止轻佻,明见我有珠玉在前,却自视不清,毫无眼色,可谓痴心妄想。”
张天举涨红了脸,怒斥道:“就凭你,你也配骂我——”
楚暮继续平静地说道:“更不要说你脚步虚浮,面如菜色,眼袋浮肿,泪堂发黑,乃是肾亏脾虚之兆,就算是以色侍人的女子,只怕也很难强颜欢笑。”
这话直直地碾上了张天举的痛脚,他既气得发昏又着急掩饰,大叫起来:“你胡说八道——你爷爷我——”
楚暮直视张天举,打断了他的咆哮:“不知阁下哪位?”
张天举得意道:“茅山张老掌门后人第一人——张天举!”
楚暮淡淡道:“是吗,我叫楚暮。”
张天举没想到楚暮只说了自己的名字,还想装傻,楚暮直接开口道:“若是还不知我的来历,便是耳不聪目不明,记性也不大好,若是明知我的来历,便是无视人伦,觊觎堂姑,行事乖张,妄议长辈。便是我与你毫无干系,你此番做派,也当上家法。”
张天举瞪着眼睛,咧着嘴角嘲讽地尖笑道:“家法?!哈,小爷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什么叫家法——”
他说着手一扬,打翻了楚暮面前的汤碗,楚暮比他动作更快,顺着碗一旋,满碗汤就泼了回去,洋洋洒洒了张天举一身。
张天举看着自己的新夹克,腮帮子都在发抖,他猛地站了起来,就要朝楚暮动手,楚暮快他一步,抄起夏钰的铁餐盘劈头盖脸地砸在张天举头上。
夏钰震惊地看着楚暮动手之果断,出手之迅猛,这不是他能参与的战争,默默地起身让出战场。
张天举理智全失,迈出凳椅,怒吼一声,直接拳脚并上。楚暮虽然身体强度不够,灵活性却很好,仿佛戏耍一般,总在张天举即将打到她的前一秒避开,引着他穿过两排桌子间的走道,每经过一张桌子,便抄起其上的餐盘,顺势扣到张天举的头上、身上。
如是三番之后,张天举终于意识到自己奈何不了楚暮,满头饭菜、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他既动不了楚暮,便转头去找她的那个小白脸。然后等他回头一看,却是哪也找不到夏钰的身影,再转回来的时候,楚暮也不见了踪影。
整个食堂静悄悄的,所有人或坐或立,都围成一圈,直直地望着张天举。张天举怒吼一声:“看什么看!”大踏步冲出了食堂。
张天举也不清洗,直接往办公楼走去,只觉得路上的所有人都在拿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这简直是他此生所受过的最大的侮辱!
张天举直直地穿过大殿,走到李掌门常待的偏厅,一把推门而入,几步一迈直接跪在了李掌门面前,哽咽道:“掌门——”
李掌门正在喝茶,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又吓了一跳,这个霸王仗着祖荫可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李掌门喝完了这口茶,在心里默默地给楚暮点了个赞,才缓缓开口道:“是天举啊,这是怎么了?”
“掌门为我做主,楚暮行事不端,为长不慈,将侄儿打成这样——”
李掌门打断道:“你该叫她什么?”
“……堂姑,堂姑丝毫不念亲情,这般羞辱侄儿……”
“你既叫她堂姑,便该知道她才是真正有资格叫你侄儿的人,她既教训你,必是有缘由,你做了什么错事?”
“我,我只是一时没认出堂姑,跟她说笑了几句……”
“师妹不是易怒无度之人,她既罚你,你必有不周之处。我且问你,她可有一上来就动手?”
“……没有,但她言辞太过——”
“你可有顶嘴?”
“有……”
“那么,她教训你也是应当,你受着便是,你中途可有还手?”
张天举感觉到李掌门只怕是不会帮他了,低声恨道:“……有。”
“这便是更不该。你先是出言不逊,再是顶嘴冒犯,最后甚至还与长辈动手!我观你中气十足,并无大碍,可见你堂姑下手有分有寸,你却不先去沐浴更衣,只想着告状,这般有碍观瞻。我看她罚你是罚轻了!去,先去把自己洗干净,再去祖师爷面前把《弟子规》抄上五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张天举气得浑身发抖,好半天才阴恻恻地回了个“是”,装作恭谦地退了出去。
等张天举走远了,李掌门才无奈地朝门口说了一句:“进来吧。”
楚暮慢条斯理地负手走了进来。李掌门叹了口气说:“你何必一回来就惹他?”
楚暮勾唇笑道:“既然矛盾不可避免,倒不如主动先点燃导火线。他既然兴冲冲赶上来要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我自然会成全他,也让张家好好看看。”
李掌门用一种老父亲的眼神看了楚暮一眼,叮嘱道:“张天举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小心点。”
楚暮问李掌门:“多谢师兄关心,不知师兄可储藏有山楂干?”
李掌门懵了,走到一旁的茶柜前问道:“你要山楂干干什么?总不能是要泡水喝吧。”
楚暮从怀里慢慢地摸出了两个新鲜带皮的碧根果,表皮青绿中泛着淡黄,说道:“这是我在药房配药的时候,看到地上有晒,随手拿的。”
李掌门拿出一袋山楂干,回头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吓了今天的第三跳。楚暮手里的碧根果,是前几天专门从天目山进货来的灵种,新鲜时表皮青中泛红,当饱浸了动物或人身上的灵气后就会由红转黄,这时候的碧根果皮和山楂干粉混合在一起,是用来制作专门针对特定的人或动物的黄符最常见的搭配。
楚暮今早引得张天举大怒,只躲不攻,戏耍一般,就是为了让碧根果充分浸透、且只浸有张天举怒气磅礴时外泄的灵气。
李掌门看着明显有备而来的楚暮,深深地叹息道:“你悠着点,别搞出人命……最好也不要残疾,成吗?”
楚暮虚伪地一笑:“师兄多虑了,小辈不孝,我身为长辈,却不敢不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