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举本来就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盛怒之下更是失去了理智,再加上楚暮在打斗中并没有使出玄学手段,以至于张天举严重低估了她的实力,决定今天晚上就动手报复。
他威逼利诱了一个跟张家沾亲带故的小弟子协助他,小弟子瑟瑟发抖,却怎么也不肯动手,最后也只答应了给他放风,张天举只好自己动手。
张天举和他的堂弟堂妹凭借着与张老掌门的血缘,虽无师承,却占了内门弟子的名额,住在内门弟子的宿舍。如今堂弟堂妹已经下山从事其他行业,唯有张天举还住在内门弟子的宿舍里。
他下午便踩好了点,再逼迫小弟子和舍友撒谎,以挑灯请教符法的名义在他房间借宿。半夜两点,茅山不安走廊灯,整栋宿舍楼伸手不见五指,张天举把小弟子叫起来,带上撬锁器、黄符和木棍,拖着他,扶着墙,一扇门一扇门地摸到了楚暮的门口。
他让小弟子开门探路,小弟子扒着墙哭丧着脸怎么也不肯,张天举怕他哭出声来吵醒楚暮,只好放开他自己动手。
他让小弟子站得远些给他放风,自己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楚暮的房门,欣喜于事情的顺利,甚至忽略了楚暮的房门为什么没有上锁。
当他踏入门槛后,突然听到了嘶嘶的声音,他正打算去听,接着是一声“轰”的爆破声,他这才发现门旁与走廊垂直的那边墙边摆放着一个木质的旧式大衣柜,随着其后的那声爆破声,衣柜应声缓缓向墙外倾斜——
张天举来不及逃离,就被越倒越快的大衣柜“砰——”地一声压在了身下。
“啊—————”
那一刻,张天举的杀猪般的叫声唤醒了整个茅山。
内门弟子宿舍楼的灯最先亮起,接着是其他的宿舍楼,嘈杂的询问和叫骂声此起彼伏。小弟子吓坏了,颤颤巍巍地走到衣柜边,却怎么也抬不起衣柜,崩溃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边哭边喊:“救命啊——出人命了——”
楚暮在颜亦白的床上睁开了眼睛,对上旁边一双懵逼的双眼,颜亦白一边问“怎么了”,一边摸索着穿衣服。
楚暮把灯打开,回答道:“不知道,但是好像离咱们很近。”
两人穿好衣服,走出门外,便看到了隔壁楚暮房间倒下的衣柜和哭个不停的小弟子。颜亦白蹲下身拍了拍小弟子:“这是怎么了?进贼了?你怎么在这?”
小弟子对颜亦白很亲近,一把抱住她,哭着说:“颜师姐……哇——是张师兄,张师兄逼我跟他来打小师叔……他说,他说要是我不来,他就让我爸妈去坐牢——”
颜亦白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张师兄是谁,嘟囔着说:“又是张天举……一回来就没好事儿。”接着问小弟子,“那他人呢?”
小弟子指着衣柜抽噎地说:“衣……衣……”
“衣柜底下?”
小弟子猛点头。
颜亦白把小弟子扶起来,摸了摸他的头,站起身幸灾乐祸地对楚暮说道:“我们打119和120吧,贸然抬起衣柜,要是对张师兄造成二次伤害就不好了。”
不一会,夏钰和傅卫青也走了过来,颜亦白把情况说了一遍,傅卫青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来,后退一步和夏钰一起袖手旁观。
很快,李掌门和赵师兄就带着道士赶了过来,一行人穿着各式各样睡衣,只草草披了道袍,其中有一个睡衣上还印着海绵宝宝。
颜亦白叫了一声师父,牵着小弟子走到李掌门面前,把情况又说了一边。
李掌门听后,摸了摸小弟子的头,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大人们会处理的,你先去睡吧。”
小弟子挂着泪点了点头,李掌门便让身后的一个道士牵着他回宿舍,自己带着其他人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李掌门蹲到衣柜旁边,叫了两声天举,张天举没有应答,李掌门回头说道:“只怕已经晕过去了,不要动衣柜,直接打120吧。至于他试图袭击小师叔的事,等他醒来之后再说。”
导师们答应了一声,赵师兄拿出手机拨打了120。李掌门走到楚暮身边,问她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楚暮眨着忽闪忽闪的双眼,天真地说:“我不知道呀,我今天第一次看恐怖片,吓坏了,就去找亦白陪我睡~然后就听到一声巨响,就醒过来了。”
楚暮看向颜亦白,颜亦白偷偷地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看到李掌门回过头来,又飞快地把手收了回去,朝李掌门严肃地点点头。
李掌门回过头来怀疑地问:“你看得什么恐怖片,能吓到你?”
楚暮偏头说道:“《咒怨》。”
行吧,《咒怨》确实很恐怖。
赵师兄打完了电话,跨过衣柜,打开了楚暮房间的灯。灯一开,就看到衣柜背面上沿中间有一块新鲜的爆炸留下的焦黑,空气一流动,就扬起了几缕淡淡的烟灰。
道士们一齐回过头来看楚暮,楚暮解释道:“我害怕嘛,就画了一个防御符……我是在自己房间里画的,难道也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楚暮在私人空间内,就是画了再厉害的符,也构不成犯罪。至于张天举……道士们看了看衣柜,在心里给楚暮盖了一个“惹不起”的戳。
在等待120的时间里,几个道士从衣柜的翘起的一边趴下去,检查了一下张天举的脉搏和呼吸,一个老道还贡献出了自己的血压仪给他测了测,发现都还算平稳。再试着轻抬了抬衣柜,发现衣柜比想象中的要轻,毕竟楚暮才住进来不久,应当没装什么东西。
李掌门看到听到道士们说张天举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相信了楚暮真的有分寸。
又等了一会,李掌门接了个电话,派人去穿过后山大门的阵,把救护人员带进来。不一会,就看到一大群白衣天使推着担架床,背着氧气罐,提着医药箱和各种设备涌入了宿舍楼,在道士们的指引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检查并施救。
救护人员判断张天举没有明显的内出血,可以直接抬起衣柜,等抬起衣柜后再检查,发现他连肋骨都没有断一根,之所以晕过去,是因为被压倒的时候额头磕到了地板,磕晕了。
救护人员松了一口气,把张天举抬到担架床上,准备带回医院,拍个片子、照下CT,检查一下脑震荡的情况。临走前,为首的医生无语地下结论道,这种情况,卧床半个月顶天了,在医院躺上三天,都要算作占用公共资源。
李掌门向医生连声道歉,让赵师兄跟着去医院。楚暮见没什么事儿了,再看看自己房间的脚印,打了个哈欠回颜亦白房间睡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光明正大地翘了早课。
等到楚暮起来的时候,她的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楚暮摇摇晃晃地洗漱完,直接去内门弟子的自习室看书。
刚坐下,门就又被打开了,赵师兄探出头来,打着哈欠对楚暮说道:“啊……师妹呀,师兄让你去找他。我先去睡会……”
楚暮道过谢,起身往李掌门的常驻办公室走。李掌门正在办公室里,看到楚暮进来,招招手叫她过来。
楚暮在李掌门对面坐下,问他有什么事。
李掌门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首先,我很高兴,你答应我的都做到了。你赵师兄刚刚从医院回来,他说张天举别的事儿都没有,只诊出轻微脑震荡,需要卧床一两周,已经被张家人接回家修养了。”
“还有,张天举醒过来之后,托赵师兄给你带句话,他说,如果你教会他衣柜后那道符的画法,他就再也不针对你了。”
楚暮笑了:“真大面子,给我个台阶我就要下吗?”
李掌门疲倦地叹了口气:“这就是我要找你说的第三件事,天举这孩子……是个直人,直得甚至有点蠢。因为他直,所以家族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因为他直,所以一上来就怼你,却也可以因为想学符而放弃,甚至就连报复你,也只是想要偷袭你打一顿。”
“因为他蠢,所以他坏,但是,也正是因为他蠢,所以坏不到哪去。你知道为什么他的堂弟堂妹下山了,他却留在茅山吗?不只是因为天赋,比他堂弟堂妹天赋差的人,做点别的事,教一教初级班、晒晒药、守守门,都可以留下来。茅山唯一不能容的,就是心性不正。”
“张天举从小张扬跋扈,但真正伤害到其他人的举动,都是躲在他身后的堂弟堂妹唆使的,这两孩子,还以为没人看得出来……他俩被放下山后,天举就收敛了很多,只是他已经被他家族故意养成了这副纨绔的样子,很难扳回来了。”
“张家那些人,家风就不正,推崇的是自私自利,他们既把天举当做振兴家族的希望,又毫不留情的控制他、利用他。
当年他们打着我师父的名号,逼我把张家的三个小辈划为内门弟子,却不肯让他们拜师,甚至不准他们亲近我和师弟,就怕他们被带的亲近茅山,疏远了家族。
所以天举想要学符,只能上大课,想要更进一步,只能拐着弯求学,但凡请教过我或师弟,回家便要受罚。有时候我觉得,天举什么都知道,但每一次家族有要求,他却从未拒绝过。”
“楚暮,天举可能是张家最像我师父的人了……他性子虽坏了,根子却还没坏,张家对我防范甚重,但他们还有期望你能为他们所用,所以不会太多防范你。这二十几年的靶子,已经当够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能拉他一把。”
楚暮怕麻烦,摇摆了一会,还是答应了:“好吧,爹都认了,我会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