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手一挥,掀起龙袍猎猎,喝道:“慕容悦,你给我过来!”
这一声怒喝激起这一院子的梅花哗啦啦的落下来,落英缤纷的花辨衬得这景色如梦如幻,也吓得身后的流风一个脚步踉跄,跌了。
慕容悦皱了皱眉,没有半分要过去的打算,甚至还往青崖的怀里缩了缩。
这完全是在火上再浇了一桶油的节奏。
季一淞的脸色越来越沉,像是结了冰的水,让人一看便冻在远处。
“过来。”
两个字,充分的体现了他的耐心不够。
慕容悦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主,哪能容的你使唤下人一样的语气使唤她,立即扬眉,“不去。”
眼见季亦淞手上的青筋突起,微微眯起的斜眼中杀气弥漫,流风立即上前横亘在中央,用他那一贯冷静的话语道:“皇上,您不是来问珑月小姐的事情的吗?”
季亦淞愣了一愣,眼中的杀气慢慢的退了下去,露出一丝迷蒙。
原本他在上朝,朝中大臣正讨论北国皇族的事情应当如何处理,然而江老将军和蒋太师再次的出现不和,两人吵的天翻地覆,红了眼睛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架的时候,他百无聊赖的等着看着结局将脑子转了转,四处望了望,当即便看见了流风的身影,还以为是慕容悦出来什么事,立即强制性的退朝。
可是还没等他问,流风就告诉他慕容悦知道珑月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因为慕容悦还是因为珑月,他脑子一发热就过来了……
如今细想,他对于慕容悦的这种紧张,到底是在什么范围?
当初他为了救她耽误了自己的事情,他也只是摆了摆手,因为这所谓家国,他根本就不在乎。
回宫让她睡在自己的龙床上,他也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限制她的自由,只是不想让她给自己添麻烦而已。
可是如今一想起来,这期间种种似乎都围绕着他对慕容悦的关怀和紧张……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讨人嫌的丫头开始扰乱在他的心头?
他不竟有些冷汗如下。
听到珑月这个名字,慕容悦和青崖都有些微微的变化,慕容悦则是冷漠如霜,而青崖有些小小的哀伤。
若是换作从前,这四人本应该是格外熟悉的人才是,而是只是换了一个身份而已,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同了,也再也不会相同了。
“皇上?”流风看出季亦淞的失神,推了推他唤道。
“你怎么知道珑月的事情?”季亦淞脸色未变,眼眸如隼,当真是想要透过一切看着慕容悦的灵魂。
慕容悦也是被这一出给破坏了雅性,拉扯着青崖的袖子无趣道:“你问我就该答?”
她走了两步,折下一枝梅花,插着青崖的发髻中,青色的衣衫少年立即多了一抹色彩,就像江南风雨中儒雅少年似的,一把折扇,一抹笑颜,荡人心弦。
“青崖,你这样真好看,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穿白色更好看?”慕容悦完全当季亦淞不存在,嘻嘻笑道。
青崖本就有着一张清秀的脸,这么多年的闯荡也使得他即便是什么都不做,身上也散发着一种冷厉,而一朵梅花却是将他冷厉的去的干干净净,倒像一个上京赶考的秀才,多了一分灵气,用钟灵毓秀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
青崖万年不变的脸微微有些红,却随即又恢复,似乎刚刚就像一场来不及撤离的梦。
“公主,别拿青崖说笑了。”
他往后一退,想要跟慕容悦分开距离。
慕容悦何等眼色,虽然内力被封,但是动作却是不慢的,立即上前一步,将青崖的衣衫捞在手中,“没有没有,你真的很好看,穿的这么老成完全遮盖了你的气质,你这样的人就应该穿白衣,只有那白衣才会将你这份灵气给凸显出来。”慕容悦说。
两人旁若无人的这么闹着,完全将季亦淞给无视了个彻底。
“慕容悦。”季亦淞几乎是咬着牙齿磨出来这几个字的!
“干什么呀?”慕容悦懒洋洋的回头,悠悠道:“没事别打扰我赏景。”说过又回过头和青崖玩去了。
说是和青崖玩,还不如说是她在玩青崖。
原本季亦淞还只是想要发泄自己的怒气而已,可是经过慕容悦这一提醒,这满园的梅花已经清楚的告知他这是什么地方,立即一声比刚才更有力的怒吼爆发了出来,“我不是不让你在后宫乱跑吗?”
慕容悦左手挽着青崖右手拿着一大把梅花,嚣张道:“我就逛了怎么的?你要是看不顺眼,你就将我撵出去啊?”
手中梅花一扬,高高举起,不少的梅花落了下来,甚至晶莹美丽,慕容悦的声音也是冷了不少,“季亦淞,你不是告诉我,这后宫是没有梅花的吗?那你现在告诉我,这是什么?这难道都是桃花吗?”
说着一把朝着季亦淞扔了过去。
花枝也不是很长,在半空就散了开来,像是下了一场梅花雨。
季亦淞脸色都差点绿了,这么多年,谁敢跟他这么吼?就是他父皇还要念着他几分面子呢!当即也不客气的朝着慕容悦吼回去,“这里是禁宫,禁宫的意思还要我来告诉你吗?这梅花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你放屁,这里要是禁宫你当初还带着我们进来,还想要在这里设宴?”慕容悦也是气的不清,这些日子季亦淞将她的内力封住,天气冷的冻死人,着实是让她冷了一番,还有,他竟然唆使她干太监的活!
唆使她干活就算了,竟然还唆使她干太监的活。
他可忍,她不可忍!
季亦淞被她这么极不文雅,百年难得一听的话给震住了,还没缓冲过来慕容悦清脆尖细的声音再来一波,“季亦淞,你抓来我是想干嘛?威胁西国?先是要和亲,和亲不成就搞人质,你们当皇帝的就只会这些龌龊思想,这些就算了,竟然还想要物尽其用,利用到底,又要我给你暖床,又要我给你整理奏折,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人质还是奴才!”
慕容悦是想跟季亦淞来过几天清净日子的,只是这清净,着实是不让人如意啊……
季亦淞本来就不是有特别重的心思来捉慕容悦的,如今听慕容悦一席话,眼中不竟有些涩涩的。
既为慕容悦的憋屈感到无奈,也为自己的隐藏感到辛苦。
流风那双如幽井似的平静无波的眸子抬起来看了慕容悦一眼,淡淡道:“元冗公主,做人还是要识趣一些好。”
慕容悦脸色一变,季亦淞顿叫不好,至于哪里不好,他也说不上来……
“从那山崖上落下来,你又不会水,都不用皇上救你,不出一个时辰,你就能淹死在那河中了,所以说到底,你的命是皇上救的,不是他抓的。其次,你订婚那事,不是皇上要做主,可是你西国以强硬的姿态塞到皇上手里的,不然娶你这种折腾人的女子,皇上的后宫岂不是都要乱了套?还有皇上要你和他同床共枕,那是为了保护你,却被你想的如此不堪,他动你了吗?连一只手指头都没有摸到你是不是可以不用算那么暧昧?至于干活,真是笑话,我堂堂南皇,连奏折都让你看,平常人这是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却只是会为了给你打发闲暇时光而已,你却是如此的不知好歹!”
流风的语气虽然淡,可是那一句一字中掩藏的杀气锐利果断,至冲慕容悦而来。
青崖侧着身子挡了挡,将慕容悦护在身后,慕容悦却笑呵呵的掰开青崖的手钻了出来。
那铮铮的杀伐之气自然就这么冲着二人而来,慕容悦淡淡一笑,道:“我是不知好歹,我还是个不知好歹的女子,所以我今日就要离开了。”
流风身形一动,却是被季亦淞给拦住了。
季亦淞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眼中复杂的情绪看来看慕容悦,道:“这是我母后的院子,她刚开始做皇后的时候便住在这里,出去之后便将扁牌给摘了,赐名为折殿,并恳请父皇封为禁宫,所以,这折殿几乎可以不算做后宫里的宫殿,因为他刚一落成,便是只见皇帝,他换了名字之后,便是谁也不见了,所以我说后宫没有赏梅之处我是说对了的。而你们那次的进的,是我儿时居所。”
慕容悦愕然的看着他,这算是解释吗?告诉他,那次既没有破怪规矩,这次也没有也不能破坏么……
就算那个时候他和她好,也没有在她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之后还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她知道他的性格,若是青崖没来,她估计还会在皇宫蹦跶几天,可是青崖来了之后,她便无心蹦跶了。
皇宫,这么恢弘大气,天下之尊的地方,她总是住不习惯。
“你……”她还想要说什么,却只说出来一个字。
他禅了禅龙袍,不经意之间的动作,却比平常用力的几分,直直的盯着慕容悦,“想走就走吧,我早就知道这皇宫留不住你。”
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在说吃饭喝水似的,让流风都不禁仔细看了他一眼,皇上最近的性格挺起转承合的。
慕容悦捏着衣角,笑道:“不想要知道珑月的事情了?”
她的笑也始终是那种无谓的,没有波澜,没有涟漪,平白添出一丝沧桑。
季亦淞摆了摆手,“不用了,她所有的一切都与这尘世了结,又何必再拿她出来说事呢。”
他转身离去,踩在刚刚融化的土地里,有着些许的泥印,龙袍上也沾了许多,却顾不上这么多。
慕容悦看着他的背影,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即便是再见谁也不认识谁,可是不得不说,他们两人的改变都是显而易见的,就像一个小孩经历了幼年期到成长期一般。
“淞。”
她轻声喃喃道,就像一个音调,低低的,一闪而过,连离她最近的青崖都只看到她的唇蠕动了一下,没听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