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胜云在公司忙了一天,晚上又陪人吃饭到九点。她的合伙人打算抽资退休,拿自己那一份儿钱找个风景秀丽的沿海小城,择一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新店即将开业,所有重担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回到家,又是一片狼藉。
这几天,陈年每日不醉不归,她现在后悔将孔晓雯出事的消息告诉他。案件还在调查,并未对外公开,不过钱路明私下向她透了口风,说孔晓雯死了。
她本以为陈年一直寝食难安,是因为再也找不见孔晓雯心焦,如今人死了,断了念想,一切都会回归寻常,如今看来却是自己错了,陈年对孔晓雯是认真的。
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胡胜云和陈年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去医院一检查,两人竟然都有问题。陈年精子活性低,胡胜云输卵管堵塞,后来积极配合治疗和手术,两人的身体状况逐渐恢复,到了结婚第五年,终于如愿怀了孕。
那阵子胡胜云连咳嗽都不敢大声,生怕惊了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这孩子来的不容易,吃了多少苦,打了多少针,只有他们两人知道。那段时间,也是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
可惜好景不长,孕四月,老胡家的梨树园因承包问题产生了一些纠纷,村里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听人说要打官司脑子都蒙了,只得把这唯一出息了的女儿叫回去想办法。
胡胜云觉得已经过了三个月,胎儿应该稳了,没有过多思虑便赶回去处理事情。她对待家人一向如此,有求必应,能帮就帮,出来这么多年,只要胡大爷吆喝一声,她肯定第一时间赶回去。当天下午到,跟土地主争论的时候动了点儿气,被推搡两下,也没真摔,晚上要睡觉了觉出肚子疼,送到医院孩子就已经没了。
自打那以后就再没怀上过。
这件事成了夫妻俩心中的一块禁地,陈年觉得是胡胜云一意孤行害孩子没的,胡胜云委屈的很,从那以后,裂痕便渐渐产生。
发现陈年和孔晓雯的关系,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
为了改善市容市貌,城中心一片街区要做改造,胡胜云想趁此机会找个合适的地点开分店。那段时间她家庭不和,金钱运却极好。已经开业的几家店每天赚的盆满钵满,钱多了,脑子自然就活泛,要找个地方用上,赚更多钱。
她把街区里的店都看了个遍,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位置,可惜这地方已经有一家店铺,就是鑫鑫足浴城。
胡胜云想把这儿的店都盘下来,开家规模更大的火锅店,鑫鑫足浴城横亘其中,是个障碍。她本意是想找老板谈个条件,把这店迁走,至于补偿不是问题。
未曾想老板还没见着,就看见陈年了。
当时她坐在自己的车里,眼见着陈年跟足浴城里出来的一个年轻姑娘谈笑风生,后来两人又挽着手从足浴城拐出来,进了后面小胡同。这胡同一直往里走只有一个家属区,两人去干什么了她心知肚明。
坐在车里,胡胜云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胸口。那一晚上,陈年都没再出来。
后来情况愈演愈烈,起初是一周出去一趟,慢慢变成三天一趟,再后来就很少回家了。
胡胜云将开新店的事暂时搁置一旁,调查起孔晓雯来。
“不过是个洗脚妹而已,哪有什么真本事。”起初她是这么想的。一个弱女子,叱咤商海这么多年,男人见了她都要敬畏三分,如今一个没学历没背景要啥没啥的女人,她怕个甚。
她怕个甚?这问题很快有了答案,她怕陈年。
陈年明显对这姑娘动了真情,起初她以为他只是觉得生活里没有激情,想要出去找找刺激,等热情退了就好了。三个月、五个月、半年、一年,至此,胡胜云才发现自己又错了。
她停掉了陈年的副卡,限制了他的开销,竟丝毫作用都没有。陈年跟孔晓雯仍来往甚密。她搞不清楚他到底喜欢孔晓雯什么,年轻而已,又不漂亮,这大马路上的年轻女孩一抓一把,超过一大半都比那个洗脚妹长得好看。
“离婚吧,你这么过下去有什么意思?”合伙人劝她,“男人就是这么回事儿,身体出轨还有缓儿,要是连心都出去了,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你别指望还会再回来。”
合伙人比她大十岁,一直未婚,只谈恋爱,过得可潇洒自在多了。
胡胜云虽然对陈年出轨这事忍无可忍,可是一到离婚这步,她就退却了。
虽然在别人眼中,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强人。可是内心里,她还是个很传统的女人。从小在张葛村长大,受的教育、见的人、听的事儿让她觉得女人还是要结婚生子才完整,没有丈夫的女人是失败者,离异更甚。至于幸不幸福,自己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
保持着这种信念,她一直撑到今天,而今终于算是撑不住了。
“起来,我们谈谈。”她冷着一张脸走进卧室,伸手掀开陈年的被子,将熟睡中的他摇醒。
陈年伸手遮住灯光,皱眉看她,“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他对她说话一向如此。
胡胜云以为自己已经彻底习惯了,此刻却忽然觉得刺耳,“起来,我们谈谈。”她重复道。
“困着呢,有事儿明天说。”陈年小声嘟囔了一句,翻身又要睡过去。
胡胜云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和手臂,将他向床下扯去。
陈年长得人高马大,体重足有八十多公斤,胡胜云将将一米六,体重常年维持在一百以下。论力气,她远不及陈年。可是人在异常愤怒的时候总能爆发出自己不曾有的技能,比如此刻。
她咬牙将陈年扯出床沿,“扑通”一声坠在地上,伴随着一声“哎呀”声,这男人彻底清醒了。
“胡胜云你是不是有病?!”他困意尽消,瞬间从地上弹起来,凶神恶煞般瞪着胡胜云。
“我在客厅等你。”胡胜云瞟他一眼,留下一句话,向客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