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苏府后,郡主本欲在街上逛一逛,但今日万里无云,日头实在是毒辣,便只好去茶肆听说书。
茶肆里客人已满,说书先生又正好说到郡主最喜欢听的桥段,于是郡主又开始仗势欺人,把所有的客人全部撵出去,让说书先生只说给她一人听。
说书先生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依然尽心尽力负责任的说完故事,一般情况下,把郡主讨开心了,郡主会非常高兴的赏说书先生几片金叶子,然,今日说书先生偏偏要触霉头,在郡主予他奖赏的时候问了句:“郡主可要听听近来的最新故事?”
郡主便问什么故事,说书先生就答是关于御史府苏大公子的风流韵事,然后……郡主不仅收回了金叶子,还威风八面的把茶肆给砸了。
负责京城治安的官兵闻声而来,一见为非作歹的人是郡主这个小魔女,十分客气的把郡主送回了府里,美名其曰怕郡主继续作乱。
郡主惹祸,从来不考虑善后这茬,王爷自是不会帮她收拾烂摊子,没把她打一顿就阿弥陀佛了,是以善后这事便自然而然落到了世子头上。
夜黑时分世子刚回府,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收到了治安官兵的告状,不得不去帮郡主收拾烂摊子。
将前来说教的世子打发后,郡主钻到床底下拿出一本话册子,甩到我手中,然后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道:“杜衡,予我念话本。”
然后我就收到了阿虞同情的目光,众所周知,郡主的话本绝不是什么健康向上的话本。
我翻开话本,第一页便是颇为露骨的床笫之事,哪怕我定力再如何好,此时也不禁觉得耳根一阵发热,张不了嘴。
见我迟迟不动,郡主睁了下眼睛:“念啊,你不念,是不是要违抗我的命令?”
郡主的命令谁敢违抗?只是这……我实在是张不开口。
郡主皱眉支起身,慵懒的倚着床框,望向阿虞俏声道:“哦,我晓得了,是不是阿虞在这里所以你不好意思开口?”
阿虞再次朝我投来同情的目光,颇为自觉道:“奴婢告退。”
这下,就只有我和郡主了。
清风徐徐拂罗帐,明月皎皎映烛光,郡主仅着一件薄如轻纱的贴身长裙,泼墨般的青丝倾泻,眉如新月银钩,面似娇花拂水,岂媚丽二字了得。
怕自己做出逾矩之举,我赶忙移开目光,见我迟迟未动,郡主也不催我,良久,抬手打了个哈哈,不耐烦道:“你还要酝酿到什么时候?”
我跪下道:“属下不会念,请郡主赐罪。”
“不会念?我看是不想念吧?”郡主又打了个哈哈,朝我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我听话的走过去,她又指了指床沿示意我坐下,我道:“属下不敢逾矩。”
郡主一皱眉:“逾什么矩?你又不是没坐过,杜衡,你这段时间怎么变得这么矫情?”
怕郡主发现异常,我只好听话的坐下,静待她的下一个指示。
郡主却没了指示,抢过我手里的话本,笑道:“既然你不愿意念,那我念予你听好了。”
我正要拒绝,郡主已经开了口,且正是非常露骨的那一段:“啊……哈啊……大人慢一点……奴家受不了……听着美人娇吟,大人俯身在美人耳畔轻问,美人是第一次?居然这般羞涩……”
听不下去了!
我一把夺过郡主手中的话本,脸上一阵热,郡主被我打断,但靡靡之音却还在脑内回荡,我狠狠摇了摇头,试图把靡靡之语摇出去。
郡主被我夺书,也不恼,捧腹大笑:”哈哈哈……杜衡你可真是……够纯情啊哈哈哈……”好不容易止了笑,扶着床框道,“把书还我,我再予你念念。”
我脑子一个扶摇直上九万里,再念下去还得了?于是拿着话本逃也似的出了郡主的屋子,站在门口平复心情。
里头传来郡主的喊声:“杜衡你跑什么?给我进来!”
我硬着头皮拒绝:“不进。”
里头沉默了一会儿,郡主软着嗓音道:“好了好了,我不念了还不行吗?你可真不经逗,你进来,予我唱首歌谣。”
我这才重新进屋,防狼似的盯着郡主,为防止郡主趁我不注意又突然来一段靡靡之语,我将话本放得远了一些,郡主见状,一笑置之。
月华入帘落了一地的霜,郡主扶着床框择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莲藕般的双臂将被子往胸前提了提,笑道:“过来,唱歌。”
突然刮起一阵风,几片时令花的花瓣飘飘摇摇从牖外飞进屋,我走过去,抬手替郡主掖好被角,开口轻唱幼时阿娘教过的一首歌谣:“蒹葭苍苍,露泪浣霜,滴滴答答,许下白发,凭栏独守失芳华,望断天涯,朝朝暮暮吟蒹葭,我欲逆流而上,寻心上的姑娘,道阻又且长,姑娘在何方?噫,姑娘不在水中央。”
一曲毕,郡主木呆呆看着我,且惊且喜且茫然:“没想到你竟会唱这首《蒹葭》,你以前从未唱过。”
我平静问:“郡主也会唱?”
郡主收回目光,淡淡道:“对啊。”仰面看着帐顶挂着的夜明珠,浅浅的光照在她绝美的脸上,似东方第一抹晨曦落在大地,“曾经也有过一个人予我唱这首歌,这么多年了,他的声音是哪般我已经不大记得,想必也该如你这般好听,胜过你几分也说不定。”
烛光被涌入的晚风吹得晃了一晃,我神色复杂,静默顷刻,道:“时辰不早了,郡主早些歇息,属下告退。”
郡主未答话,默许我离开,我在外头守着郡主睡熟后方离去。
次日,王爷下朝回来,招呼也不打个便大张旗鼓予郡主招亲,郡主起初并不信,见仆婢们把王府里里外外全打扫了一遍,花花草草搬来搬去,布置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便吩咐我去打听,一打听,果真是那么回事,且招亲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王爷此举来得那叫一个汹涌澎湃防不胜防,打了郡主一个措手不及,当即把嘴里的茶喷了一地。
郡主带上我威风凛凛跑去质问王爷,为何要招亲,王爷的回答很简单:“早嫁早了事”。
我隐隐觉得王爷所说并非真话,急于予郡主招亲一定还有别的原因,郡主显然没考虑那么深,与王爷大吵了一架,若非世子闻讯及时赶来劝架,只怕二人要打起来。
莫名其妙被安排招亲,世子来劝架还不站郡主这一头,郡主憋了一肚子气,打算出府散心。
平阳王府作为王爷的府邸,是大靖唯一的王府,布局规整,工艺精良,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建得不是一般的庄严宏伟,阔绰气派,光是府门前的装饰,便足以养活一整个村子。
气派非凡的府门前,围满了京城的世家贵胄,名门公子,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一眼望去,那叫一个壮观。
不用想便晓得这些公子们是前来求亲,郡主的名声虽不怎么好,但毕竟是个郡主,王爷唯一的女儿,又是大靖第一绝色,娶了她,日后的政途有王爷帮衬,那还不是如鱼得水一路平坦?可谓是官位爱情两丰收
看见这壮观得堪比皇上选秀场景,郡主愣了一愣,趁公子们没有发现悄悄从后门离开。
出了王府郡主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发怵道:“我以为父王的动作够迅速了,不承想,这些公子哥的动作比我父王还要迅速上几倍多,还好我没有冒冒失失的跑过去,不然,只怕是难以脱身……”
“郡主,我们就这么走了,招亲怎么办?”
从后怕中缓过来,郡主双手叉腰道:“招亲是我父王招的,又不是我招,我才不管,走,我们去净山寺找青黛他们。”
撂下前来求亲的青年才俊,我本欲是租马车去往净山寺,但郡主今早看了我予她买的健康向上的话本,对话本里一马一剑走江湖的侠女特别钦佩,觉得坐马车一点也不威风,死活要学侠女骑马。
我问郡主会不会骑马,郡主立即回道:“不会。”
那就对了,不会骑马还非要骑马,这不是予自己找罪受吗?
然郡主是出了名的倔强,话锋一转:“我是不会骑马,可是你会啊。”
我一时没明白郡主的意思,眨了眨眼睛看着她,她接着道:“你可以教我,如果不行我们共乘一匹马也妥。”
二选一,我果断选择了前者。
教郡主骑马,我愣是拿出了两辈子的功夫,方教会她该怎么在马背上做稳妥,郡主刚坐稳妥,我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驾”,便见郡主的马像箭一样窜了出去。
我理解郡主想要策马崩腾的心情,但她这马策得这般快,委实吓得我整颗心登时悬了起来。
乖乖,郡主是有多相信她的技术?
来不及多想,我连忙骑马追上去,心中默念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出事,若果郡主出了事,我就是死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费了好大的劲追上郡主,就听郡主抖着嗓音啊啊啊的大叫救命,郡主不懂策马,身下的马没了控制,撒开了蹄子狂奔。
我又骑得离郡主近了些,待两匹马并行的时候一把搂过郡主的细若杨柳的小腰,将她带到我的马上。
看着郡主的马越跑越远,我心里一阵后怕,问:“郡主可有伤到哪儿?”
郡主摇了摇头,身体忍不住发抖,颤着声音后悔道:“没……没事,没想到这匹马的性子这般烈。”
我这才重重松了口气,道:“郡主下次别再这般鲁莽。”
郡主难得乖巧点头,默了片刻,不自然开口:“杜衡……”
“嗯?”
“你抱得有点紧。”
“……”
我迅速低头一瞥,才注意到我的手还牢牢搂着郡主的腰肢,且搂得不是一般的紧。
我连忙收回手,郡主却又啊啊啊叫起来:“你你你继续搂着啊,我只是想让你搂松一点,没让你松手。”
我犹豫半晌,再次伸手搂住郡主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