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真的是……一醉方休……可问题是，你们倒是醉啊？
苍凉痛苦抚额，这一家子人是怎么回事，都喝了两瓶了，怎么跟喝了两瓶水一样？难不成这是遗传？以往很少同叶辛阳喝酒，没料到他酒量居然这么好，一杯一杯的下肚，怎么也不见酒劲上脸。那何辛夫妻俩更不用说了，喝的比叶辛阳还多，偏偏一点事儿没有，一句话不说了，愣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倒，好歹叶辛阳在她的逼迫下还吃了些饭菜，可他们俩光喝酒去了，却也清醒得很。神啊，她苍凉可撑不住了……不，是她的胃撑不住了……
再瞧瞧何念那厢，一看就是没遗传到位，只是喝了两杯，就顺利上脸了，脸通红通红，不过幸好还算清醒，没有在主角发酒疯之前吐真言。为了不在他们倒下之前她先倒下，苍凉急急地吃了几口饭菜，又吃了药，这才让胃安分了一些。
同何念使了使眼色——你这主意太臭了，他们连醉都不醉，怎么一醉方休？
何念拿冰袋按在额头上降低温度，哀怨的回了她一眼——你得相信我！我了解我爸妈的酒量，再多喝两杯，保准哭！
好吧，两杯就两杯。苍凉认命的站起身，何辛夫妻俩各倒了满满一杯，又给叶辛阳倒了小小一杯，最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至于何念，还是免了吧。
“来，我来敬大家一杯。我从北方来到这小镇，多亏辛阳和外婆收留，让我在这儿厚着脸皮住了四年，这一杯，算作我对你们，还有外婆的感谢！”说完，痛快的一饮而尽。
何念把冰袋从额头挪到脸颊，对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真笨，你这个托词已经说了三次了，能不能换一个？
苍凉扶着桌角稳住自己，无惧的瞪了回去——有本事你替我想一个！臭小子。
在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何辛夫妻俩已经默默地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叶辛阳也机械式的拿起了杯子，但是在苍凉看来，他的手似乎在抖，似乎，有些醉了。苍凉一个没扶稳，轻轻滑到椅子里，脑子晕晕的，皱起眉摸摸自己翻滚着的胃，怀疑自己似乎也有些醉了。
何念一瞧她这个样子，连忙站起身跑过去“是不是胃疼了？别喝了，你的胃经受不起这么折腾……”
苍凉抬眼看看他，脸颊通红，双眼迷离“哎呀，小恶魔……你怎么变成两个了……一个帅……一个丑……不，两个都帅，不，两个都丑……好奇怪……难道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么……”
何念估摸着她已经醉了，把冰袋放到她额头上给她降温，想着自己反正早晚也得锻炼酒量，咬咬牙，亲自给众人倒了酒，咳嗽两声清清嗓子，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这杯我替她领了，她都这样了，你们都别端着了，赶紧醉了，该骂的骂，该哭的哭，别让她继续受罪！真是的，你们大人的事，干嘛让我们俩跟着折腾……”
这小恶魔，怎么突然成一硬汉了……苍凉嘿嘿两声，抬手捏着他的脸颊，烫的厉害“小恶魔……你真是个好孩子……不像你哥……是个大坏蛋……大坏蛋……怎么这么疼啊，到底是哪儿疼啊……哎，小恶魔你在哪儿……我咋看不群两了……”
“扑通”——
再度醒来时，苍凉首先看到的，又是何念那张俊俏的小脸。可是，盯了两秒，苍凉察觉出不对劲“臭小子，你跑我屋里干嘛？回你自己屋去！”说完却发觉胃疼的厉害，浑身冒着虚汗。
何念斜眼瞥了她一眼“得了吧，难不成这医院是你家？”
医院？苍凉蹭的一声坐起来，环视一周，可不是，这儿分明就是医院！低头瞧瞧身上的病号服，胃疼的太过难受，苍凉全身一软又躺了回去“妈呀……三进宫了……”
“你还知道？”何念脸臭的厉害，把她扎着输液针的手重新放到床沿，把被子给她盖好“可怜我都被医生骂死了，说你胃还没好居然就带着你出院，出院就出院吧，居然胆敢让你喝酒！死丫头，你胃穿孔你知道吗？医生说你得做手术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胃穿孔？这个词新鲜，苍凉满眼歉意的摸摸自己的胃，心虚干笑两声，忽然抬头说道“辛阳呢？”
何念再次瞥她一眼“你能不能换个词？”
“哦……你哥呢？”苍凉继续百折不挠。
何念被打败了“他没事，在家跟我那爸妈呼呼大睡着呢……真是，也不知道我表哥上辈子是拯救了地球还是干脆拯救了银河系，怎么能有你这么个得力的女朋友……”
苍凉疑惑“他们和解了？”
“喂喂喂，我在夸你哎，你能不能不要三句两句都扯到他身上？”何念万分不满“你做完手术直到现在，都是我在守着你，你就不能跟我说声谢谢？”
苍凉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那好，谢谢何念了。哎，快告诉我，他们和解了没有？我只记得他们怎么喝都不醉，我特别急，然后，胃开始不老实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是啊，然后你就晕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易晕体质的？哎，你别瞪我……你现在一张小脸苍白的厉害，眼一瞪跟贞子似的……放心吧，你做手术的时候他们在手术室外已经该骂的骂，该解释的解释，该闹的也都闹过了。后来，来了好多你的朋友，但是不管声音多么大你都不醒，就先回去了。再后来，我哥在你床边睡着了，有个叫桦子的哥哥就趁机把他背回去了。我刚才打过电话了，我爸说他现在睡得跟猪一样。我这么说，苍凉小姐，你听懂了否？”
苍凉理了理思绪，点点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出院？早着呢。你就老实在医院呆着吧，得亏是送来的及时，不然你的胃算是废了，不，现在就算废了一半了。医生说你最近只能吃流食，得好好静养……唉，你说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不过，你还挺有意思，喝醉了酒居然连方言都出来了，那个‘群两’，是个什么意思？”何念像老年人一般絮叨着。
“就是清楚……”苍凉随口回应着，忽又记起另一件事，开口问道“我醒之前……有谁来过？”
“唔，叶姐和小艾草去了趟家里，给我和你带了几套衣服；琪琪妈妈带着琪琪来看你，见你没醒，琪琪又闹着饿，就先回去了；还有那个叫桦子的哥哥；哦，还有琪琪叔叔，给你带来一袋子东西。”何念边说边从柜子里抽出一个袋子“我打开看过了，是几本漫画。”
苍凉接过来，望着封面上的《哆啦A梦》四个字怔怔出神“我早就不看这个了……”
“什么？”何念疑惑开口。
苍凉回过神来，发现她竟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干咳两声，她笑了笑“我问，琪琪叔叔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何念点点头“对啊，自己来的，看着你睡着的样子看了很久，也不说话，后来把袋子给了我，说你醒了就拿给你，说完就走了。哎，苍凉你说，琪琪叔叔该不会也对你有意思吧？唉唉，我表哥的对手还真是多……”
苍凉自动无视了他后面的话，只是继续望着漫画书出神。哆啦A梦么，我早就不看了，早在四年前，我离开的那一天，就将这个蓝胖子扔在了回忆里，下定决心不再去认领。
“何念，这些漫画你拿去看吧，我想玩植物大战僵尸。”
叶辛阳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黑暗，他在其中跑了许久，也找不到出口。恐惧抓住他的心脏，喉咙干的厉害，用尽力气去喊，却发不出声音。蓦地，听到阵阵哭声，他寻着哭声先过去，发现苍凉蹲在黑暗里，周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肩膀颤抖着，哭声声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想上前拥住他，却发现双腿被禁锢，动弹不得。苍凉的哭声断断续续，可怜的厉害，他想要叫她的名字，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忽然，他看到在对面还有一个男孩子，他有着同萧矾有八分相像的脸，正在用悲伤的目光，看着抱膝的苍凉。叶辛阳更加恐惧，心中的不安感逐渐放大。突然，那个男孩子走上前，冲苍凉伸出纤细的手掌，无限温柔的开口:“阿凉。”叶辛阳呼吸急促起来，竭力想要上前一步，却始终无能为力，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苍凉停止哭泣，而后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向男孩。
梦境戛然而止。
睁开双眼，没有苍凉，没有男孩，只有白花花的天花板，和无穷尽的静谧。
苍凉……我睡了多久？
叶辛阳猛的起身，发现是在自己房间，找了一圈找到手机瞧了瞧时间。正月初八，天，他这是睡了多久？来不及查看那二十通未接电话，慌乱间拨打苍凉的电话，刚被接通就急忙开口:“你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何念低沉的笑声:“哟，睡神居然醒了？”
叶辛阳不悦皱眉:“苍凉呢？她怎么样？”
何念笑的更放肆，竭力压低了声音:“她刚睡着，就在你打电话的半小时前还威胁我要我给你打电话，可惜那时候你还在睡，没有接到。”
叶辛阳心里把他骂了一通，单手把被子掀开下了床:“我这就去医院。”说完不等何念开口，直接挂断电话去洗手间洗了个热水澡。
下楼时却被何太太喊了去，说何辛给他做了吃的，想要他吃饱了再去医院。
叶辛阳不好意思推辞，只好应了声坐下。何辛刚好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温和开口:“刚才去你房间，见你翻来覆去的，就估摸着你快要醒了，所以给你做了几道菜，是北方菜，不知你是否吃的惯。”
叶辛阳心里怪异的很，睡着之前还是敌对关系，尽管在手术室外压低声音“交流”了一番，但要说完全释怀，那也是需要时间的。唔，虽然他将这段时间干脆睡过去了，但怎么着，也需要习惯一段时间。
筷子伸向面相不错的糖醋鲤鱼，夹起一块鱼肉塞到嘴里，叶辛阳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去“苍凉就是北方人，偶尔也会做些北方菜，我吃的惯。”
何辛笑出了声“苍凉那姑娘，确实不错，若是你们两个都没有问题，就赶紧定了吧，尽早成家。”
叶辛阳嚼着米饭点了点头。
轻轻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何念正兴致勃勃的看着漫画书，听到声音转过身，一看是他，连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她还在熟睡，不能被打扰。”
叶辛阳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拳，算是对他以下犯上的惩罚“医生怎么说？”说完把他拉起来，自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替她拢了拢贴在额头的刘海。幸好，脸色红润了许多，只是……怎么感觉瘦了许多？
“医生说，她还需在医院观察一个礼拜，若是病情稳定，就可以回家休养，但一定要注意忌烟忌酒，饮食规律，并且要按时吃药。哎，所有医生说的都差不多，你猜还猜不到？”何念低声说着。
叶辛阳极其平静的抬头瞅了他一眼，语气也极其平稳“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回家吧，我来陪床。”
何念看着自家表哥如此淡定的表情，不禁咽了口唾沫，万分不舍得的瞧瞧还在睡梦中的苍凉，又掂量掂量自己确实打不过他，只好不甘心的点点头，转身把自己的衣物收拾一番，正要离开，叶辛阳喊住他，他还以为表哥改变主意了，可还没来得及兴奋，表哥就把漫画书收了收塞进袋子里，扔给他“把这个也带走。”
“……”何念无奈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拎着袋子离开了病房。
听到病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叶辛阳这才松下神经，伸手轻轻握了握苍凉正在输液的手，心疼的看着她。看着她略有些颤抖的长睫毛，和越来越尖的下巴，眉头不禁皱起来。小妮子，你这是瘦了多少？这么久没吃过好吃的，该不开心了吧？真的，对不起，因为我，竟让你三度住进医院，而我却在家里睡觉……小妮子，等你健康出院了，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给你买漂亮衣服，陪你玩植物大战僵尸，给你做溏心蛋，唔，我也可以去包子铺学徒，亲手给你包肉包子。然后，在你最开心的时候，把你的名字写到我们家的户口本上。
手机忽然响起来，苍凉的眉头皱了皱，叶辛阳连忙改为静音，待她的眉头平整下去后才看了看手机，发现是何念的短信。短信里详细的记着她忌口的东西，还有每日吃药打针的时辰，甚至连她几时会困，习惯几时去洗手间，全部都写的清清楚楚。叶辛阳心下一暖，却又看到最后一句欠扁的话——我给你女朋友陪床这么多天，你连个谢谢都没有，真是太让人伤心了！怪不得她说你是大坏蛋！
叶辛阳无奈扶额，他这个表弟怎么这么可爱。时而是个恶魔时而是个乖宝宝，让人怎么忍心不去爱护。欣慰的随手回了一句——你爸做了糖醋鲤鱼，回家尝一尝吧。
不多时，短信回过来了，却带着满满的怨念——T0T，哥，不要让我爸做菜啊啊啊，他做出来的东西真的是有够难吃的！就连米饭都是半生不熟的！
叶辛阳摸摸下巴，不至于吧，他觉得还算过关，虽然没有苍凉这个正宗的山东人做的好吃，但好歹还算“可以入胃”，呵，至少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正想着，余光中却看到苍凉正睁着大眼睛笑吟吟的看着他，顿时笑开来“什么时候醒的？”
苍凉笑的更欢实“哟，睡神居然醒了？”
叶辛阳不悦“你怎么跟何念说的一样？”
“因为你的确是睡神啊，这么多天，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不过何念说了，等你醒过来自然会打过来。”苍凉抬手揉揉双眼“一说‘睡’这个字，我又困了……”说完竟真的缓缓闭上了眼。
叶辛阳伸手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还说我是睡神，明明你才是，哪有刚醒来几分钟就接着睡过去的？”
“唔……我再睡会……一会就好……你不要走……”苍凉的声音越来越弱，不多时，呼吸渐渐平稳，叶辛阳无奈的摇摇头，低声说了句“嗯，我不走。”不经意间抬头发现输液瓶的液体快要流完了，连忙起身去喊护士。
走廊上没有人，叶辛阳快步转了几个弯干脆去了护士站找人，嘴里还念叨着要亲自学一学拔针，不然有需要的时候找不到护士，他得急死不可。在护士站找了个看起来经验挺足的护士，再返回病房时，苍凉的窗前竟坐了一个人，正凝神看着熟睡的苍凉。
那人听到声音，犹豫了片刻，坦然的转过了头。
叶辛阳的心脏顿时像是被人抓在手里，疼的厉害。
是梦里的那张脸。
韩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