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若不能在这里修道成仙,然后御剑而行,飞到对面去的话,恐怕真的只有在这里羽化了。
我记得沐纯子曾介绍过,道门中有许多身怀绝技的厉害人物,没准他们有什么奇门异术能派上用场。
“大叔,请你出洞到上皇观去,通知清虚观的道友们过来,再设法救我们过去。”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看来只得寄希望于他们了。
“好好好,“你们也别慌张,在这里等着啊,我这就回去找他们来帮忙。”
草帽壮汉后悔不迭,懊恼不已地继续道:唉~我真不该带你们到洞里面来,害得你们落到这般境地!”
草帽壮汉说完,将背上的松明子取下来分成两份,用原来的树藤捆好,然后远远地抛了过来。
看着草帽壮汉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裂缝深处,我开始思考如何打发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漫长等待。
为何不趁此机会四处走走,继续寻找父亲留下的踪迹?
主意一定,我拾起地上的松明子,向沐纯子建议道:“不如,我们再往洞里走一段?说不一定有其它的通道可以出去。”
沐纯子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答道:“嗯~好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有人来救我们,正好可以到处看看。”
两人一拍即合,短暂的查看一番之后,我和沐纯子发现,眼前的环境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自从我们渡过幽冥之渊之后,先前迷宫般的洞道已经没有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堵看不到边缘的巨大岩墙。
火把光线中的岩石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先前由鹅卵石凝结而所的岩石,已经变成了赭红色的砂岩。
这种岩石的出现,显示出我们已经穿过山体表面的巨厚堆积物,到达了柏灌台的原生岩石部位。
刚才越过的裂谷,以课本里极为有限的地理和博物学知识,很难去阐释这道裂谷产生的具体原因。但就裂谷所在的部位来看,显然并不是巧合,而是与这两种岩石的不同特性有关。
也许是因为正好位于两种不同岩石的接触部位,由于地震或者山体发生沉降等原因,产生了地下裂缝,再经过亿万年的雨水冲刷浸蚀,才形成的一条地下裂谷吧。
“张墨哥哥,你在干什么呀?”沐纯子看见我一动不动地盯着砂岩出神,走过来用火把照着砂岩看了又看,纳闷儿地问道。
我指着这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砂岩,对沐纯子说道:“你看啊,我们从石桥过来以后,这里的岩石已经完全不同了。先前虽然坚硬但容易松散的鹅卵石岩层,已经变成了这种较为疏松的砂岩。”
“是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沐纯子有些迷惑,不明就里地抬头望向我。
我没有继续回答,但内心深处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地下裂谷这一侧的山体,假如全部由这种岩石组成的话,是绝对不可能产生先前的融蚀洞穴的。也就是说,要是我们不能回到对面岩层里,寻找其它通道逃出地底的希望,无疑将化为泡影!
“完了!张墨,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蓦然间,我想起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句。
我现在才发现,当草帽壮汉出洞去上皇观找人帮忙时,我竟然忘了告诉他父亲留下的三角形标记!这些一路指引着我们顺利进来的标记,可是让他得以尽快走出那迷宫般洞穴的最佳方法!
更让人担心的是,如若他在洞穴里迷失了方向,在黑暗的地底深处耗尽最后一支松明子火把……
到那时,不仅是他,我和沐纯子岂不是也——
想到这个不该出现的疏忽,以及由此可能导致的后果,额头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这是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消息,我不想让沐纯子因此惊慌失措、担惊受怕,只得向他隐瞒了这个推断。
我不动声色地举起火把,惴惴不安地向前探索。
最后我发现,目前唯一可以继续前行的通道,沿着幽冥之渊的裂谷边缘,向黑暗中的远方不断延伸。
除此之外,再无他路。
沐纯子和我别无选择,只得沿着裂谷边缘起伏不平的通道,往洞穴深处一步步摸索过去。
一路上细细查找,然而搜索了很久,仍然没有看到期待中的那个熟悉标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父亲他并没有过桥,而是原路返回了?可是不对啊,如果他在幽冥之渊折返了的话,为什么进来路上一个返回标记都没有?
或许,当时根本就没有那座石桥?又或许,父亲通过石桥之后,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只得匆忙前行,根本没有时间留下标记?
好在脚下的路只有一条,即使没有了指引道路的三角形标记,我们也不至于迷失方向。不过,在沿着通道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前面的道路却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片黑暗,除了幽冥之渊中的一片虚无,松明火把的光线里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前后左右仔细搜索了一遍,洞壁一侧没有任何可以通行的地方,脚下是一处断崖,除此之外,再无前路。
“完了,完了,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沐纯子见此情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叫唤:“怎么办,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我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不安,说话的语气,表现得比沐纯子更加的恐慌。
毕竟我心里非常清楚,草帽壮汉搬来救兵的机会,在我犯下那个低级得不能再低级的错误之后,已经变得何等的渺茫!
“没事,没事,大不了我们回到刚才的地方,等师兄他们来救我们。”沐纯子似乎一直在自问自答,神情忽而陷入焦虑,忽而又自我释然。
“对对对,我想那位大叔应该已经出洞了吧,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想让事情变得更糟,忙不迭地随声附和。
说完这句言不由衷的话,我再也无法继续自欺欺人了。我背靠石壁坐在地上,迷茫地看向黑暗之中,陷入沉默。
沐纯子一声不吭,紧挨着我坐了下来,瞪大着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手中的松明火把燃烧得越来越短,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微微摇曳。看着随风飘动的火焰,我似乎觉得刚才忽略了些什么。
对了,是风!直到这时,看着在微风中飘忽不定的火焰,这才让我想起了石桥上时,那随着风势忽然猛烈燃烧的火把。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于是向沐纯子求证:“先前在石桥上面时,你有没有感觉到一阵风吹过?”
“是呀,咋啦?”沐纯子诧异道。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洞里面有风,说明这里有与外面相连的通道,那我们不就可以出去了吗!”
“真的吗?可是我们前后都无路可走,怎么出去啊?”
这——我被沐纯子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直是童言无忌,哪壶不开,偏提那一壶!
“火,火……!”沐纯子舌头打结了似的,突然结结巴巴的叫了起来。
“火?火什么呀火,就剩这么点松明子了,还想着要烤火取暖?”
说话间,我感觉手上越来越热,最后竟然热得发烫,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唉!”沐纯子急得直跺脚:“我的意思是——你手里的火把快熄了呀!啊——”
伴随着沐纯子啊的一声尖叫,在手上传来一阵被火灼烧的剧痛之下,我手里的松明火把脱手掉了下去!
刹那之间,这唯一的希望火种,就这样落在了地上,然后溅起一片火星,在黑暗中凌乱飞舞……
当烟尘散尽之后,残留地上的火把火焰越来越弱,最后扑闪了几下,熄灭了——
眼前随之陷入一片黑暗。安静的洞穴里,沐纯子和我两人紧张而又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让我感到更为揪心的是,草帽壮汉离去时,并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可以生火的工具!看着火把残端上渐渐暗淡下去的火炭余光,我心里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绝对,绝对不能让它熄灭!我趴在地上,鼓起腮帮大口吸入空气,朝这块余烬未灭的火炭反复吹去!
火炭在我拼命吹送的空气作用下,挣扎着燃烧它最后的温度,火红的炭头忽明忽暗,但期待中的火焰却一直没有出现。
不知道是冰冷的岩石带走了它的温度,还是地面的水份正在吞噬它的热量,火把残存的炭头光亮变得越来越暗。
一想到这两个可能的原因,我连忙捏着残留火把的末端,小心地将这块寄托着最后希望的火炭凑近嘴边,朝它源源不断地吹送着新鲜的空气——
一丝丝松明油脂被渐渐吹亮的温度慢慢融化……
终于,经历短暂却感觉无比漫长的挣扎之后,在油脂直冒发出的嗞嗞声里,这块火炭渐渐生起一小撮火焰,最后调皮地跳动了几下,重新燃烧了起来!
忍着不停吹火带来的阵阵眩晕,我心急如焚地朝沐纯子喊道:“快,快取一支松明子过来!”
沐纯子手忙脚乱地摸索着抽出一支松明子,急急忙忙地递向我。
一支明亮的火把开始熊熊燃烧,漆黑一团的洞穴里,再次泛起一团让人感到温暖而安心的火光!
“嚯~”我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望向一旁看傻了眼的沐纯子,嘴角微微一翘,笑道:“嘿嘿,神仙姐姐显灵了,她一定会保佑我们的,对吧?”
“祖天师保佑,寿仙娘娘保佑,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沐纯子口中念念有辞,就差点没有把诸仙道号都请出来诵上一遍。
有时候就是这样,当身处孤立无援的境况中时,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疏忽,都有可能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我想,这次经历应该能让我今后引以为戒了吧?
危机终于过去了,我也慢慢地恢复了镇定。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处境,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现在,我已经充分地意识到,虽然松明火把非常耐久,但是救兵何时能到,甚至是有没有可能到,仍然是一个真得怀疑的问题。
如果能确定草帽壮汉可以顺利走出洞去,到上皇观搬来救兵,那么,回到断桥处耐心等待,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万一他在裂缝洞穴地带迷路,出不去了呢!我们还有其它的选择么?
我再次想起父亲留下的线索,从那些标记图语显示的信息来看,显然父亲并没有原路返回。他一定是在到达幽冥之渊过后,找到了其他通往地面的洞穴。
还有一种可能,这些标记仅仅表明父亲只是进入了这里。难道,他并没有走出这个洞穴?
这个莫名冒出的想法,让我感到无比的恐慌!这是我最不想去证实,也最不愿意发生在我和沐纯子身上的情节。
不管父亲是死是活,他总不可能无端消失了吧。那么,他究竟去了哪里?
我从地上找了块碎石,然后走近幽冥之渊,将碎石远远地抛进那片虚无。
等了很久,裂谷下面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声响。刚才丢下去的碎石,如同落入了一片没有尽头的地下世界。
我心里一阵发寒,这幽冥之渊到底有多深啊?那草帽壮汉口中提到的,从麻姑洞可以到达的西海,难道是在地底下不成?
“干嘛呀,你还有心情丢石头玩吗?”沐纯子走到我身边,歪着身子往裂谷下面张望。
“噫,怪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难不成是个无底洞?”我侧过脸看向沐纯子,怎么也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扔的石头掉进棉花堆里了吧?”沐纯子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让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为了求证自己的想法,我把火把递给沐纯子,随后在地上找了一块大石头,高高地举过头顶,往幽冥之渊中抛了下去——
屏息倾听了片刻,终于听到幽冥之渊的深处,传来重物砸在水面时发出啪啦的一声闷响。先前用的石块太小,以至于无声地落入到水中,怪不得听不到任何动静。
“果然没有猜错,下面是水。”我转头望向沐纯子,面露喜色。
“啊?你不会是想从这里跳下去吧,张墨哥哥!”
沐纯子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说出一个让我想都不敢想的假设。
我眉头微皱,朝沐纯子一撇嘴,责怪道:“你想啥呢!虽然现在处境确实很不妙,不过,我还不至于到了想不开的地步!”
沐纯子嘿嘿傻笑一声,愣愣地注视着黑暗深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