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民等开春又去了山上，李秀华的爹开春也要回家去滩上采芨芨草，柳条枝子，榆树枝子等编筐的材料。李秀华的月子没法一个人待，杨新民听了李秀华的建议去县城接回了李秀华的姑妈，就是那个做裁缝的，听说跟自己丈夫闹得不开可开交，天天打仗赌气，上次珊珊满月到李秀华家找个背人处，还给李秀华哭诉了一场子。
姑妈接回来了，李秀华到底年轻，养孩子上面有诸多不懂的，什么怎么睡觉头圆啦，喝什么东西长头发啦，姑妈正好一一指导者补足这些。珊珊体弱，动不动就哭闹，严重的时候不知怎的就紫青着皮肤，肚子拉稀个没完，吓得李秀华叫来医生，也只是说惊风了给喝一点药，可是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讲不清楚。李秀华的姑妈就猜测，珊珊哪回又哭又闹，小脸涨得通红可是前面死了人，抬棺出殡脏了门，哪回又是谁谁谁家从外地来了个亲戚，沾上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如此种种后知后觉的推测，都将落实到偏方上，所以小丫头今天喝点什么，明天又穿什么，尽是讲究。杨新民偶尔回来看到家里这儿那儿的讲究，只是一笑了之。
可最严重的一次，珊珊脸皮青紫，也不哭也不闹，气息微弱起来，吓得两个妇人不敢随便拿偏方诊治，连忙叫了医生给小丫头打针，医生说是受凉导致了严重的感冒，但姑妈不信，非去找了邻村姓刘的神婆子来看看。
神婆子神在会通天知地，善于看见那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或鬼神或魂魄或不洁的东西。以前跳大神的都有一套自己作法的衣服、物件，但刘姓的神婆子不一样，她没有那些作法的工具，原来没有，现在也没有，论相貌论穿着，也不过是寻常妇人的打扮模样。本来也该如此，刘姓神婆原先只是务农的村妇，家族大，是非多，偏偏她在家里就是那个受气包，婆婆骂得，小姑子也骂得，她还不敢还嘴，在家里一直逆来顺受惯了的。直到有次，她在各种辱骂下她终于顶不住了，想要一了白了，找了最便易的死法，从家里的拐角处寻了过期的老鼠药，当然是没死成，等她的病好了，就开始有了神通。至于最开始是怎样有了神通，所有人都语焉不详，但她的丈夫开始张罗开了，说自己的婆姨鬼门关走过一回，阎王爷都不收，大概是她的事业还未能完成，所以还不能先死，不久这位新晋神婆算命卜卦、驱邪治病而无所不能，连盖房子的，出远门的人都要来问问她的意见，这两年逐渐有了名气，打败了好几位算子先生、神婆成了甘水河方圆几十里头一号的仙家。
李秀华也听说过这位神婆，说的人神乎其神，说她挽救了几家人的性命，帮助出门的人平平安安化邪除魔，打架闹事的夫妻俩找她看看，除去屋头的某棵树，房间的某处设置一块镜子，就能令感情不和的二人重归于好。李秀华当然不大信，心里总有些疑虑，但也不完全不信，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更加驱使她信这一回，所以姑妈说请来给珊珊看看，那就看看吧。
这位刘姓神婆的事业这还不是第一等的要事，她此生做的最伟大的事莫过于最终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不但不再下地干活，在家里简直做起了皇帝，谁敢说她个不字，她蹦得三尺高，还不是蹦一下，是连续地蹦起来，持续地骂着街，所骂之处上到祖宗，下到孙辈，骂起来没一个钟头是完不了的。她家里人嫌丢人不理她，可她仍旧能凭借一己之力跳将起来闹得全家鸡犬不宁，刘姓神婆的家人开始对她避之不及，简直想要将她隔离起来了，但又不敢彻底隔离，毕竟她的腰包里是鼓的。刘姓神婆被人请去作法一次，所得甚多，有钱的塞钱，实在没钱的，鸡啦蛋啊面啦，多少都能给足，不然让她不满意也就是让神鬼不满意，等她施了法若该治的病没治好，该去的邪没去，那就是求神问卦的人“心不诚不灵”了。
刘姓神婆来到了李秀华家，来围观的人倒不少，神婆在众人看稀奇的眼光中，气定神闲地先是进屋看了看珊珊，摩挲了孩子一遍，问清生辰八字，又往各屋各处角角落落看了一圈，最后众人又随着神婆又回到屋子里来，问，“家里头老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李秀华老实回答“是，爷爷奶奶都死得早。”“最近家里有没有啥人过世？”众人都说奇了，不等李秀华回答，其中一个嘴快的庄稼汉立马回答“可不是，娃的舅舅在车上意外了，就前几个月。”神婆点点头，又问了李秀华弟弟出事的日子，思索一下便开口下了定论“不怕不怕，是爷爷奶奶来看了你家丫头了，摸了娃的脸，冲煞了，所以才脸色青紫。倒不是这舅舅的错。”又开始指点李秀华，要找一对大红冠子的公鸡，一点朱砂，还有一副给祖先烧纸，上面印了符咒勾画了图案的符表，一个小碗装半碗清水。
李秀华的姑妈去准备了，李秀华一边哄着珊珊睡觉吃奶一边和神婆在家坐着闲聊，东西准备齐了，神婆令李秀华将珊珊抱出院子，燃烧了符表放在珊珊头前转圈，一边嘴里念叨着，“去吧，孩子也看过了，你们安心回去吧，下次别来了，站得远远地看看就行了，孩子还小，等长大了再来看。”口吻像是在劝解两个与她相熟已久的人，也不稀奇，也许八成在神婆眼里，或者神婆想让人知道，珊珊已去世的爷爷奶奶不过是两个旁人看不见的人，而她不仅可以看到，还能劝解，毕竟她做了一系列的事情，那符表，那鸡，都半是哄半是威胁的。等符表快烧完的时候神婆将符表烧成的灰放进水碗里，又用朱砂在珊珊额上点了一个红点，珊珊李秀华抱着，折腾了一会儿不舒服正放声大哭，李秀华哄不住，却也不敢轻易将珊珊抱回。神婆令人将两只鸡放了血，鸡血撒了一些，神婆又蘸起一点鸡血，在珊珊的手上和脚上各点了一下。最后又让李秀华把那放了符表灰的水给珊珊喝上一点，仪式就算结束了。按规矩，两只鸡自然是属于神婆的，李秀华在神婆临走时又额外塞给她五块钱，神婆满意地走了。
李秀华并不敢就此不管珊珊了，依旧请医生来看看，针和药都没停，不久病就好了，也不知道该归功给医生，还是归功给神婆送走了珊珊的爷爷奶奶。杨新民放马回来听说这事，笑着问李秀华“为啥是爷爷奶奶，而不是傻子舅舅来看丫头？难道傻子舅舅做了鬼倒精明起来，知道不应该来摸珊珊？”李秀华赶紧去捂杨新民的嘴，“宁可信其有，鬼神面前可不能乱讲啊。”杨新民恼了起来，“我不在家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都信这个，你那些规矩，那些道场我不管，但该治的病还得请医生来治。”李秀华白他一眼“你说的我能不懂，还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小娃娃身子轻，碰上一点不干不净的，讲究一下总是好处，没坏处。”
杨新民没几天又回山上了，剩下两个女人在家，在这期间，李秀华的姑父来叫姑妈回家，姑妈不肯，结果两人在李秀华家争吵起来，姑父原本就是个暴脾气竟动起手来，将李秀华的姑妈推倒在地，又扑上去打了起来，踩断了一根肋骨。姑父最终被李秀华连骂带撵给赶走了，这下李秀华不仅要照顾孩子还要顾着伤患姑妈。李秀华的爹也闻声赶来，帮着李秀华操持，一边说要去县城理论，被李秀华的姑妈给劝下了，“你多大年级了，再说你去也不顶用，他混着呢。我受了一辈子了，年轻的时候你们谁没上过门，他管都不管，反正是不跟他过了，以后子女都大了，跟子女过吧。”话是这么说，这次李秀华的姑父回去后派了自己家的亲戚领着儿子女儿，带了礼物来赔罪，他自己倒躲得一干二净，说是不敢上门了。李秀华的姑妈好言好语地让那亲戚回去，说她再也不回去了。
时而邻居家高老三的婆姨也常来坐坐，三婶子问清姑妈伤的来由替姑妈唏嘘着，又想起自己在高家受得委屈，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竟哭出来了，三婶子一哭，姑妈也落了泪，两个女人在家里痛哭了起来，惹得李秀华也泪水涟涟。哭完三人悲叹着都说女人苦，可不是，尤其是农村女人，下地、做家务样样都得操持，出的力不比男人少，甚至还要多，但家里男人犯起混来，打打骂骂总少不了。尤其像婆媳妯娌住在一起的人家，越是老实的，性格绵软些的女人总是家里最受气的那个，都说女人要温顺要忍让，编造这套言论的人一定存心想着法儿的欺辱女人来，越忍让就摆明了告诉大家我是可欺辱的，我是有错的，让厉害些的人打起来骂起来，更不需要道理，更随意了。有个好娘家还行，实在不行就离了婚回家去，可这样的娘家数起来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少。如若不然回了娘家，哥哥嫂子先嫌弃起来，左邻右舍冷言冷语嘲笑的也多，一定是太过懒了笨了，不然怎么人家就不要了，这娘家如何能待得下去呢。
所以农村女人还有一条路，实在不行去尼姑庵躲着，这也不大可行，就算小媳妇死皮赖脸要留下，也得尼姑庵里管事的点头。可收留下来又怎样呢，家里人找了来，还得打哪来回哪去，真正落发清修的，都是家里人同意了，上了贡的人家，这样好出身的姑娘家，在婆家受气的少，就算闹得过不下去了，早都把自己女儿接回家了，所以因为挨了丈夫打就痛痛快快出家的小媳妇可以说屈指可数。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农村女人只能自杀，跳井的跳井，喝药的喝药，一死百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所以并不是农村女人生性就懦弱，实在是没有依仗，连逃都不知道逃去哪里，况且哪里还有一片山野能做了野人，普天之下都没有的。
想来姑妈宁可待在李秀华家。姑妈心里戚戚然，自己躺在炕上一边心酸一边落泪，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儿子女儿都十几岁了，当着女儿儿子的面被打，拖到县城街上打，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这么多年糊里糊涂地熬下去，终究到了这一天不想再熬了。可到李秀华家，又能如何呢，也依旧三句话说不通就动起手来，丢人丢到了亲戚家。三婶子也是一样，好几次半夜跟高老三吵嘴打起来，闹得左邻右舍都听得见，李秀华就起身劝过多次了，哭的哭，闹的闹，丢人都在众人面前。三婶子时常脸皮，胳膊，眼睛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伤未好的那几天门都不大敢出，就是出去了，头要用头巾裹起来，大热天袖子也不敢卷起来。连家里三四岁的小妮子旁人问起来，“长大要做什么？”回答都是“长大了要抽龙泉烟喝烧酒打妈”。外人听了无忌童言顶多哄笑一场，可当妈的一腔心酸谁又能懂，也无处申冤。谁家婆姨不挨打呢，简直听起来是铁口铮铮的律法了。
这么算起来，李秀华倒是从来没受过杨新民的气，虽然他常常不在家，家里的一切都是李秀华里里外外打点着，时常还需要李秀华的爹帮忙倒贴，但总归杨新民让着她，体贴她，她算没选错人，只用吃干活的苦，而不用受男人的气，李秀华庆幸这一点，在草滩子上活得就有模有样起来，不能不说没有杨新民的功劳。
李秀华安慰姑妈“你就在这儿住着，伤好了想回去就回去，姑父再来，我先给他撵出去。”然后一边哄着珊珊，一边又陪着姑妈和三婶子说起女人的不易来，心里替受苦的女人不值起来。姑妈在李秀华家又待了一个月，伤还没彻底好，姑父带了孩子，找了家族里的老人，上门来劝，在李秀华家待了整整一天，又是发誓，又是立状子，嬉皮笑脸地告饶，谢罪，姑妈灰了的心稍微有些活过来了，再说成天累月的住在李秀华家，也不是个事，也是看孩子可怜就回去了，思来想去又回去了。
李秀华就和老爹爹一天过似一天的忙碌着，珊珊也一天大似一天。李秀华又怀上了，但这一次她除了家里人，谁也没告诉，穿宽松的衣服默默下地干活，就盼着生个男娃子，别又生个丫头。珊珊黏李秀华，不跟姥爷在家里待，所以李秀华下地只能带着她。
珊珊人小鬼大，一岁不到，好多话儿就能开口讲了，两三岁，就是家里的土猴儿，四处蹦哒。她粘着李秀华简直寸步不离，到了地里李秀华薅草，她也嚷着要薅，李秀华让她在一旁玩，非不要。下了地，李秀华教她不要踩麦子，小小的人儿在后面嘴里喊着“不要踩麦子”可小脚跌跌撞撞已踩到了好几棵麦苗，李秀华教她认哪个是草哪个是麦，问“记住了吗？都认识了吗？”珊珊口水随着笑容一起下来，“记住了。”刚说完，小手一挥，拔得还是麦。“怎么又拔麦，不是教你了吗？”珊珊摇头晃脑拿着麦苗说“是草，是草，冰草。”李秀华只好随她去玩，反正拔几下草就觉得没意思了，于是看见地里的蜗牛便拿起来到处扔，看见蚯蚓就两手搓面条似的玩，终于累了，在麦田里随即一坐，也不顾地面潮湿，也不管草蚊子叮，也不怕土地旮旯硌着，小丫头总是随处一躺就睡了。弄得李秀华时时得看着她，一不留神，早跌在麦苗间睡着了，头上脸上围着一群小蚊虫。
到了夏天，那一年流行种西瓜，等西瓜熟了下蒂，村里熟识的瓜农送来个大西瓜，珊珊便被安排坐在西瓜边上，珊珊没见过西瓜，扑在上面喜欢得不得了，在她眼里西瓜跟个大皮球似的，只是拿不动。等李秀华薅完一行草回去给珊珊喝口水，只见小丫头困得一手搂着西瓜，另一个小手还在地上摸索顺手拈起一小块土就往嘴里送，吃进去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始吐口水，又想咧开嘴哭，可是困得没力气，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地。李秀华走过去抱起姗姗，一边给她擦嘴，一边哄拍着她的背，一眼瞧见大西瓜上小小的牙印，绿的皮已经啃出来几小点白的印子，嘴门前牙才长了米粒似的两颗，就已经知道西瓜是能吃的了。而一旁的馒头，个个上面被小指头戳着洞，却一口没吃。李秀华哭笑不得，心疼孩子，匆匆抱着珊珊，背着篓子，里面放了满满一筐杂草和西瓜回家去了。一回家，西瓜切好，专门给珊珊切一块细细小小的一块，小小的人拿小牙一口口地吸着吃，有滋有味的。
到了秋天，李秀华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再也遮不住了，找了人问了懂的人，现在这怀相是男是女，都说是男的。问珊珊，都说小孩子的嘴是再准不过的了，珊珊含含糊糊一会儿说是妹妹，一会儿说是弟弟，再问又成了哥哥姐姐了。李秀华的紧张三婶子看在眼里，时常领着自家小丫头过去送些自家山楂树上的山楂，李秀华并不喜欢吃酸的东西，可是人都说“酸儿辣女”，硬着头皮也要吃酸的，吃饭还要多放一调羹醋。还好，肚子里的孩子不像怀珊珊的时候，挑食，一个吃不好就要吐，现在肚子里的孩子皮实，吃啥都行的样子。三婶子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头一个就是儿子已经七岁了，小的是丫头也五岁了。李秀华刚结婚，见到三婶子家的孩子就喜欢得不得了，不过更喜欢三婶子家小丫头，嘴甜长得也好看，可是再怎么喜欢小丫头，李秀华还是想生个儿子，哪怕就一个，有儿子到底就不一样了。
秋末，李秀华顺利生产，虽然母子平安，但李秀华生的还是女儿，取名叫杨瑛，小名叫瑛子。李秀华自然是极其难过的，杨新民虽然心里觉得生儿子那当然再好不过了，生女儿也觉得开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杨新民的开明稍微让李秀华心里好受些，但并不能完全打开李秀华的心结。她自己知道，生儿子和生女儿在村上的待遇是不同的，生了儿子，说出去那就是新添一个劳动力，生了女儿一旦嫁出去，总归不是家里人了。虽然李秀华念过书，人情世故一本通，但在乡村的环境下，她仍不能脱俗。难过归难过，但她还得继续照顾照顾瑛子，操持家务，一忙也就慢慢忘了伤痛，再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还得养好身子，好继续生。
又是一年冬季农休的时候，杨新民从山上下来了，农活也结束了。乡村的男人们抽空出去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这还算是好的，有的男人喝多了耍酒疯，打架斗殴死的，冻死在野地里的，回家打老婆孩子的；还有喜欢赌博的，一年的辛苦钱全输在牌桌也是常有所闻的。杨新民倒是没这些毛病，他最多去朋友家喝喝酒，吹吹牛，喝醉了也不闹，往人家家里一睡，不是让朋友家里人麻烦架回来，就是索性睡到天亮酒醒了才回来。所以他常常下午出门，嘴上说晚上一定回来，但实际上可没个准。李秀华抱怨归抱怨，整夜为他担心，又生气，简直睡不好觉。
这一年的春晚，朱时茂与陈佩斯合作演出小品《吃面条》最是热闹，杨新民去华子家喝酒才第一次看到电视，华子特意找出这个节目给杨新民看，这是杨新民第一次看到小品，他一下就喜欢上了电视，喜欢上了小品。草滩子装电视的人家不多，杨新民回家后就献宝似的给李秀华讲自己看了多了不得的东西，惹得李秀华抱怨，家里两个丫头不带，成天跑出去玩了吃了，热闹也享够了。杨新民说，“哪呢，咋能忘了你，我已经给华子钱了，托华子下次回家时给我也带一台，咱们装上，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自己解闷。”李秀华问“华子现在这么大本事呢，还能买得来这个？”杨新民无不感慨的说“可不，他考上大专，现在已经分配到县里酒厂做了技术员。收入好，地位高，家里喝的酒都不要钱。”两个人在被窝里想起当初一起上补习班的事，夫妻两个却都因为家庭环境念不下去，实在是没办法的事，而华子家庭条件好，其实也没有多好，就好了那么一些，仅仅因为家里不需要自己撑着，就可以自由自在的选择最好的那条路，实在是判若两种人生了，夫妻两人心里无不泛起一些惆怅。但这份惆怅只是想想也就过了，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要紧事，以后让孩子们都有学上，日子一天天的也就好了，夫妻两个互相宽慰一阵就睡了。
没多久，华子买来了一台熊猫牌电视机，拍拍那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得意洋洋地说“嫂子，你看我这本事还可以吧。”惹得杨新民怼他“本事是不小，人也能，要是白送你嫂子，那才是真的能。”李秀华看着两个人忙活半天拉线的拉线，装锅的装锅，自己竟是一点手都帮不上，只好抱着瑛子在旁边看着。
珊珊在地下懵懵懂懂的围着爹爹团团转，虽然不知道爹爹和叔叔在忙什么，也不认识方方正正的盒子电视，但能猜到是好东西，急的小姑娘老伸手去摸。等电视装上了，李秀华却成了最爱看电视的那个人，一来二去，到了晚上邻居家没电视的妇人也常来，李秀华家热闹得不得了。嗑瓜子的，吃烙饼的，大多数还带上自己的手工活边看电视边做，像个小型的剧场，珊珊和瑛子也常常被这些不干活的妇人领着，李秀华就可以趁空闲忙些自己的活，做做衣服，纳纳鞋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