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步篇37
老钟是本地人，名字很长，姓钟里斯，所以大家叫他老钟。
老钟有个侄子，就是雪山基地的那个向导阿桑。今天上午阿桑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基地有两个人要去登珠峰。有可能今天会在他这里落脚。如果是的话，请叔叔多多照顾了。
老钟问侄子，他们什么时候到大本营，阿桑说不知道。“那他们哪天离开你那里的？”老钟问。
听侄子说是今天早上才出发，老钟气不打一处来，说：“阿桑你小子涮我呢吧？从你们基地那里到大本营，我知道你们有军用直升飞机，那也不是喷气式呵？就算是最快速度，今天上午到大本营，怎么也得三天以上才上得来7790。你以为我这里是个人就能上来的吗？”听侄子的说法，对方还是临时起意，根本没什么准备，也没有团队支持。
说是最快三天，那是指在不计休息和补给的情况下。这还不算这两天预计的大风。这么大的风，专业登山者也要避让三分。风大，不仅登山的难度加大，风险也加大，其中还有致命的雪崩。
阿桑却说：“叔您还别不信，那两个人是可是普通人，超人的厉害，见到您就知道了。”
还超人？那是美国的玩意儿，咱这儿是中国。老钟没把侄子的话当回事儿，直到接到王教练的电话。听王教练说有两个登山者，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从前进营地爬到了北坳，而且在北坳也没停，继续上行。仔细打听，一男一女两个年经人，与自己侄子说的有些像。可是，怎么想这都不可能呵？
“我也觉得不可能。”王教练说，“但是如果从前进到北坳用了不到两人小时，那么从北坳到你那里用三、四个小时，完全就可能了吧？”
单从时间上计算是有可能。但是中间不休息吗？连续地从前进到北坳，再到7790，中间不休息，还是这么一个大风天气，还有一个女孩子。怎么想都是不可能。
放下王教练的电话，老钟从帐篷里走出来，原本是想透口气，顺便看一下山下的来路，好确定一下心中那个不可能的想法。这时他看到了视野中的两个人影。
如果没有侄子阿桑和王教练的电话，看到这两个人影后他只会有些惊讶，今天这么大的风怎么会有人上来？但此时他的脑子里完全在想着，这两个人到底是王教练说的那两个人，还是阿桑说的那两个人，或者他们是相同的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呀？
这时听得最先上来的女孩儿开口说道：“你是阿桑的叔叔吧？”
老钟张开口，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首先一点，女孩儿说话的底气十足，完全没有丝毫的高原反应。这里已经是接近八千米的高峰。如果真的是今天早上从侄子那里出发，那里的海拔只有四千多米，不到五千。
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那个男孩子打开行囊，拿出来的全是食物，还请他一起共进晚餐。没一件登山的装备。好吧，就算这是你们能够轻装爬上来的原因，但是怎么说，明天一早要登顶？去看日出？不带氧气瓶，你们这是疯了吗？
这里用一点时间来介绍一下攀登珠峰的过程。
先说路线，珠峰现在大约被开发出来16条登顶线路，常用的是南北两侧各一条传统线路，南线的起点在尼泊尔境内，北线在中国境内。小元他们走的是北线，所以我们重点介绍一下北线这条传统的中国线路。
对于登山爱好者来说，如果将起点设在拉萨，基本上日程是首先用三天时间从拉萨到北坡大本营。这一路上全程柏油路，无论人员还是装备补给，均可轻松乘车抵达，通常需要3天，第一天拉萨-日喀则，第二天日喀则-定日，第三天定日-大本营。
北坡大本营海拔5130米，大本营之上共计5个营地，分别是：过渡营地海拔5800米，前进营地C1海拔6500米，北坳营地C2海拔7028米，7790营地C3当然是海拔7790米，突击营地C4海拔8300米。
对于做冲顶珠峰的人员来说，除了要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和高山训练，包括8000米以上的登山经验，这个过程可能要4至5年的时间。在最后冲顶的这一年也是要提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抵达珠峰大本营最做最后的准备和适应性训练，并等待时机。当最佳气候段的出现（一般是连续7天的好天气）以后，从北坡大本营开始，一天一个营地，用五天的时间登顶。登顶后最多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停留，然后迅速返回7790营地或突击营地。登顶珠峰并不意味着真正的登顶成功，因为许多人是倒在了下山的路上。
所以从北坡大本营出发，成功登顶并最终返回大本营，对于优秀的专业登山者来说，一般也是要七天左右的时间。当然也有挑战极限的人。
走北线攀登珠峰的过程中有几个难点。
离开前进营地到了海拔6600米的地方，人们通常在这里换上冰爪、穿上安全带和其他技术装备。从这里开始一直到北坳冰壁的下方都是平缓的冰原。从前进营地走到北坳冰壁下方约2小时。著名的北坳冰壁是攀登珠峰北坡的第一个难点。北坳冰壁高差约400米，坡度40-50度，直线距离并不长，但却要耗费4小时左右才能到达冰壁顶，也就是7028米的C2营地。北坳冰壁有向导事先修好的路绳，需要使用上升器，也就是说北坡从北坳冰壁底部开始有路绳。
第二个难点是北坳冰壁。从C2（7028米）到C3（7790米）营地需要沿着山脊向上攀登，这部分是雪坡，有些漫长，约5.5公里，坡度在25-30度左右。在7400-7500这一段处于大风口。因为狭管效应，这里的风很大，容易造成失温和冻伤，因此攀登者通常从这里开始使用辅助氧气（现在越来越多的攀登者从7028米C1开始使用氧气，甚至从6500米的前进营地开始用氧气），所以是攀登珠峰北坡的第二个难点。
C3（7790米）到C4（8300米）只有2公里，但一般也要走上4至5小时。这一段的坡度在30-40度左右，没有特别的难点，但是珠峰北坡海拔7500米以上开始出现岩石地形，越往上雪层越薄，穿着冰爪在这样的岩石或雪岩混合的地形上攀登也不十分容易。
到达海拔8300米的C4突击营地之后，在冲刺的最后阶段将面临几个难点，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三个台阶”。这三个台阶坡度很陡，大约二三十米高，中间有几处几乎垂直的岩壁。通过“三个台阶”后还有一难度不大但是比较耗时和惊险的路段，因为脚下的路非常窄，登山者要手臂张，身体完全贴在一侧的岩壁上面一点一点地挪过去的，而背后就是万丈深渊，摔下去就是3000米的落差。除了这几处天然的难点之外，还有一个人为的难点就是随着近些年来商业登山的发展而出现的“堵车”现象。一般来说，从突击营地开始计算，北坡登顶的时间一般需要8-10小时。
老钟就是众多商业公司的服务人员中的一名。他今天在海拔7790米的C3营地，一方面是为公司今年计划登顶的团队做准备，另一个任务就是接应一批登上C3营地的训练者。这些人都是已经在他们公司的辅助下进行了4年的训练，准备在明年进行最后冲刺，除非你在今年登上C3营地后判定这已经是你的极限而放弃的人。这十几个训练者都不是准备今年登顶的，即使是发现他们今年有登顶的体力和实力，他们现在的装备和给养也不够支持他们去完成这个任务。真正要在今年冲顶的人，而且都是团队，将在下周才从大本营出发，因为过了这两天的大风天气，珠峰地区将迎来今年的第一个连续一周时间的好天气。
“你们真的是今天早上从阿桑那里出发的？”见女孩儿点头，老钟继续问：“先到的大本营？”
“没有，我们先到的前进营地。”
“坐直升机，然后跳伞？”
“差不多吧。”路蔷也没有多解释。
听说二人的此次行动没有任何的媒体和商业公司介入，老钟很是有些遗憾。“假设你们是明天一早登顶，如果提前安排，今早从大本营出发而不是你们的基地，你们很有可能打破那个西班牙人26小时的登山记录。”
老钟所说的是这个记录指的是2017年5月，一位西班牙登山家在不带氧气瓶也不用固定绳索的情况下，用时26小时一次攀爬成功，登上珠穆朗玛峰。选择的是珠峰的北坡传统路线。据报道，当地时间5月20日晚上10点他从珠峰大本营出发，大约在5月22日的零点15分他确定登顶，之后返回到前进营地。
之后他所在的登山队证实，他攀上珠峰一共用了26小时。这是目前登顶珠峰的最快世界纪录。更为难得的是全程没有使用氧气瓶和固定绳索。大多数登山者需要花费两到三周的时间才能从大本营登上峰顶，而迄今为止，不依靠氧气瓶或固定绳索登顶的不到200人。
“世界记录？”路蔷直接摇头道：“那个东西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那可一直是外国人把持着的记录。你们成功了，就是咱们中国人的世界记录了。”见路蔷二人不以为然，老钟只是摇头。
路蔷原本就没有非要登顶珠峰的情结，更不想去争什么世界记录。她只是昨天临时起意，要上世界最高峰和小元一起看日出。至于田小元，那个来自小黑的灵魂自称上辈子是个帝王的人，怎么可能对这么个记录感兴趣？
不过老钟还是很担心二人的安全，因为二人没有团队支持，没有氧气瓶，也没有什么装备。听二人所说，似乎也是没有用多少时间来准备。于是他就提醒二人，“如果你们是要去看日出，心然要在顶上过夜，或是连夜登顶，那就是说你们要长时间承受接近零下50－60度的最低温度。很多人都是因为抗不住这个最低温度，虽然登了顶，最后却因冻伤造成残疾，轻的冻掉手指、脚趾，重的截肢，最严重的当然是被冻死在山上。而且在这个高度之上，救援完全是不可能的。”
老钟向二人讲述了自己的一些亲身经历，他不希望看着两个很有活力的年轻人，因为不知道登顶珠峰的风险而送命。以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精心准备一下，成功登顶应该很轻松，可不要因为无知而送了命。
路蔷听着也吓了一跳，她对此中风险可并不十分清楚，不过心中对小元自是十分信任，但口中确是调侃道：“哎哟，这么危险呵，小元你事先做过调查了吗？”
“当然了，我昨天可是上网研究了一个晚上。”小元说道。
“好吧，算你还算事先做了些功课。”路蔷知道，小元上网查资料那可是真正的超级网速，几秒钟就能浏览别人一天的量。
老钟听着更是糊涂，你们俩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的是真事儿？
吃过晚饭，小元让路蔷好好休息一下，最好睡个四、五个小时，等夜里二点钟的时候我们出发，早上六点左右就可以到达山顶。明天日出的时间在七点一刻。我们有一个多小时的富余时间。
老钟听着心里直发毛，对小元说：“这里只是C3营地，还不是最后的突击营地。我建议你们还是明天白天再考虑登顶，以你们的速度从C3到峰顶一天的时间应该没问题。但是连夜完成从C3到C4再登顶，实在风险太大。看日出，在这里看也是一样的，和在峰顶上看日出没什么两样。”
小元一笑，对老钟说：“谢谢提醒。我有分寸的，不会有危险。放心吧。”
小元正准备从空间设备中取出一顶帐篷搭起来，却听老钟说他们有一顶空闲的帐篷，可以借小元二人休息用，也算是感谢他们请的这一顿丰盛的晚餐，这在7790营地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之后，老钟又送来两副夜光灯，是戴在头上用于夜行登山用的，一副是崭新，他自用的，一副有些旧，是备用的。通常情况下各种装备都是登山者自备或是高价请当地人背上来的，一般是不会将自己的装备借与他人。老钟是打内心里不愿意看到这两个身体素质这么强的年轻人，因为不了解珠峰的风险而送命，虽然这种事情他以前就遇到过，听说过的就更多了。
老钟说，这不是给你们的，明天你们下来的时候再还给我。他还找小元要了手机号码，也给了小元他的号码。在珠峰上还是有一定的几率会有手机信号的。老钟说，成功登顶后，还有下山的时候，如果有手机信号，就给他发个短信。
小元说，好的。
第二天天刚刚亮老钟就起来了。来到昨天小元二人休息的帐篷前，想着也有可能两人昨天过度疲劳，睡过了时间，也许放弃了今早登顶的计划吧？于是他先叫了两声，没有回应，这才轻轻拉开帐篷门一角，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内心有些失望，也有些担心。这个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半多钟了，他们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呵。老钟心里不禁为两个年轻人祷告着。
担心的同时他看到了帐篷里小元留下的东西，令他大吃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