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仙兵会(一)
间中,苏穆英来青云的精舍不住的抱怨过几次,又都被哄的笑容满面的离开,而素婉音每见一次,心中那丝怒意便现出一次,然后静心稳神,固守心志。如此这般,道心倒是强了几分。
相互切磋过几次,每每点到为止。几乎都是青云占着上风。虽然素婉音承认技不如他,输的心服口服。但眼中的疑问却是越来越深了,一直困扰着她。
转眼间,三个月已到,分离的时刻。这一日,同样一青一紫两道身影屹立在悬崖边上,望着雾海,旭日,云霞。潮汐曲回荡在四周,竟是比平日多了一些伤感。
“青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为什么会武那****要用御雷真诀?”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想知道答案。”
“有意义吗?”
“有”
“重要吗?”
“是”
“那我先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
“那天,你为什么突然认输?”
“师父传音让我认输。我便认输。”
“难道你不知道后果吗?”
“知道”
“那你……”
“我的答案呢?”
“呵呵,你已经知道了。”
“什么?”
“我只是想和你站在这里看日出,看云霞,听潮汐。仅此而已。”
玉京。
天子脚下,莫非王土。而这玉京,便是这王土的心脉——京都。
一条长长的街道横贯东西,青色的路面雨迹微干。清风拂柳,柳枝掠过湖面,如蜻蜓点水般,漾起道道水波,氤氲而开。空气异常的清新。初夏的雨水微透着些凉意,漫天席卷而过。
在街道的两侧,酒楼客栈林立,青楼红院间或有之。密密麻麻的小摊小贩点缀其中,穿插在各个街角小巷,不胜枚举。
一座古老的石桥横亘在湖面上,拱起的桥身满腹沧桑,上刻“烟石桥”三字,水迹斑斑,但清晰异常。
桥上,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灰白色的桥面刚刚被雨水冲刷过,看上去倒也干净。只有那青石阶还雨迹未干,偶有滑倒之事发生,徒增了些趣事。
此时,一男一女正站立在烟石桥上,极目远眺,尽是一片水烟。似蒙蒙的雾气,让人拨弄不清。又似深藏玄妙的秘境,让人窥测欲罢不能。
稍时,这一男一女拾阶而下,旁边一低矮的石墩上刻着血红的三字——玉安街。
那男子扫了四周一眼,面无表情。身旁的女孩倒是兴奋无比,笑道:“爹,这京都就是不一样,小小的一条玉安街就比冀州华阳镇的青溪街热闹多了。”
玉安街上,车马如龙,行人来往,有说有笑。摊贩们卖力的叫喊着,青楼女子手中手帕随风招展,偶有巡逻官兵骑马而过。看上去倒是一派盛世景象。焉知不是黑暗来临前的短暂黎明呢?
“二位客官里面请。”小二清亮的声音响起,一男一女并排踏进了这间叫桃源的酒楼。
门口。
那男子约莫三十有几,一身青灰色的华服,上有清风明月图。一把纸扇斜插在腰带上,面色苍白,一双迷雾般的眼睛,似是永远都化不开。薄薄的嘴唇,血色隐隐。
而那女子还是一孩童,梳着两束麻花小辫,两只眼睛到处打量着,满脸的童稚,倒也是一副美人胚子。
他们跟着小二三拐四绕,上了二楼,方才坐到了一张靠窗的桌子。中年男子略点了几样小菜,外加一壶烟雨红,小二便吆喝着离开了。
“爹,你还喝酒呀?小心我回家告诉娘亲。”女童托着下巴望着面前的男子轻声的说道。
“那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可好?”中年男子露出一丝笑容,苍白的语气,像是大病过一场。
“哼,爹才不会呢。玲珑是一定要去大漠的,大不了不说就是。”女童撅着小嘴怒道。
中年男子无奈的笑了笑,从腰间拿出了纸扇,没有打开,只是把玩着。便又自顾沉默了,望着窗外的柳烟湖,神色怔然。
突然,南宫旻三字落入了他的耳中,似是晴天霹雳,咔的一声,刺痛了他的某根神经,裂开了他的某些记忆,一下子,那些画面如潮水般倾泻而出,想收都来不及了,任它肆意的冲刷着他的神经,他的心。
是夜。崆洞。
血腥气四溢,充斥在殿堂的每个角落,让人闻之欲呕。而岳孤城此时却只身其中,单膝跪在一具刚刚失去最后一丝气息的尸体旁,呆若木鸡。手中还有尸体留下的道道血迹。
是痛吗?他已没有感觉。
是恨吗?他也说不清楚。
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而周围却满是血腥。柱子上斑斑血迹,惨不忍睹。遍地血流成河,流淌不止。横七竖八的尸体,面目狰狞的模样,惨烈诡异的死相,仿佛这里成了人间炼狱般。偌大的大殿却是死一般的沉静,隐隐有鬼厉尖啸。
这一切都只是刚刚发生而已。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他们就好像鱼肉般任人宰割。而岳孤城身边,南宫旻渐渐冰冷的身体,还有那一句句有如晴天霹雳的言语,深深的震撼了这位如约而至的忘尘居主人。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所措。丝毫没有平日里潇洒率性,义薄云天的气概。仿佛瞬间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的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人。那样真实,那样刺痛。
“枯月”
“堇”
“青云”
岳孤城紧咬着快要出血的嘴唇,呢喃的念叨着。眼神失了焦,毫无生气。紧接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一声,两声,……声音渐大,到最后竟变成了嘶吼,眼神中满是愤怒。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在这炼狱般的大殿上空,夹杂着化不开的血腥气。
她的笑,她的哭,她的言,她的行,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怎么能忘得掉,他也不想忘掉,他怕哪天要是突然想不起了该怎么办?他宁愿无时无刻都背负着那伤痛,也不愿将她忘记。
而他,那一剑,他们结拜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一壶,他们畅谈九州,煮酒论英雄;曾经意气风发的他们,站在中原之巅,俯瞰芸芸众生,那是何等的气概。而如今却是天人永隔,一切恍如隔世,烟消云散。
可是……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一幅幅画面中,他的影子都挥之不去,渐近渐晰,遮住了他的视线,慢慢的,他才发现画面里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一阵破碎声响起,岳孤城停住了嘶吼,踉踉跄跄的朝殿外蹒跚而去,只留一轮清冷的月华安静的洒进大殿,寒意阵阵。
“爹,爹,想什么呢?再不吃菜都凉了。”清脆的童音将岳孤城拉了回来。苍白的脸色更重了,迷雾般的眼睛就如那柳烟湖般,拨弄不开。
岳孤城没说什么,径自拿起酒壶,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来。突然,剧烈的咳嗽夹杂着酒水让岳孤城难受之极。辛辣的剧痛,从心里一直痛到喉咙。却是不想停下来。
“爹,爹,你不能再喝了。”焦急的童音点醒了岳孤城,他放下酒壶,自嘲的笑道:“想不到这烟雨红还烈的很。”
“爹,你到底怎么了?不会又犯病了吧?”玲珑松了一口气,关切的问道。
“你这丫头又在胡说,爹犯什么病啊,爹好的很。”岳孤城像是变了个人,没好气的答道。
其实,他只不过套上了面对他女儿的那套面具而已。那真实的他早已被玲珑称作病人了。
他还清晰的记得玲珑第一次叫他爹的时候,他欣喜若狂,竟抱着女儿在庭院里驭剑飞行,吓得夫人差点魂飞魄散。还好诸位散仙及时劝阻,他才作罢。
在玲珑一岁的时候,岳孤城学着普通人家,竟想着让玲珑选文还是择武。他将一本《华阴经》和自己的汲风剑放置在玲珑的面前约三尺之处。然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的夫人忍俊不禁,又不敢大声笑出来。只能强忍着。
后来,玲珑爬到了中央,竟是一手拿书,一手摸剑,笑呵呵的盯着岳孤城看,这让他好是得意了一阵。
原本他就将书和剑放的很近。想着她会不会两样都选呢?没想到,玲珑还真的将两者都选了,一件不落,开心的岳孤城一个劲儿的夸玲珑聪慧。直说的门客的耳朵都起茧了方才作罢。
再后来,岳孤城从崆洞回来,苍白的脸色,凌乱的头发,醉醺醺的模样吓得夫人和玲珑不知所措。散仙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后来,一位名叫洛风的男子带着一壶烟雨红和岳孤城在摘星亭彻夜长谈,一夜未宿。当岳孤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回廊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拐角,盯着他的眼神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还未干的泪痕,在干净的脸蛋上浅浅滑过。
岳孤城俯下身子,心头一软,忙抱住有些冰冷的玲珑。不远处,夫人关切的望着他们。那一刻,他悄悄的换上面具,发誓再也不在她们面前暴露真实的自己。他情愿一个人背负起这样的伤痛。
从那一刻后,他自号忘尘先生,尽心接受眼前的一切,抛却那些过往。只是这一切真的能如水滑过卵石,不留痕迹吗?
“爹,还有几日,我们才能到大漠呢?”玲珑边吃着菜边问道。
“还早着呢。要经过青州,兖州,雍州,才能看见大漠。”岳孤城又轻喝了一口,微有醉意的答道。
“那我们赶快吃,吃完就走,不然就来不及了。”玲珑嘴里嚼着菜,忙催促道。
“呵呵呵”岳孤城看着玲珑的吃相竟是不由的笑了起来,面色稍有了些红润,这烟雨红果真是好酒。
付了银两,岳孤城打开了纸扇,同样一副清风明月图,鲜活的画在扇面上。轻轻一扇,徐徐清风拂过,凉意渐生。
玉安街上仍然一片热闹,各自人等带着不同的面具,活着不同的人生。他们行色匆匆,奔走在各色的人生道路上,有尽头的没尽头的。而每个面具下又都隐藏着怎样的真实,没有人愿意暴露,更不愿别人撕开。他们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希望就这般走过一生,人生本就苦短,何必庸人自扰。得过一天是一天,也许藏着藏着,说不定哪天就真的消失了。只是那一天,岳孤城是等不到了。
岳孤城看着玲珑,迷雾般的眼睛里透漏出丝丝慈爱。
唉……岳孤城轻叹了口气,想着:“希望她以后不会像我这般带着面具生活,她会承受不起的。”
夕阳西下,玉安街落上了一层淡金黄色的光辉,人烟稀少的街头,一阵风掠过,一男一女的身影斜斜的映在青色路面上,渐行渐远。
天下之大,浩瀚无界,秘境险地多处有之,稀奇古怪之事常有发生。凡夫俗子当以趋福避祸,十之八九多居住于中原,偶有涉足其中,必只为两件事而已。
首当其冲便要数灵墟观的灵仙会。此会十年为届,乃灵墟观测算灵根,广纳门徒之日。每及此会,万人空巷,各州贵族名门纷纷携子前往,不愧九州第一盛事。
这之二便是本朝的仙兵会了。此会经大胤皇朝胤帝钦定,由九州五大炼兵地之中的三地奉旨,以四年为届,乃炼兵师展示七星士兵器之日,至今已是第七届。七星士中唯一的女星士离若将是新仙兵的主人。至于为何只有三位炼兵师领旨,究其原因,说来话长。因牵涉太多,暂且不论。
每每仙兵会的举办,不仅有仙兵横空出世,且无形之中抬升了炼兵师的威信,毕竟仍是凡人,这等虚荣自是不可避免。
而现世的仙兵大都会在九州仙兵史上留下浓墨的一笔,同时还会书写一段离奇且与众不同的传奇,更加成就了大胤皇朝七星士的丰功伟绩,保家卫国,除魔安邦。
前次的仙兵会由玉京灵剑庄的金子陵领旨。当日,天荒刀惊现世间,一时间风头无两。然翌日便消失无踪,另众人大感疑惑,更另金子陵先生气结攻心,晕倒过去,幸得七星士之一的文殊及时喂以生息丹,金子陵方才避过一劫。也因此,文殊悻悻而归,发誓有生之年定要寻回本属于自己的天荒刀。
后,天荒刀开始了其血腥的传奇。据说罹烬宗中的人偷盗了天荒刀,一残酷暴烈之人一夜之间震撼皇朝,一切皆因他手握天荒刀,手刃了当时在豫州作祟的魔物——黑虎。一时间,天荒刀名动天下,人人皆知。而文殊自然不会放过此等机会,但罹烬宗隐匿极深,久寻而不得,又天荒刀自此也再无任何消息,是以,文殊再次饮恨而归,时至如今。
但是,天荒刀的传闻在坊间开始流传。据传,凭天荒刀手刃黑虎之人此后再也未出现过,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传闻。可最离奇的是,传天荒刀沾染血气太重,灵性成魔,竟反客为主,吞噬了主人的魂魄,静候夺舍之躯,至今仍未有任何消息。是以,天荒刀成了九州颇为神秘的魔兵。
昨次的仙兵会由天刃山逸仙庄的令狐神逸领旨。当日,冽月一出,谁与争锋,众人无不动容。风头直逼青州黄飞虎的开封,七星士之一武曲的悲离和兖州孟元山的青禾。令令狐神逸的威望陡升,隐隐有五大炼兵师之首之势。
后,冽月得于七星士之一华尹之手,大发神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先后斩杀了玉州的魔物——灵狐和月狼。使得万魔坑元气大伤,数年之内不得而出。至此,冽月和当时声势正旺的开封一起称冠九州,而华尹与黄飞虎也被世人并称为东西二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如今,无名剑庄首次得到大胤皇朝的青睐,被钦定为仙兵会之地。本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也不知是那青侯暗中谏纳之功,还是那离龙阴阳阵福荫之效。总之,无名剑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不停的为此忙碌着,没有丝毫疲惫之色。除了季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