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皇富丽的大厅,房顶的珐琅装饰精美绝伦,三色水晶吊灯同样华美至极。昂瑟迈入这儿的时候仍挂着满脸难以置信。
格瑞夫倒是面容不起丝毫波澜,冷眼打量着这座男爵府的奢靡景象。传说金盏花家严于治军,约翰男爵生活俭朴,常宿于军营。
目前来看,这种说法可以当作放屁。
有件事,他一直没想明白。譬如,经年镇守边陲的男爵家族怎可能对眼底下的走私活动置若罔闻。
一件件克罗巴风格的古董艺术品完美的解释了这个困惑他已久的答案。
偶然窥到只带有强烈古代克罗巴风格的黑色木质烟斗,再结合鲨齿对他说得那些话。
“有个上线……据说是男爵府里的某位管家,他撑腰,每个季度我们照规矩都要交上去收益的四成。”
“海拳里头的弟兄们只要规矩点,老实说,是不会有人故意来找麻烦的!”
格瑞夫环顾四周,心底的那个答案越发清晰了。或许鲨齿自己也有了某种猜测,碍于权势力量,困于当下境遇与既得利益,他把那个秘密在嘴里憋得死死的,生怕哪天睡梦中被人砍了脑袋。
毕竟这世上的大多数凡人都愚昧不堪,明白人则选择不明白,你永远都叫不醒装睡的骗子。
笔挺宫廷正装的花白头发管家,步伐稳健的走到他们跟前,鞠躬行礼道:“两位客人请随我前去觐见男爵大人。”
昂瑟不满的瞥了眼古代王庭侍从装扮的老管家,紧跟着格瑞夫规规矩矩的去了。
面积并不如何大的房间尽头坐着一位身材壮硕,面容坚毅英俊的中年男人。
金发,伟岸,那股睥睨的感觉令人扼腕。
眸光注视着格瑞夫,体格强壮的中年人面容威严冷峻,恍惚间的对视令他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书中描述的大草原上一头精力旺盛的雄狮子。
“黎明与暖春之年即将结束了……这个纪年并未给公国带来任何欣喜。”
“北郡的巨大悲剧相信你一早听说,这个冬天比往常都要冷,南部的地方贵族与雪域境外势力相勾结异常猖獗,不将冕下放在眼中,莱茵内部充斥着各种不受约束的超凡组织,而且……最近未知之地的异族怪物们同样蠢蠢欲动。”
没有任何前兆,这位威名赫赫的二代约翰男爵径自开口。在格瑞夫诧异的注视中,他站起身,走到开阔的落地窗前,望着辽阔天际:“以每个纪年十年为限,前面九个冬季大家都相安无事,彼此还算克制,我本以为事情不会更糟了,却在这最后一年冬女神来临之际,出现这种事情……”
“人们的悲伤不会共通,我不清楚你是否感受到过,但请你……保持克制。”
格瑞夫终于寻到了开口的良机,他说出来跨入这间房的第一句话:“时间过得真快……”
“十年前的这个冬日来临之际,我母亲永远的去往了仁慈的冬女神国度,也是这个季节,我失去了自己在这世上仅存的血脉亲人,我的妹妹。”
“古书上说,天空那么大,一定可以装下你所有的不开心和悲伤……这句话其实是我翻译得来的,诗句过于晦涩难懂,又是用古阿兹尔语写就,我就读出这么一句。”
“你好像很难过,让我猜猜看,因为艾丽丝?”
格瑞夫猛然抬首,毫不掩饰的眸光紧盯着男爵:“在当时,那句诗给了我无限力量!”
他从未开口说过自己亲妹的名字,对方却能状作无意的脱口而出。自个儿的过往,相信已经被对方调查的比镇子上三载岁月的光屁股孩童还要干净。
修剪整齐的金发被男爵甩了甩,他认真的开口:“这个社会总要有太多的无奈,作恶多端的人总是活得很好。你看不看戏剧?我坚信艺术来源于生活,总有那么坏的人。”
昂瑟拉了拉发小的指尖,这细微的动作并未逃离男爵大人的眼睛,他笑了笑,刚要开口,就被无礼打断。
“我一直渴望有双手能把我从生活的深渊里拉出来。在当时,我应该不会寻死,但我一只盼望着意外死亡……”他深吸了口气,年轻的胸膛起伏:“但人间也有很好的时候,不是吗?我们要在人间相互依偎,好好活着。”
男爵有点恼火对方拒绝自己招揽的暗示,一瞬间的思索后,忽有种清晨迷雾聚集再次散开的感觉:“与其互为人间,不如自成宇宙,还是说,与其自成宇宙,不如互为人间?年轻人,一个人的宇宙未免太孤独啦!”
即使许多年后,格瑞夫都未曾考虑明白,自己在当时为何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他抬起头,不必刻意昂首挺胸,更不会在一位实权男爵面前咄咄逼人,他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很多时候比人跟狗都大。这个时代才刚刚开始,一切都将被推倒重来……”
……
当老伯顿在水手安排下的旅馆内焦急等待的时候,注视着窗外的他,听到骏马的高亢的嘶鸣声,看到远处驶来的那架华丽威严,不用驮马而是两匹高头骏马,车厢四周镌刻有金盏花纹章的马车。内心积压已久的沉重石块落地,恍惚间,吐出半口浑浊腥臭的酒气来。
他眺望日暮西下的场景,智慧的双眸内闪烁着过往回忆,半响:“当年你也是……你也是这么来的吧!”
旅馆一楼的后门是片小花圃,这是明面上作为旅馆老板的海拳兄弟会某位高层的独特嗜好,其间夹杂种植着不少他从野外移植来的不知名花草。此时,绝不名贵的花苞在雪水滋润下亟待绽放,嫩绿的茎叶半舒展开,晶莹剔透的肥大水珠硬撑着不肯坠下,逼死强迫症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