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是名义上皇帝与大臣们处理朝政的地方,其实一般的政务都在内阁就已经解决,只有国家大事才会放在朝堂上讨论。而目前明朝最大的事情就是剿匪。只是如今朝廷势弱,贼势浩大,众大臣因为各种原因,三缄其口。弄得近日以来偌大的朝堂,居然无人言语,成了天子的‘一言之堂’。
不过,今日倒是有了新意。
早朝才刚开始,内阁首辅魏藻德便大步走出朝班,“圣上,臣有本奏。”
“何事奏来!”崇祯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淡淡地回道。
“臣控告锦衣卫都指挥使骆养性滥用职权,纠众闹事。肆意扰民,无故拘禁官吏,并私设刑狱,非刑伤人。恳请皇上将其处决,以正国法。”魏藻德一开口,便是一大通的罪名扣在骆养性头上。
“骆卿家,可有此事?”崇祯转头问。
骆养性走出朝班,沉稳地鞠躬:“回禀圣上,并无此事。”
“还敢狡辩!”魏藻德呵斥道:“昨日夜晚,你无故派人拘捕我府上的管家,旁边的账房只是劝阻两句,你竟然迁怒于他,将他及其家人一并锁拿。是何道理?”
“那是他罪有应得。”骆养性丝毫不怵,义正言辞道:“微臣蒙皇上提拔,担任锦衣卫都指挥使,自然要替皇上管理好这个部门,殚精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跟我府上的管家有何干系!”魏藻德不耐烦地打断他。
“当然有关系。昨日我部下来报,说他路过一家酒肆,听到里面有人大声喧哗,扬言李逆已经打破居庸关,不日即将围困京城,还妖言惑众,劝众人投降逆贼。如此煽风点火,乱我民心,我部下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于是进去理论,谁成想那些人胆大包天,居然趁着酒性撒泼,仰仗人多势众,对我部下大打出手。那些人不是别人,正是魏大学士府上及襄城伯府上的家奴。”
“皇上,”骆养性一脸气愤地面对崇祯跪下:“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魏大学士府上的人居然敢袭击锦衣卫,视同谋逆,更何况还散布谣言,有叛逆细作之嫌,微臣派人将他们拿下,何罪之有?”
“一派胡言!”
崇祯还没开口,一道怒喝声便响彻朝堂,是襄城伯。他快步窜出,指着骆养性的鼻子大骂:“好你个狗东西,诬陷魏大人还不够,还敢污蔑本大将军。本将军与魏大人平日素无瓜葛,府上的奴才怎会与魏大人的管家一起吃酒?更何况魏大人贵为内阁首辅,自然持家甚严,他府上的人又怎会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皇上,分明是这厮强词夺理,请皇上治他个欺君之罪!”
“皇上,”兵部尚书张缙彦这时候突然站了出来道:“魏大人和襄城伯言之有理,臣附议。”昨日他的家奴也失踪了不少人,估计也是这厮搞的鬼。既然有强人替他出头,他自然也愿意摇旗呐喊。
魏藻德得意地蔑视骆养性一眼,然后偷偷给身后的几人使眼色。那些人收到信号,连忙站出朝班。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众大臣顿时恍然大悟。皇上一贯宠幸魏大人和李国桢,这骆养性同时得罪两人,简直是在找死。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何况本来他们就反感锦衣卫,此时不踩上一脚,更待何时!瞬间,许多人便达成一致,一拥而上。
“皇上,魏大人出自名门,书香传家,其下人绝不可能流连酒肆。骆大人的话疑点甚多。请皇上明察。”
“臣附议。襄城伯对皇上忠心耿耿,臣亦不相信他手下会有逆贼的细作。”
“皇上,值此危难之际,锦衣卫都指挥使还在这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其心当诛。”
“魏忠贤乱政期间,锦衣卫就是其爪牙。此等奸邪之人的话,断不可信。”
“张大人言之有理,锦衣卫与东厂乃是一丘之貉,微臣奏请万岁向当年裁撤东厂一样,裁撤锦衣卫。既正国法,又安民心。还能节省一大批国家经费。何乐不为!”
……
原本骆养性有恃无恐。不过当发现百官众持一词,都在声讨他的时候,他不禁慌了神。皇上耳根子软是出了名的,迫于压力,皇上未见得会如清晨所说那般力挺他。不自主的,他偷偷抬头,观察皇上的神色。同一时间,站在旁边的王承恩也在悄悄打量着崇祯。
不只是他们,魏藻德,李国桢,张缙彦等人都在仔细盯着皇上的动静。为官者,揣摩圣意是必修的功课。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崇祯只是静静的听着,脸色平静。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犹如沧海,根本看不出喜怒。这样的皇帝,是最可怕的。
原本气愤的魏藻德李国桢顿时如同被冷水泼面,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他们急忙恭敬的低头站在原地,温顺有如绵羊。渐渐的,有人发现氛围不对,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降低,直至再无声音出口。朝堂之内,鸦雀无声。一股莫名的气势笼罩全场,那种凝重如山的压力让人窒息。朝臣们呆若木鱼般僵硬在那,就连额头布满汗水也不敢擦拭。
君威如山,一言决生死,弹指山河动,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哪怕如今皇位不稳,但只要崇祯在世一天,他就是大明的君王,是臣民的共主。
好半响,崇祯终于开口:“诸位卿家说了那么多,现在,该轮到朕发表一下意见了吧!”
所有人跪在地上叩首:“微臣躬听圣上训诲。”
“这才像个样子。朝堂之上,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臣等知罪。”
见他们的态度不错,崇祯也就点到即止。继续先前的话题:“骆卿家,你方才的辩词,可有证人?”
“回禀皇上,”听到崇祯的问话,骆养性心中大定。他底气十足的朗声道:“昨日逮捕的那些人如今都在招狱,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微臣连夜审讯,他们畏惧天威,已经招供。”
“不可能!你说谎!”魏藻德不敢再大声喧哗,但仍旧小声抗议道。
骆养性蔑视地看了他一眼,对着皇上拱手道:“微臣说的,句句实言。皇上只需召见他们,一问便知。”
“宣他们进殿!”崇祯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