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你按庄宅牙人的规矩来办事儿了吗!”康家婆子指着田家娘子的面门,情绪很是激动,“不得欺瞒买家,你遵守了这一点了吗,若不是别人告诉我,只怕我儿就要在那晦气屋子里成婚生子了,你也是有后人的,你摸着你良心讲,你会让你家儿子在这种房子里住吗!”
“你这老婆子可别乱给人扣屎盆子,谁欺瞒你了,你自己不遵守约书还怪起我来,当真是越老越不讲道理了。”田家娘子唰的站起身来,和康家婆子对指了起来,若不是有张桌子拦着,只怕两人就要扭打到一起去了。
“肃静!”衙役见林尧的脸色越来越差,连忙开口,制止了两人。
“行了,我知道两位的事情了。”
等两人安静下来后,林尧开口说道。
“田家娘子可把之前你们两人签的契书带来,若是带过来了,还请给我看看吧。”林尧对着田家娘子说道。
“带来了带来了。”
田家娘子闻言连忙回答,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林尧。
“还请大人过目。”
林尧接过契书,展开仔细的看了起来,这份契书里的确是写了定金概不退还的条款,上面也有康家婆子的手印和私章,契书成约日是三日前。
其实庄宅牙人在售卖房宅的时候是不一定会先收定金的,有些房宅的交易额不大,而且双方都是比较信任对方的话,一般都是签转让契书的时候把钱一并给了的,当然,有些涉及金额很大,且求稳妥的时候,都会先交定金,然后在签约转让书时再给一部分,剩下的尾款一般在七天内就会补齐。
“这契书是生效的”,林尧把手上的契书放下。
“大人”,康家婆子一声叫喊,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泪痕。
“老人家你先不要急”,林尧开口安抚康家婆子,“容我再问问。”
康家婆子闻言点点头,一双眼含着眼泪,期盼的看着林尧。
“田家娘子,你先前是否知道这宅子一个月内有三位老人仙逝的事情吗?”林尧开口问道。
“这,知道是知道,但大人,这老人年纪大了这是必然的事情啊,也算不得什么凶事儿.....”
“你不必给我说这些,我明白。”林尧抬手制止了田家娘子。
“那这间房宅的主人现在在哪里呢?”
“那人全家搬到了越木县去了,一般不怎么回来。”
“那这宅子是全权交到你手上了吗?”
“并不是”,田家娘子开口说道:“这宅子最开始并不是我接手的,是永安坊赵家娘子接手,这宅子在她手上已经压了快一年了,先前春末赵家娘子接了六七座宅子,有些忙不过来,加上这宅子也压了太久了,总不能一直压着,所以就托我来卖了。”
“这宅子你接手后改过定价吗?”
“没有,是按赵家娘子给我时的价钱来卖的,毕竟我不是第一接接手人,不方便改价的。”
“我刚刚看过你们的约书了,上面也写了宅子的大小和定价,的确算低价售出了。”
“那是,我做了这么多年庄宅牙人了,谁不夸赞我做事讲良心,这宅子我可一分钱都没往上加过。”田家娘子有些得意的说道。
“嗯”,林尧点头,表示赞同。
一旁的康家婆子见此情景,心里顿时急的不行。
“那我倒有点想不明白了”,林尧看着田家娘子,“这宅子价格一直没变过,但为什么在赵家娘子手上压了一年都没卖出去,在你手上不过三个月就卖出去了呢?这么一看,田家娘子你也真是个人才呢。”
“这....”田家娘子再傻也知道林尧这话不是在夸赞自己,脸上勉强的笑了笑。
“那这定金现在在谁手上呢?”林尧看着田家娘子,又开口问道。
“这....自然是....是交给了上家了。”田家娘子有些支支吾吾,眼神也飘到一边去了,不和林尧对视。
“是吗?”,林尧看着田家娘子,“这押金已经给了上家了吗?”
“嗯”,田家娘子点点头。
“可我这么记得押金一般是会在经手的庄宅牙人手上放一段时日吗?你们签约了不过三日,押金就十两银子,也不算多,单是从越木县走到永修县就得费上一日的时间,且你也说过,这宅子已经在赵家娘子手上压了一年了,你签约才三日,这么快把银子递过去了,也是难为你了。”
“这.....”田家娘子顿住,嗫嚅了半响才低声说道:“银子...银子还在我这里。”
“那我再问你,你知道为什么赵家娘子一年都没有把宅子卖出去吗?”
“我...我不知。”
“是吗?”,林尧笑笑,“那我便找人去传唤一下赵家娘子,叫她来衙门问个话吧。”林尧说罢便转过头去,给身后的衙役吩咐了一番,衙役答了声遵命,转身往门外走去。
“别”
还未等衙役走出去,田家娘子先站了起来,开口叫住了衙役。
“田家娘子这是什么意思?”林尧看着田家娘子开口问道。
“大人....大人不必去传唤赵家娘子了,我...我知道是为什么。”
“哦,那你就先说说吧。”林尧唤回衙役,等着田家娘子开口。
“这是...是因为每次有人要买那宅子的时候,赵家娘子都会把宅子内三位老人一个月内都仙逝了的事情告诉买家,那些人对此大多忌讳,所以这宅子一直没有卖出去。”田家娘子声音微弱的说着,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你这黑心的妇人!”康家婆子用手直直的指着田家娘子,身子气得直发抖,“你这妇人拿着黑心的钱也不怕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盼你拿着那钱,为你自己买上三尺白绫,一炷高香,清明月里供一盘鲜果罢。”
“你这婆子的嘴好是歹毒,也不怕给你的子孙后代惹了嘴祸....。”
眼见着两人又掐了起来,衙役连忙高声把两人呵住,“闹什么闹,肃静!”
等到两人安静了下来,林尧才又开口。
“这田家娘子问完了,我也有些事儿想问问康家婆子你了。”林尧看着康家婆子开口说道,面上表情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大人你问吧,老身必当如实以告。”康家婆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嗯,如此最好。”林尧点点头。
“这庄宅买卖的规矩康家婆子你知道吗?”林尧开口问道。
“老婆子是一介农妇,平日里就是种田而已,家里一座房子住了几十年未换,故此对庄宅买卖的规矩也不是很了解。”康家婆子开口说道。
“嗯,好的,按你先前所说,这宅子是你为你儿子购置的新房,你家儿子也二十好几了,但为什么我看这宅子的接手人是你的名字呢?”
“这....这写谁的名字都一样啊,终归是一家人嘛。”康家婆子开口说道。
“呸,老货,我看你就是想一起搬过去住,这宅子写了你的名字,你家儿媳和儿子住在你的房子里,可不得对你恭恭敬敬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你就把他们赶出去了。”田家娘子有些嘲讽的说道。
“你胡说什么!”康家婆子闻言顿时心生火气,正准备又去开骂,但见林尧正看着自己,顿时消了气焰。
“我想再问问康家婆子,这件事儿你想怎么处理呢?”林尧吩咐没看见刚刚那一幕似的,语气平淡的继续问道。
康家婆子一听这话,眼神顿时变了,口气也和先前有些不一样了。
“这事儿啊,要么这田家娘子把我的定金全部退回来,要么就再把宅子的卖价减十两,算是弥补。”
田家娘子听罢顿时冷笑一声,“你这老货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还想减十两,我呸,这宅子我压手上都不卖给你!”
“你别在这儿给我说狠话,你恶意欺瞒就是事实,别人知道了的话,你就别想在庄宅牙人这行当里混下去了!”
“行了,别吵了。”林尧抬手示意两人安静,康家婆子和田家娘子虽然都是怒火中烧,但也不敢在林尧面前太过放肆。
“两位的事情我大概也了解了”,林尧开口,“毕竟是乡里乡亲,两位看看这事儿有和解的可能吗?”林尧开口问道。
“那得看她答不答应了。”康家婆子瘪了瘪嘴开口说道。
“呸,答应你老娘不姓田,在说这违约之人是你又不是我,那约书也是合法生效的,我朝律法森严,我还怕你不成。”田家娘子见她那个样子,一股火气无处发泄,言语里满是嫌弃。
“呵,你先违反了规矩,那就不算数了,你以为签了契书就站理了吗,我告诉你,律法对这种欺瞒签约也是有规定的,你以为呢。”康家婆子冷笑一声后说到。
“康家婆子对律法颇有研究啊,这欺瞒签约条例是去年六部才添上去的,一般的百姓都不太留意这些,您倒是在种田的忙碌之中还能知道这些啊。”林尧笑着对康家婆子开口说道。
“这....”,康家婆子闻言有些尴尬,“不过是偶然看得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