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兄:
大作已拜读,兄忧国忧民之思可敬可感。然而弟前车之鉴在此,不得不说些瞻前顾后之语,望兄三思。兄这篇文章,文字痛切,句句都是我朝弊病所在,句句也都是医病之良方。然则良药苦口,若上禀朝廷,便如平地起炸雷,朝野内外怕是要得罪很多人。兄家中人口繁多,族中子弟俱仰仗兄一人耳,斗胆请兄看在众人份上压下此奏章,暂莫上表为是。
弟这边近来倒有些异闻杂事,权且与兄说说,聊解兄一二烦忧。
弟前几日去了一趟赵家宅邸,就是那个离奇失踪的赵孛赵公子家,不知兄还有无印象。
那天大约三更天气,弟去他家花园中探查。正沿着他家碎石小径慢慢前行,就听见花园那边有些动静。弟思忖着他家众人之前都已收押牢中,莫不成漏了谁?
这些时日雨水颇多,花园中无人收拾,野草疯长,甚是有种荒芜之感。弟拨开野草,走到那声响之处,就听见一阵低声呜咽,像是有人在哭。
弟低声喝道:“是谁?”
哭声戛然而止,恰逢阴云飘散,月光乍现,弟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野草萋萋,全无半点人影。
弟便不再吭声,藏身坐在草丛中,静静等候。
草丛阴湿,夜风阴凉,虫鸣之声颇为响亮。半晌不见动静,而弟坐的衣襟都快湿透了,正要不堪这夜晚湿冷,要起身走时,就听墙角低低切切,又传来哭声。这哭声明明白白,绝非弟幻听。然而张目四望,却一个人影都没有。顺着声音轻轻走过去,哭声越发清晰,乃是从墙那边传来。
我一时间好奇心起,便开口问道:“是兰娘吗?”
呜咽声顿时听了,顿了顿,一个声音低低传来,似乎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你是谁?”
我暗忖,兰娘明明听过我的声音,此刻怎会认不出来?便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是我。”
墙那边却低低啜泣起来:“公子,你一脸几日都不过来看我,让我好担心。”
此话大是蹊跷,我不由得满腹疑惑,咽下到嘴边的寒暄之词,墙那边的人到底是谁?她又将我当做了谁?
沉默中,就听墙那边之人呜咽道:“公子,我知你苦衷。你与云娘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而今你两个到了婚配年龄,正是天作之合,我怎敢拦你?只是…只是你需对我言语一声,何必连日来一语不发?”
我默不吭声,看来此人是将我当做了赵孛赵公子。一想也是,我身处赵府后花园,听云娘说赵公子往日时长在花园低语,看来就是此番情景了。
墙那边轻轻唤道:“公子?公子?”
我清了清嗓子,含糊道:“嗯?”
听我出声,墙那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放下心来,又似乎是伤心失意,低语如清风:“你如今,便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对我说了。”
我尽量压低声音道:“怎会?”
墙那边啜泣声低低响起:“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公子,你我缘尽,奴去也。”
说罢,墙边一阵凉风吹过,我被冻的一个激灵,再要扣墙说话时,便一点声息也无。
抬头看天,恰一片乌云罩住明月,天上地下,唯一片漆黑。家仆阿桂提灯打着哈欠走来:“老爷,夜太深,且回吧,明天再来查案不迟。”
我此刻方察觉衣衫被露水悉数打湿,寒冷彻骨。便起身,随阿桂且去。
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
凤鸣兄,你且说此事之蹊跷曲折如何?
如梦手书。
乙亥年十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