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兄,
这几日省上来人视察,往来迎迓奉承,俗务颇多,故而拖延至今才得空与兄写信,还请勿怪。
宏川兄托人带书信来,除了问候弟饮食起居等事之外,提到凤鸣兄的一些事情,言下之意乃是让我得空劝劝凤鸣兄,宏川兄对凤鸣兄的一片心意可鉴与此。
其实说来说去,凤鸣兄吃亏之处就是心怀狷介之操,每每为了做事之故耿言无所忌,又不肯有所攀附,故得罪人而不自知。宏川兄信中特地说他为凤鸣兄起了一卦,卦象为离,得此卦者,宜谦虚谨慎,稳步徐图,则前途光明。急进及意气用事者必有所损失。凡此种种,无一不有鼓励劝慰之意,还请凤鸣兄莫要辜负了宏川兄一番心意为是。
说到此处,凤鸣兄又该嫌我聒噪一如老妇。弟身居西川偏远之地,近日来也觉得自己话多唠叨,前日吃茶见了那考毕还家的谭公子竟也与他闲扯了半日旅途见闻。那谭公子甚是健谈,真真假假的故事一箩筐,听上去倒是有趣。然而说起西川县赵公子离奇失踪案的时候,谭公子脸色颇有不自然之处,要不是他前段时日根本不在西川,弟少不得要疑心他与此案有什么干系。
说道赵公子失踪案,弟夜探赵府之后第二日,便又去隔壁找兰娘问话,无论如何,此事蹊跷,那晚说话之人到底是不是兰娘与此案似乎有着莫大关系。
然而兰娘见我来,却颇为诧异,直截了当的问我说:“大人昨日方问完话,怎地今日又来?小女子所知道的昨日都已悉数告诉大人,并不敢有所隐瞒。”
我仔细看她,兰娘眼神坦荡,可见所说乃是实情。我便也坦然相告曰:“实不相瞒,昨夜我去赵府查探,听见花园墙外有人说话,似乎与赵公子此案有关系。而赵府花园正好和贵府花园一墙之隔,若不是娘子,那便是府中其他人在花园中说话了。”
兰娘皱了皱眉头:“在花园中说话?却不知是几更天的事?”
我答:“三更天。”
兰娘低头思忖了一会儿:“三更天,后花园…我家竟然有这等事,这等人。却不知说的是什么?”
我左右看了看,兰娘会意,屏退他人。我便低声念道:“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
此言一出,兰娘登时便涨红了脸,柳眉剔竖,星眼圆睁,大怒道:“我道大人是个正经人,没想到却拿这些风言风语来戏弄我,待我告与知府大人去!”
我连忙拦住兰娘:“娘子且休着忙!我并无有戏弄娘子之意!这些话便是昨日三更天娘子花园中的人对我所说,她是将我当做了赵公子!”
兰娘一双妙目凝视着我,我坦然看着兰娘。过了少许,兰娘终于平静下来,然而却转愠为愁,皱眉道:“果若如此,那便是我治家不严。倘使这话传了出去,不光小女子,我玉石兰家的名声便都坏了。”说到这里,兰娘盈盈下拜:“大人,此事还请大人替我兰家遮掩,为报大人恩典,兰家鼎力相助大人破案,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扶起兰娘,道:“娘子,既然昨日夜里不是娘子说话,还请娘子带我去花园一趟,我且看看一墙之隔,到底有何蹊跷。”
然而到了花园,众人却大惊,只见墙角处一片枯萎,所有的兰花全都谢了。阳光斑驳照在残花上,说不出的凄凉颓败。花丛中有一朵硕大的兰花,花瓣干枯萎靡,红色的花瓣上带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水珠,犹自轻轻往下滴落。
管家娘子大声喊道:“这怎么可能?怎么所有的兰花一夜之间全都枯死了?昨天早晨还都活的好好的!”
凤鸣兄,你说此事古怪不古怪?我当时却有个奇怪的念头,昨晚与我说话之人,莫非是花妖?
夜已深,弟且搁笔,望兄珍重。
如梦
乙亥年十一月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