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欣赏着怀里的这只小猫咪,一边努力地回想着梦见的那巨型贝壳到底是粉红色、杏红色还是桃红色,这时月姬也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将军在想什么?”月姬一边用凉凉的手指尖轻轻敲着吴骚的胸口,一边柔声问道。
“我在想,人到底如何分辨梦境和现实的?”
“梦境美好,现实丑恶?”
“有时候噩梦可比现实还令人恐惧呢……有时候,现实又比梦境还要美好!”
“妾不知道了。将军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吴骚呆了两秒,然后笑了笑,抱紧月姬说道:“我也没想明白。不过我明白了一点就是,分辨梦与现实倒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是追求美、亲近美。”
月姬似懂非懂,先点了点头,又一脸茫然地摇头,然后就跟一只小奶猫一样把小脸蛋往吴骚胸口蹭。
“你不需要懂,因为你就是美。”吴骚心中想道,一边把钻到怀里来的这只小野猫来回揉搓。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吴骚问道。
“料理我兄长的丧事。要忙好几天呢。”想到兄长的悲惨命运,月姬不禁又悲从中来。吴骚正埋怨自己不该让月姬想起伤心事,月姬反问吴骚道:“将军往后有什么打算呢?”
这个问题还真把吴骚问倒了。他这次战国之行本只是试验性的,谁知道过来一晃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现实世界中是什么情况?是不是现实世界两个小时还没有到?或者师父的回穿理论出了问题?想起战国之行最早的目的就是来烽烟四起的冷兵器战争时代锻炼一下胆量,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收获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期,可是回去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了。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他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经历了许多不平凡的事,他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动荡而又多姿多彩的世界,喜欢上了这个世界里可爱的人。但他骨子里始终还是一个现代的人,要他以一种旅行的心态来这个世界闯荡、历险,哪怕在这里再多待几个月,他也是非常愿意的;但如果永远没有回到现实的可能了,只能像项少龙那样,在战国时代了此一生,他却无法接受。
他叹了一口气,答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先回军营吧。”
听到吴骚这么说,月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抬起头望着吴骚,似乎想问什么,旋即欲言又止。
吴骚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再一次抱紧月姬,说道:“月姬,我很想带你走,很想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但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还能停留多久。所以,我没有办法给你任何承诺……”
吴骚话还没说完,月姬就用她纤巧的小手把吴骚的嘴巴挡住,喃喃地说道:“将军误会我了。我并没有想要将军给我任何承诺。在将军面前,我想变成干渴时的泉水、饥饿时的口粮、夜行时的月光、寒冷时的裘衣,我想变成将军的一切——唯独不想变成将军的羁绊和累赘。”
月姬几句话感动得吴骚几乎热泪盈眶了,他赶紧转过头去,快速地眨动着眼睛,不让月姬看到他激动的样子。
月姬也就转身坐起来穿起衣服来了,一边说道:“将军再休息一会儿,月姬要先去忙兄长的丧事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月姬。”
吴骚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睡也睡不着,觉得无聊,也穿好衣服起床来了。
下楼后,见大家都已经起床了,主人家准备好了早餐,吴骚一边吃早餐,一边观察着周围。
他见到月姬忙个不停,一会儿安排人给兄长擦拭身体、缝合伤口,一会儿又找人做丧衣。看起来一家之主是月姬的父亲,但实际上很多具体事务都是月姬在主持。
吃完早饭,黑夫悄悄问吴骚道:“伍长,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去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吴骚道,黑夫几个就跟着他转到院子里一个偏僻处。
“是不是该回军营了?”吴骚问。
黑夫回答道:“一般是这样的。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可以回营报战功了。再说,时间一长,这些头颅就会腐烂,留存、辨认都会很不方便。”
“那咱们就回营。今天就动身。”吴骚说道。
他做出这个决定,一方面当然有黑夫所说的那些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在此羁绊太久。明明知道不可能给月姬任何承诺,还是尽早离开的好。相处越久,彼此感情越深,实在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于是他瞅准个时机,走到月姬父亲面前,对他说道:“父老!我们今天也该告辞了。战斗结束,我们该回军营报战功了。你们节哀顺变,好好过日子,这从仇人手里夺过来的三匹马送给你们,感谢你们的热情款待!”
月姬的父亲和兄弟听吴骚说要走,都怔住了。月姬则扭头快步走开了。
月姬的父亲眼中含泪,抓住吴骚的手,颤声说道:“将军怎么这么急着要走?是不是我们招待不周,将军住得不舒服啊?将军一走,我们家这几口人恐怕都要活不下去了……”
吴骚大吃一惊,问道:“父老何出此言?”
“赵军平白丧失了这三名骑兵——而且里面还有一个军官,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将军一走,赵军回来找我们报仇,老夫一家人恐怕都要命丧屠刀之下呀……”说罢,老者眼泪又落了下来。
吴骚转头询问地看着黑夫,黑夫凑上来在吴骚耳边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目前赵军还活动在这个区域,不过越往后赵军杀回来报仇地可能性就越小——这一场战斗后,秦军会加强这一地区的警戒。”
“那么,我能够以什么名义滞留几天呢?”
“就说驻守村子,以防敌军反扑,这样的情况经常有的。”
吴骚思考了片刻,心想,“跟生命安全比起来,离别的痛楚真算不了什么。再说,我是不是又一次拿现代女性的状态来推测战国时代的女性了?就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战国时代的女性远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于是对月姬的父亲说道:“父老,那我就多住两天,等秦军加强这里的防卫为止。”
那老翁破涕为笑了,月姬重又精神抖擞地为她兄长的丧事忙了起来——原来她刚才一直在门后听着这边说话呢。
吴骚转头对丁说道:“丁,你带着那三颗头颅回营报功。就说我带着黑夫和惊还要在这村子驻守几天,以防敌人反扑。”
“诺,伍长!”丁就拿了一块布,把那三颗头颅包了起来,告别大家回军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