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的花季到了,以宁院里种了一片木香,亭子下面一整堵墙和假山之上,都攀着木香藤,这两天花开,那一角甚是清新好看,翠绿的底色,上面开着白中有鹅黄的木香花,并不多娇艳,个个儿小巧玲珑,莹润似玉,簇簇开了一片,院中的空气都芳馨起来。
早上,萧瑮和以宁相拥站在庭院里赏花,萧瑮道:“这几天忙的没在意,花开的这么好了。”
以宁道:“我就知道你没在意,所以今天特意拉着你出来看看,要是错过,怪可惜的。”
“宫里的蔷薇也开了,不过种的都是红红粉粉的,没咱家的脱俗。”
“是嘛,红粉一片应该也怪好看的。”
萧瑮笑问:“带你进宫看看去?”
以宁在他怀中摇头:“不去了,也不是稀奇没见过。对了,我晒了几包木香花,你今儿记得带着进宫,给太后和娘一人送一包,天气越来越闷,木香泡茶喝可以理气。”
“好,我记得。”
以宁又说:“给你做了一条汗巾,用的鹅黄缎子,绣的就是木香花,你回头看看喜欢不喜欢。”
“喜欢喜欢。”
以宁笑他:“没见着就说喜欢?”
萧瑮道:“经你手的东西,没一样我不喜欢的。”
“好啊,赶明儿给你个做个大红牡丹的袍子,看你还喜欢不喜欢。”
“完了,祸从口出,又要被你摆一道儿。”
“叫你别乱讲话奉承我,有的是法子叫你现原形。”
正聊着,雪海过来,本来是叫二人起床的,没想到两个人已经起来,站在门口赏花呢,雪海笑道:“王爷夫人早安,今儿起的早。”
萧瑮依然站在以宁身后抱着她,雪海过来也不松开,以宁跟雪海说话:“就你起了?”
“都起了,洗脸呢。”
以宁问:“早上吃什么?”
“大麦杏仁粥。”
以宁仰头问萧瑮:“是甜粥,行吗?”
“行啊,许久没吃甜粥了。”
以宁又对雪海说:“昨日孙伯送来的枇杷,记得端上来。”
萧瑮问:“早上吃?”
以宁道:“你夜里咳嗽,自己不知道?”
“是嘛,只觉得嗓子不大舒服,不知道夜里还咳嗽了,吵到你没有?”
“你还担心这个?能不能先想着自己身子?热伤风可更难好,你别觉得没什么,忙起来顾头不顾尾,我就早上看你一眼,晚上看你一眼,难道还要我操心?”
“好好好,我知道了,今儿起注意。”
“我和二姐约了今天上街,永福寺那儿今天庙会,你有什么要买的没有?”
“你们难得上街,就别惦记给我买东西了,好好玩儿吧,多带两个人,庙会乱得很。”
“好。”
萧瑮出门后,以宁和蕴香稍微收拾了一下就一起出门,车子出了南门,又行了一段才到庙市,以宁和蕴香相扶下车,街上已经熙熙攘攘起来,四处挂着彩色幡旗,不远有几处耍杂耍的,小贩摊子有的整齐,有的杂乱,散漫铺排着,喝彩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雪海笑道:“真是热闹,应该叫上梧桐一起的。”
青烟说:“是呢,她就喜欢看杂耍表演。”
以宁道:“你们都糊涂了,才告诉你们她跟肃王到南边巡查去了,怎么还在这儿念叨。”
蕴香道:“在跟前的时候不觉得,不在眼面前儿了事事想着她。”
以宁好笑:“哎呦我的姐姐们,咱们就高高兴兴逛市集吧,赶明儿泡壶茶,坐着闲聊的时候再念叨我们的肃王妃,好不好?”
蕴香笑着拉以宁往前走:“好好好,走了。”
没走几步,蕴香停在一个卖簪钗的铺子上,以宁陪着看了一会儿,被旁边卖风筝的摊子吸引,以前她和天歌有一个绢丝的蝴蝶风筝,那是六叔带进山里的,三哥亲手给自己扎的,六叔从不往山里带外头的东西,七岁的时候得了一只蝴蝶风筝,以宁和天歌两个人喜欢得不得了,玩了许多时候还是爱不释手,后来风筝飞走,以宁还哭了一回。
以宁拿着一只蝴蝶风筝看了许久,决定买一个送给天歌,这时候她身边站过来一个人,以宁以为是蕴香,也没回头就问:“二姐,你看这个风筝,好看吧。”
那位夫人凑过来看了看,笑说:“好看,真好看。”
以宁听到声音耳生,才看到来人不是蕴香,掩口道:“夫人莫怪,我还以为是我二姐姐。”
那女子笑说:“是我唐突了,没吓着你吧?”
以宁笑着摇摇头:“没有。夫人也想买风筝?”
“是呢,怪好看的,想买个摆在屋里。”
以宁看她穿的素雅,挑了一个淡黄色芍药纹样的菱形风筝给她看:“夫人觉得这只如何?”
那女子道:“呀,还有这样雅净的纹样,我都没看到,就要这个了,多谢你。”
两人一道付了风筝钱,各自拿着风筝要走,那位女子看到雪海,觉着眼熟,回头问以宁道:“莫非,是周王府上的女眷?”
以宁仔细看了看那位夫人,也觉得眼熟,于是先解了面纱说:“夫人认得我?”
那位女子也解了面纱,笑说:“王妃万福。”
以宁看到是吴王妃杨氏,也连忙笑着行礼:“王妃姐姐万福。”
两人相视而笑,之前在宫里匆匆见过几回,从来没说过话,两个人也都很少参加京里那些贵妇小姐的聚会,今日在这儿见到,也都大概知道对方是什么性格,待蕴香过来,三个人一拍即合,索性同游。
走走看看,用的玩的都没什么新鲜的,三人就在一排小食摊子中间坐下,不管旁边街上是寺中僧众出来行像,还是百戏杂耍,都不去看,以宁问吴王妃:“杨姐姐是特意出来买东西还是随便逛逛?”
杨氏道:“就是随便逛逛,老在家里待着闷死了,王爷不在家,我偷溜出来的,没告诉他。”
以宁拉着蕴香说:“咱们俩是报备过的,而且我呀也不是随便逛逛,我是特意过来吃东西的。”
杨氏问:“是什么好吃的,还要特意来吃?”
蕴香道:“夫人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阿宁这丫头口味最是刁钻古怪,她说好吃的东西,一准错不了。”
雪海几个人跑来跑去,没多时,桌上摆了不少点心小吃,以宁道:“姐姐快尝尝,这几样是永福寺周边最好吃的东西了。”以宁动手,把食物分成小份儿,送到蕴香和杨氏面前,口中介绍,“这是白糖龙须饼,这是白年糕,不是捣出来的,是揉出来的,比寻常吃的软糯多了,这是红糖糍耙,配着这个酸梅汤吃,这家的酸梅汤特别够味道,老板娘熬这个汤比熬药还认真。”杨氏喜欢吃酸甜的东西,尝了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赞道:“从来没在外头吃过这些,今儿还真是寻到宝贝了。”
蕴香对以宁说:“李婶知道该伤心了,有她那么个大厨子,你还三心二意的。”
以宁端起一碗甜豆花吃,口中说:“怎么会呢,这家做豆花的铺子还是李婶告诉我的呢,这家老板是我同乡,他们家的如意干,什锦豆腐都做得不错,你们也尝尝,就是到杨州去吃的也是这个味道。”
“是嘛。”两人不约而同地伸手,又去吃那几样,果然好吃,豆腐口感细腻,京里的豆腐多是做羹,这样吃还有豆腐原本的豆香和口感,凉凉得很爽口,如意干中的豆腐果小巧精致,饱含汤汁,一口一个,骨汤浓郁,两个人吃的失了神,饱了还停不下来。
雪海和小玉拉着杨氏身边的两个丫头坐到一旁也吃去了,这边三位夫人吃饱了,一边聊天,一边等她们吃完,杨氏道:“宁妹妹怎么晓得这里这些东西好吃的,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到这里来吃东西啊。”
以宁道:“都是从前的事了,嫁人前比较疯,我哥哥也比较在行,时常带我出来,如今也常光顾的。”
杨氏道:“我说呢,我瞧那几个老板好像都认得你身边的丫头。”
蕴香道:“她每常想起个什么就会差人过来买,有一阵子,我两个天天吃这家的豆花,吃不够。”
杨氏道:“我算是学到了,咱们该早些结交结交,我今儿第一回知道什么叫相见恨晚。”
以宁点点头:“家去千万别跟王爷说,他们知道又生出许多话来。”杨氏很是赞同:“是这话,我们王爷要是知道我在外头吃这些,肯定要生气的。”
“可不是,管得可宽。”
……
丞相府。
王丞相坐在书房内,暗中有一个人在跟他说话,那人道:“皇上的身体,的确快到时候了,传言非虚,丞相要早些防备打算。”
王丞相道:“此事老夫也料到了,只是,周王那里,又是哪一出?”
“别的不说,周王和皇上的感情,还是别的皇子不能比的,毕竟敬贵妃是皇上心爱之人,这种时候,皇上当然信任他,有事情先跟他交代,无可厚非嘛。”
丞相问:“你就一点不担心?”
那人冷哼:“要是不担心,也不会来找你。”
丞相问:“有计划?”
那人道:“你和西番人还有联系吗?”
丞相道:“西番王廷政变,他们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有何用?”
“不必大闹,在边境小打小闹一下,上奏的时候添油加醋,说得严重一点,皇上自然会派周王过去看看,如此,不是就能把他支走了嘛,周王一走,皇上那里就好掌握了。”
丞相连连点头:“不错,摸不透就先支开,可行。”
那位神秘的人物一走,王丞相当即写了一封信,写完封好,转身打开书房的暗门,步入地下,这条路通往丞相府的地下城牢,丞相在此建了日月星辰四宫,他的众多死士就是在这里听他调遣,进出丞相府,地宫结构复杂,出入隐蔽,这也是丞相府死士,踪迹难寻的原因。
王丞相将信件交给一个黑衣人,嘱咐他送去定西郡嘉城某处。那人拿了信,就即出去,并不多言。
……
萧瑮从宫中出来,去了上将军府,平城的大军如今大半驻扎嘉城,上将军自然也随军去了边关,小半年来首次回京,萧瑮与上将军聊了很久,知道边境安宁,连日疲惫的内心得到了一些安慰。和上将军讲了许久宫中之事,入了夜才回到家。
走进西苑,夜色朦胧,木香花架下站了一个人,伫立不动,衣袂飘飘,清瘦修长的身影,如今不用猜就知道是谁,萧瑮走上前去:“谢兄。”
天歌回神:“来啦。”
萧瑮很是不满的说:“这里是我家。”
天歌眉毛轻挑,语中略带不屑:“是嘛。”
萧瑮道:“谢兄可是有事?”
天歌问:“你和皇上是不是有大事要办?”
萧瑮皱眉:“谢兄关心朝局?”
“并非我关心,无意间知道一些事情,觉得可能对你有用,本来想告诉你,不过看来,萧兄大有忌讳啊。”
“并非我忌讳,只是事关重大,不…”
天歌抬手制止他:“罢了,我也不想问。”她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萧瑮,“这是丞相府今天送出来的一封信,是往嘉城送的,多是密语,大概的意思就是在边境制造些小混乱,应该是想把你从朝中支开。”
萧瑮接过,展开来看,实在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谢兄是怎么看明白的,若是真如谢兄所说,就很值得玩味了。
天歌继续说:“你应该知道丞相府有情况,但是无从查起,对吧?”
萧瑮点头。
“你安插了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进得了丞相府的?”
萧瑮无奈摇头:“大多在庄园,府上只有几个侍从,再深入一些的,眼下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