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第二次走进云上居时,已经是六月中了,那时候阳光有些刺眼,天气还有些微微热,但走入云上居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云上居内树影淙淙,即使有阳光,那也是不刺眼的,反而在地上勾勒出一幅幅的美妙的画来。
这次前面带路的人不再是季钧了,而是云宁。云宁比季钧更加知道潇潇的性子,所以一路走来也不说话,但是在他的心里却是一番翻天覆地。
他跟着安闲许多年了,就听见别人或多或少地评价安闲,或说他薄情寡性,或说他红颜知己众多。但是云宁知道,安闲从未当真。
他是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的时候,是在魔都的雕辛楼,他和先生在楼上坐着,看见两个女子走进来,那小二哥忙去迎接:“凤小姐,今日要吃些什么呀?”
他想着,既然凤歌来了,那她旁边的这位是谁?
凤歌问:“潇潇想吃些什么啊?”
那女子不答,凤歌也不觉得尴尬,转头去吩咐小二,说了几个菜名,领着女子上了楼来。
二楼的房间是通的,所以在楼这边和那边只是用了屏风遮挡,说话声还是可以听得见的。
期间,凤歌一直在问潇潇,而潇潇呢,只是不咸不淡地答。
凤歌问:“那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潇潇疑惑,抬起头看向凤歌,问:“哪几个人?”
凤歌瞬间拔高了声音,把含在口中的茶都差点吐出来:“你不会连这个事情都忘了吧,当然是那几个人了!”说完,又往潇潇的手臂上看了看,试图让潇潇想起来。
还未等潇潇回答,凤歌又说:“这事殿下可专门跟我交代了,说不许怠慢,必须严查。”
潇潇挑挑眉,笑着说:“那几个人消失了。”
“怎么可能在你手上丢了?不能吧?”凤歌满脸疑惑,着急了起来。
潇潇再次解释:“我让宋祁作了。”
凤歌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又问:“就这么作了,不审审?说不定以你的手段,还真能审出一点什么来呢?”
这次潇潇却笑着摇头:“不用了,我知道是谁。”
“也对,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凤歌这下不问了,彼此心照不宣。
过了一刻钟,潇潇又说:“凤歌,我在想,若是我把这些人都送回去,那个人将会是怎样的表情。”
这边,安闲起身,看了看屏风那边的两个人影,说了两个字。那两个字虽说得小声,但云宁听见了。
“真像。”
像谁?
云宁不问,也不敢问。
直到几年后,云宁陪同安闲在桑南第二次遇到潇潇以及此后几次看似偶然的碰面,云宁渐渐明白,安闲看潇潇,其实就是在看他自己。
后来,有人问云宁,你知道安先生是什么时候对潇潇动心的吗?
问的人是映雪,这话问得有点直接,云宁选择沉默。
他沉默,是不知,也是不能回答。安先生把心思藏得极深,就算是潇潇在南华居住的这段日子以来,安先生也没有对潇潇表现出好感来。
四年前,由于玉川之战,魔域大乱,牧北辰亲信所剩无几,有人釜底抽薪,将三皇子牧北熠提拔上位的人尽数变节,纷纷倒戈牧北辰,
消息传到雍城,安闲只说了一句话:“是她。”
两个字,云宁笃定,这次安先生说的这个“她”一定是潇潇。
这两人实在太坏了,沾染了上位者的习气,虽是少言,但寡情薄意,手段残忍,都不是善茬。
潇潇来了云上居,但云山小筑她是万万不能进的,所以只在前厅停住了脚步,云宁会意,去请安闲出来。
安闲听见云宁的脚步声,他从文案中抬眼示意云宁说话,又低头去继续看。
“先生。”云宁唤他,但没有下文。
是提示,云宁是奉命去请潇潇的,如今云宁回来了,潇潇呢?想必是在前厅吧。那个姑娘一向分寸感极重,她不进入云山小筑,也是在情理之中。
安闲在一刻钟之后起身,可以理解为他是故意的,这种故意也是有分寸的,琐事缠身不假,晾着潇潇也不假。
一半真,一半假,安闲解释为:“六月中,从南华居到云上居路途有些远,潇潇过来时歇一歇,我们再商议事情。”
因为接下来商议的事,的确会让潇潇肝火旺盛。
“潇潇不愿婚礼操办也就算了......”他给潇潇沏茶,话未说完,潇潇知道。
潇潇眉梢一动,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嗯?”
他把手中的茶壶放下,又把茶盏递在潇潇面前,待潇潇接过,他说:“那么潇潇打算入住流云居吗?”
潇潇看着他,心里却肝火直冒,他哪里是在问她的打算,分明是在告知。
你看看,紧接着他又说:“一直以来,流云居都是作为我的新婚居所闲置着,如今潇潇即要成为我的妻子,那么入住流云居是否是理所应当?”
“那么,安先生也要入住吗?”这才是潇潇关心的问题。
安闲看着潇潇,潇潇在笑,笑容那么美,像春天里风从新开的桃花拂过,他强迫自己撇开眼,怕看久了,会做出失礼的动作来,也怕这样一个自己,会吓着她。
他移开视线,又想,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翼翼了?
“当然。”
潇潇低下头去,笑容也渐渐消失,沉默半晌:“那么,我们是否需要行夫妻之事。”
这话问的直白,安闲倒是笑了:“我不强求。”
潇潇是松了一口气,她想,像安闲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子不是召之即来,他不屑也不会强求任何一个人。
看着潇潇的表情,安闲心里明了,潇潇要为纪辞歆守身如玉。她心里藏着一个人,又被他半商议半胁迫要她嫁给他,她心里难受着,又不能与人说,所以他能理解,能理解......
安闲心里也有怨气,眼前人即将成为他的妻子,可她却要为另外一个男子守身如玉,他心里有气,但这气是绝不能撒给潇潇看的。
他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去找来云宁,商议潇潇搬入流云居的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