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流云居,潇潇是想带着映雪和玄堇一起的。但是安闲给阻止了。
关于这件事,安闲是这样向潇潇解释的:“潇潇你看,映雪和玄堇年纪还很小,万一童言无忌说漏了嘴,潇潇和我还要想办法来堵住悠悠众口,岂不麻烦?再说,流云居与南华居相隔不远,走几步路,锻炼锻炼身体,对于小孩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好吧,潇潇不说了,不说了,实在是说不过他......
那天晚上,安闲和潇潇一起进餐。
进餐前,他还带了一群人过来,有丫鬟,小厮,护卫,潇潇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和相貌了,但有一个人潇潇却印象深刻,他是严世清。
潇潇初来乍到,除却云宁季钧还有关芙几人之外,在雍城几乎不认得什么人,所以,当安闲说出他的名字时,潇潇不仅记起了在魔都时,怀素先生曾多次提到过这位严管家,他说他的这位故人做事圆滑周到,八面玲珑非常人能比。
安闲说,严管家负责打理你我日常起居,有事情找我,或者找他。
只是,这位严管家看她的眼神并不友善,这份不友善从何而来,潇潇不做深思。
潇潇进餐很安静,安闲见状,替她盛了一碗药膳粥,递到她的面前。
那碗药膳粥,潇潇是不会动的,以至于让安闲发现了,皱眉说:“怎么不吃。”
潇潇看着他的眼睛,其实安闲也不会对她怎样,但一个掌权者,在权力巅峰游走经年,举手投足之间都会带着城府,含着某种不怒自威。
潇潇最终拿起了那碗药膳,吃了一口,她以为自己可以吞下去,但没想到,那口药膳在潇潇嚼了几口之后,在安闲讶异的目光之下,快速地从怀里拿出手帕,把嘴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安闲蹙着眉,从自己手边拿了一块手帕递给潇潇,潇潇接在手里,哑着嗓子说了句:“抱歉。”
“不能吃,为什么不说?”
潇潇不说,是因为不能说,她不能在安闲面前提起纪辞歆。
纪辞歆生病的日子里,身体逐渐消瘦,潇潇想尽了办法为他熬制各种药膳,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接触多了,潇潇不仅对药理一知半解,就连身上也都是药味了。
纪辞歆还跟潇潇说笑:“以后,我们去开家医馆,久病成医的我还有懂得药膳的潇潇,再请一个小伙计打杂,所以,我一定要好起来。”
潇潇说:“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后来渐渐地吃不下了。
他对潇潇说:“潇潇,我不要再吃药了,你也别费心思为我熬制药膳了,没有用的。”
他说:“药喝多了,嘴里吃什么东西都是苦的,潇潇,你不要再为我费那么多心思了。”
那天,纪辞歆打翻了药碗,药碗破碎的声音夹杂着他愤怒的话音:“潇潇你走,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来管我!”他说完,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身体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床榻上,余下的,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她听了,眼泪就那么一颗颗落下,划过脸颊都觉得疼,她坐在他的床边,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不,你听我说,一定会有用的......奉均,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洛离说了,你一定会好起来,所以你要吃药......你不能跟我闹脾气了,好不好?”
纪辞歆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潇潇的头发,最后无力垂下,叹息一声:“潇潇,不是我要惹你哭的,而是我真的做不到了,
后来,纪辞歆不在了,潇潇抗拒见到大夫,抗拒一切药物,连带着带有药物的一切食物都不沾。
潇潇知道,这一切都源于她的迁怒,但她不能忘,不能忘掉奉均的痛苦,那些药物就如同魔鬼一般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身体,使他越来越消瘦,最后整个人都不成人形。
洛离也说:“是药都有三分毒,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他这病来悄无声息,等发现时又已是病入膏肓,所以,我也只能尽量减轻他的痛苦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潇潇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不同的是,她看着纪辞歆吃完药,然后转身给自己备了一份,起初,大家都没有发现,后来被牧北辰发现了。
潇潇冷静到可怕,她说:“洛离说了,是药三分毒,我也喝了,但愿能帮他分担一半吧。
纪辞歆的身体每况愈下,潇潇还能怎么办呢?
她跪在洛离面前,她说:“求求您了,救救他吧!你救救他,我愿意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好不好?”
从来都不信神佛的潇潇跪在神佛面前,她说:“我求求你们了,你们要惩罚,就把报应全都落在我身上,惩罚我吧!不要再伤害他,好不好?”
屋内很安静,安闲看不见潇潇的表情,她不提,只是说了一声:“抱歉。”安闲自然不会追问,若她愿意说,自然会说给他听,何必问?
无言,大约是一种无声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