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一转眼就到了。
潇潇那天没有穿从“绾绣”送过来的喜服,她穿了一件天蓝色薄纱广袖襦裙。
潇潇换好衣服,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映雪失神,季钧惊艳,那袭衣裙,把潇潇幻化成在天空中自由游走的云,衣裙成了最漂亮的底色。
安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这个即将成为他的妻子的女子,的确晃了一下眼,但也是仅此而已了。
呵,这个人自制力很好。
好吧,说说安闲吧,他是雍城掌权人,几千年来,出入各种宴会皆是上座,见过的美人千姿百态,不计其数。其中,容貌佼佼者何其多,何来失了分寸?
“为什么不穿喜服?”安闲问。
潇潇迎上他的目光:”那您呢?”
潇潇注意了,安闲今天穿着白色的玉瑾长衣,上面绣着金色的暗纹,当真是风流倜傥,国士无双。
听了潇潇这句话,安闲嘴角那抹笑,仿佛融进了明媚的日光里。
严世清进来时看见了,当下心里十分惊奇,他想,原来安先生不是不会笑,他只是从未笑得这般心无城府。
安闲笑着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那是邀请,也是尊重。
潇潇看着眼前的这双手,犹豫只是一瞬,最终把手放在安闲的掌心里,然后被他轻轻握住。她被他牵着走,脚步有些缓慢,沿途的风景很美,阳光洒在他身上,清隽的眉眼在树影之间重叠,交织。
潇潇后来想,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呢?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节处有握剑或是握笔留下的薄茧,手心很烫,潇潇的手被他握住,生生逼出了一层薄汗。
走入祠堂,那里与潇潇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祠堂没有香火,只在案几上放着一本簿子,安闲握着她的手走到案几面前坐下,然后松开潇潇的手,去拿那本簿子。
潇潇看见了,那是安家嫡支族谱。
“安家本族只剩我这一脉,所以只有我手上的这一本。安家旁支在另外的族谱上,所以,潇潇不用担心了。”安闲向潇潇解释,却用了安慰的语气。
潇潇却疑惑了:“嗯?我需要担心什么?”
安闲转头看着潇潇,有些好笑地看着潇潇:“安家若是人多,潇潇难道不怕是非也多?”
“这些事难道不是您处理?”潇潇反问,安闲这个人,即使有家务事,也会变成国事,哪里还有潇潇处理的份?
早料到潇潇会这么说,安闲便没有再打趣潇潇了。
潇潇看着他翻开的家谱,上面除却他翻过去的那一页写着他父母的名字外,第二页只有他自己的名字。
安闲,字存卿。
安家存卿。
好名字!潇潇在心里感慨,看着安闲一笔一划写上她的名字,安闲和潇潇并排着写,未停笔,未抬头,安闲问:“潇潇有小字吗?”
“没有。”潇潇回答。
听潇潇说没有,安闲停笔,待墨迹干涸,合上家谱,又对她说:“潇潇这个名字很好听,不需要小字。”
这是安闲的评价。
从祠堂里走出来,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让人晕眩,无人知晓,此刻在潇潇心里,似一场劫,翻天覆地,痛得不能自抑,却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奉均,在你离开后,我开始信佛,佛说缘分就是前世欠下的债,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看,我们的缘应了三个劫,我认了。
———奉均,那天我看见了裴无欢,那个男子有和你一模一样的容貌,可是,那怎么可能是你呢?你下葬那天,凤歌曾安慰我说:“像你这么好的人,一定是去了一个美好的远方。
———奉均,其实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在你走后,我最终嫁给了别人。
流云居内,安闲有事临时离开,潇潇躺在软榻上睡着了。
梦,如期而至。
她梦见在魔都的街道上,人潮汹涌,车水马龙,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潇潇看不清他们的脸,又似乎她正在找什么人。
这时候,她仿佛看见了纪辞歆,准确来说,只是纪辞歆的背影,她追过去,可是那背影却越来越远。
最后,他们在茫茫人海中走散了。
潇潇站在人群中,她不走了,也不找了,她在等人群渐渐散了,等一个人来接她。
潇潇沉浸在一个她不愿离开的梦里,她盼望着有一个人能来接她,向她伸出一只手,说:“我们回家吧!”
安闲再次来到流云居时,已经临近傍晚,流云居外的天空仿佛被人泼了墨,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让人晕眩。
安闲看着潇潇,许久......
他的眸子很深,听着潇潇的呓语,心里似有一团火急切得似要把所有的东西都燃烧殆尽,他想一把把她推醒,但是伸手却犹豫了,他不能冲着潇潇发脾气,他只能把已经伸出的那只手在空中虚晃了一下,然后握成拳,想着:就纵容潇潇罢,她心里难受着,不能让她再受磨难了。
过了许久,安闲把一只手伸向潇潇的后颈,另一只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腰,他抱着她,贪念一般,像拥抱着一季阳光温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