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初雪都是天地送给大地的最后一只精灵,它飞舞,它洁净,它像是上天降下的清道夫,为新年的到来做着准备。
寿方在十二月的首日迎来了今年的初雪。这些白色的小精灵在夜里悄悄盘踞了都城的每个街道、每个角落。早起的人们都在肩头披上各种颜色的挡风围脖。
一个小巷落里,四个在外留宿的青年抱紧双臂,急匆匆地往家里赶。他们昨天夜里出来喝花酒,可不会想到今天要遭遇今年的头一场雪,手边都没有御寒的添衣。
“噗通!”
一个重物从天而落压在其中一人身上。被压住那人扑在地上大声骂道:“什么鬼东西,快帮我挪开!”
“你……”另外三人清楚地看到压在同伴身上的可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两眼浑白的死尸。他们都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个借着祖辈余荫享福作乐,可没有上前去摸尸体的勇气。
巷口有许多正收拾摊铺准备开市的商贩,听到动静都寻声看过来。
“这……死人了啊!”有个妇人正陪着丈夫打扫店铺门前的积雪,看到尸体猛然惊喊。
有心急的人立马去走报府衙,剩下的人要么远远地看热闹,要么走进小巷里想查验真相。
“什么东西啊?”被死尸压住的青年看着情形不对,不张口要伙伴帮忙了,两只手后撑几爬就爬了出来。
他再转身去看,脸都白了,嘴里战战巍巍:“这这这……我,我。”
他那三个同伴拉住他:“快走!”
“可这……”他被拉住却没反应,还想给同伴解释这尸体和自己没有关系。
他那三个伙伴哪里想听他废话,使劲一拽就把他拉着跑了。四周围聚来的人们都议论起来,有几个人还声声有响地保证他看见了就是刚才逃跑那四个人杀的。众人你添一段,我补一段,慢慢一个青楼争醋埋伏杀人的故事就被他们创作出来了。
一伙穿了藏青麻衣的府衙捕员带了担架到场。他们查看了尸体的眼睛、内唇还有脚底,最后麻利地分开围观人群,把尸体抬往府衙去。
府衙建在东城,府尹刘喜焦急地站在一间屋子门口唉声叹气。抬着尸体的那伙捕员到了,刘喜翻开遮盖尸体的素布瞧了一眼,挥挥手道:“抬进去,快抬进去吧。”
捕员们默不作声把尸体抬进刘喜背后那间屋子,与屋内的十三具尸体摆在一起。
“大家,这事不简单啊。”屋内一人正在验尸,看到又有具尸体被抬来,出到屋外对刘喜说道。
“我也知道不简单,可总得查啊。”刘喜甩袖子道。
“大家,这事情可严重了,连续凭空出现这么多死尸,不是咱们能办的案子啊。”仵作劝道。
“那你说怎么办?”刘喜当然也不想背着这么大个案子。
“大家不如派人去把此事说给景夫子,陈相他们。反正尽早把自己摘出来,一有人接手,大家就可以上表说是瘟疫,把事情推给太医司。”
“不成,夫子贵重,而且身子年迈,万一这真是瘟疫,伤了老人家身体怎么办?而且人家又不傻,怎么会愿意接手?”刘喜呵斥道。
“大家可以只通报消息,不明说要他们接手。这事既是个苦差,也是个良差。大家你多撒网,自然有那些个自认不凡的人争着接手。”
“有道理,有道理。哈哈,你小子脑子挺灵光。就这么办了。”
陈之晋在景宅已经住了半个月了,天天就是陪着景越下下棋,聊聊天,过得也还舒适。到了晚间,他总要抽出几个小时用来打坐。
他体内的仙根品质很好,按理说就算他不修行慢慢也会把他推上名丹大成。可那往往要花费一两百年,能自己修行减少名丹大成的时间,陈之晋当然不会放弃。
同时,他还向景越讨了一把普通品质的剑,每天早晨都要练上几个大招式。景越看着好玩,时常在一旁看。
景越总说燕青雪老想及不能生育的事,可其实他自己也是常常想及的。为了不引起燕青雪的伤悲,景越才刻意隐藏这份忧伤罢了。
他喜欢陈之晋,因为他觉得陈之晋像他。陈之晋有气魄,有手段,有武略,只差一个大志向就与年轻时的景越一模一样了。景越望着陈之晋,便会幻想自己若生个孩子,会不会也很像自己。
“这招好,叫什么名字?”景越看着陈之晋操演完,适时地称赞道。
“还是没名字,也是我自己瞎编的招式。用来挑剑偷袭还是蛮好用的。”陈之晋笑道。
他没系统学过剑术,招式都是自己编的。当初他叫喊着要修仙,陈宁修就送他去拜师学剑。他拜的老剑师不买陈氏的面子,只丢了一本《剑招基础》给陈之晋,其余时候都只拿陈之晋当仆人用。
这是正常的拜师学艺模式,徒弟在前面几年都是仆人。可惜陈之晋是个怪胎,他手摸到那本《剑招基础》开始,脑海里就不断冒出来各种各样的书籍,足足一日后才消停。事后陈之晋好奇去数,自己脑海里竟然多出来六千多本关于剑术的书籍。
知识都懂了,陈之晋就慢慢在老剑师那儿练力气,抽空也自己排编好用的剑招。一年后,陈之晋就成了相亭有名的好剑师。他拜师的老剑师心里纳闷,可对外还是宣扬说是自己教徒有方。
“呵呵,又要骗我。不说就不说罢,省得你说老夫图你剑招。”景越才不会相信陈之晋小小年纪会是个剑术大师,他只当陈之晋是师门有命不能外传招式。
有仆人引着一个蓝衣男子到陈之晋院子来。那人远远瞧见坐在凳子上与陈之晋说话的景越,心头一热,步子迈得更快,越过了引路的仆人。
“老师。”蓝衣男子面色火热道。
“这么早赶来作甚?”景越道。
陈之晋也好奇地收剑望过去。这蓝衣男子陈之晋见过几次。他是景越的唯一弟子,是楚离的第五个儿子,是楚山的五王子。景越回寿方入宫见过楚离的第二日,他就登门拜访了。
“老师,刘喜那儿出了个大案子,您知道了吗?”楚嘉问道。
“哦,这事啊,你都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吗?”景越翻白眼道。
“老师,那我们要不去看看?”楚嘉高兴道。
若说大人们的热爱是国家,小孩子、青少年们的热爱就是各种英雄。楚嘉就最喜欢探案。每次自己寻找出案子的真相,他的心都像是被最激烈的潮水拍打过一样。可往常他都是从府衙调各种案卷的复本出来在书房里自己玩闹,时间久了总嫌不够刺激有趣。
这是他头次碰到涉及十几条人命的大案子,一得到消息他就把心充满了血,迫不及待地要去现场看看。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案子,你还是收收心待在家里等卷宗玩吧。”景越也知道自己弟子的兴趣所在,但是老道如他怎么会看不出刘喜的脱身之计,当然不会让楚嘉去接那盆浑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