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被景越提点后领悟出刘喜的计谋,于是听从景越的话,打消了前去观看的打算。他看见陈之晋反提在身后的剑,不满道:“我送老师的寻剔剑,老师怎么送人了?”
“我年纪大了,没精力用它。小晋找我要剑,我手头就它还算把好剑,当然只能给他了。”景越道。
“原来是王子送给夫子的剑,我还以为只是把普通的剑。”陈之晋真以为景越是从府宅侍卫手里帮他讨来的剑,哪里会想到景越居然肯把关门弟子送的好剑给自己用。他连忙伸出剑要归还。
“送你就是送你,哪有再拿回来给我的道理?”景越当然不肯收。
陈之晋又要把剑还给楚嘉。楚嘉心里肉痛,面上表情一阵纠结,最后还是说:“给你了,给你了。这可是冶修子大师的佳作,你爱护着用啊。”
清风拂晓,吹不破满地的雪纹,好在推动了时间,不然真叫人怀疑它的作用何在。一天里景越都在关注命案的情形。从昨天夜里开始出现尸体,到今晨都是些平民。
午时,有个在外的爵侯回寿方过年,仆人打开马车帘发现马车里的老爷已经死了。自此,发现的死尸不再是平众,而是寿方城里住在北城区的士贵。到此时,这件案子的性质彻底变了。
原本死的都是百姓,还能说是些武艺高强的侠客为非作歹。寿方府尹刘喜想要推脱责任,不过是怕最后破不了案,被安排做替罪羊用来泄民愤。
如今接连死了五六个贵族,事情就大发了。事情是瞒不住的,有关案子的奏折很快被搬上了楚离的桌上。楚王大旨一发,令相国陈云火速纠察清楚,缉拿凶手,以消民怨。
楚离的旨意里没有安排景越。或许他直到老死,只会再有一封旨书与景越有关,那就是册封景越死后谥号的旨意。但景越心里担心,怕陈云太年轻,震不住场面,遂有意把自己多年积累的威望借给陈云,他带着陈之晋、楚嘉两人也奔着寿方府衙去了。
寿方府衙门前,府尹刘喜正在候人。他等的当然是国内的新贵,初入官场就拜相的陈云。
“夫子?”刘喜看到不远处的马车,还以为是自己久等的陈相来了,却看到了自己敬重的景越。
“景夫子,此处……此地不洁,您老身子……身子比较弱,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刘喜上前劝道。
“没事,老夫还能跨马打鸟呢,身子哪里就弱了。去去去,在等人吧,自去门口站着,老夫自己进去。”景越摆手道。
“这这这……”刘喜看到楚嘉,就对楚嘉挤眉弄眼起来,想要楚嘉帮忙劝说。
可惜楚嘉心里也感兴趣着呢,不但没读懂刘府尹的眉毛传情,反推开刘喜道:“你等人吧,我们自己进去。”
景越、陈之晋一行人进去后,刘喜留在府衙门口,前看看后看看,不知所措。景越到访,他该去作陪,可待会陈云也要来,他接了通报理应在门口等候。最后刘喜一咬牙,心里思措到景越是老相国,地位尊崇,哪里是陈云一个屁股没坐稳的新相国能够比较的,遂毅然留下其余人继续等候陈云,自己只身进去追上景越等人。
这下刘府尹可是做了错决定。景越是秋天前一刻红得正盛的老花,下一刻就该为秋天时落下做准备了。陈云恰是三四月的鲜花,正缓缓开放,总有大盛的时候。也怪不得他只能做个小小府尹,眼界使然。
“小晋,掀开吧。”进尸房前景越就把带来的仆人侍卫支开了,眼下只有陈之晋适合做掀开盖尸布这种事了。毕竟楚嘉还担了一个王子的名头,要顾忌些。
“咦,夫子,这死尸样子有些怪。”陈之晋提起素布后说道,他又去掀周围其余尸体的素布,站起来道,“夫子,您还是出去吧,我看着有点像瘟疫。”
景越随着陈之晋动作也把尸体看了一遍,摇摇头道:“不会,死相咋看是很像瘟疫所致,可我没听说有什么疫病能让人猝死的。所有应该不是瘟疫。”
陈之晋脑里装了许多书,可没有实际经验,总有坐拥金山无处换钱的感觉。就像此时,他知道死尸的样子和人患疫病死的样子很像,可他就忘了疫病总有个发病历程,不会像这案子里的人一样突然猝死。
与他不同,景越脑里的东西未必有陈之晋多,可他经验就要比陈之晋多上许多了,那是几十年的差距。
“呕!”一旁有人呕吐,陈之晋望过去,原来是楚嘉在捂嘴干呕。他不复进门前的激动样子,换上了一副惨白的面孔。
“唉,你出去透透气吧。”景越挥手招呼楚嘉出去。
“嗯,好……呕!”楚嘉还想行礼,不料又有一阵吐意从腔喉涌出来,于是跑了出去。他曾经想过许多种自己亲身审案的情形,可没有考虑到自己竟然不能忍受死尸的惨样。
望着那一具具由于血液凝固而变白的尸体,楚嘉总要去想自己日后死去的样子。越想,他越觉得身子里有各种腐虫在爬动,慢慢心里就出来一种恶心感。
出来停尸的房间,楚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赶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快速地把气吐出来。这口气就是楚嘉心中积郁的厌气,随着吐气都出了楚嘉的身体。楚嘉感到了新生的美妙。
“五王子,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刘喜在屋外候着,看到楚嘉一个人出来,遂问道。
“呵呵,老师让我出来陪陪你。”楚嘉可不好说自己受不了屋里的一具具死尸,随便找个借口把刘喜堵了回去。
“哈哈,多谢五王子体恤,其实小的一个人待着也无妨的,我啊,诶。”刘喜正准备多说点话,给楚嘉留个印象,就瞧见陈云带着一伙穿着黑色官服的人走来了。
他本来该在门口等候,可他却陪了景越,忽略了陈云。刘喜心里害怕陈云罚他,就赶紧下跪道:“恭迎陈相!”
“嗯?”陈云点点头,“听说景夫子也到了?”
“回陈相话,夫子正在屋里验尸呢。”刘喜跪着说道。
“那我们就在此等等吧。”陈云对身后那一群官员说道。
那伙官员听到景越在屋内,都开始偷偷整理衣袂袖带,听到陈云的话都一脸的理应如此。甚至人群里有几个本来面无表情的官员,向着陈云投来了欣赏的目光。
这几个官员都是景越当初提拔过的,自然打心底里对陈云不满。现在看到陈云自愿居于景越之后,甘心在屋外等候景越,这些人都有一种原来先前都是误会,大家伙都是一伙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