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绿地里,陈之晋与谢充走进一家挂了招牌的客栈。这家客栈身处十几座木房之间,无瓦无窗像个木桶。
建屋的木头很新,屋里的桌椅却满是年油。这房子应该是新筑的,里面的摆件都是老物件。
“客两位要夜宿吗?”有人招呼上来。
“怎么算价的?”谢充怀疑这里是黑店,他要寻机判断这家店黑的是钱财还是人命。
“我们这卖的是地利,所以东西都要贵些。客先进,我们进去好说。”
三人进到屋里,谢充摸着油面饭桌心里直打鼓,他看着店家笑吟吟的脸说:“住宿,一间房,你准备点吃的喝的送到房里来。这些银子够了吗?”
店家掂了掂手里的银块,他不数就笑说:“够了够了。二位客往上走,二楼有空房。”
“下头没有?”谢充问道。
“这不巧,前头来个商队把一楼占满了。您看那边,他们的马还在喂着呢。”顺着店家指示看过去,陈之晋看见一个马棚里有人正给十几匹马喂草料。
“带路吧。”谢充随意瞧了一眼就让店家带两人上楼去。
“就这儿,这间房我今早刚打扫过,干净着嘞。”
店家走后,谢充与陈之晋坐在屋里静静听店家下楼的脚步声。直到声响远得听不见,谢充才道:“试毒针。”
“你觉得这家店有问题?”陈之晋取出银色的细针。
“门口那些马可不是什么商队的,那是他们自己养的马。为什么不肯我们住一楼,我们住二楼方便他们下手啊。”谢充接过试毒针探入桌上的水壶里。
“水没毒。”陈之晋紧张兮兮看着谢充把试毒针从水壶取出来,银针没有变化。
“还是不动他们东西。就算现在水没毒,没准他们等会投些烟进来这水就有毒了。我们自己还有水,喝我们自己的。”谢充人老得精。
店家送菜上楼,陈之晋腹饿吃了几口。谢充拿出干饼坐在床上啃。陈之晋摇手招呼:“这菜没事,你不吃点?”
“你吃吧。我劝你少吃些,待会也能少吐点。”
“净说胡话。”陈之晋觉得谢充自从看见绿洲就神经兮兮的。
“我大致清楚这里为什么会出现绿洲了。”谢充冷不丁说道。
“肯定是有海子定在这了,不然不会有这么旺盛的绿洲镇。”陈之晋边吃边回应。
“我只闻到绿洲的温湿味,从未闻到海子的咸湿味。这片绿洲是人为弄出来的。”谢充正要解释,走廊又响起走路声。
听脚步声,似乎是有两伙人分别住进了陈之晋房间的左间和右间。谢充笑了:“这家店真心急。”
“看来这家店真有问题。”陈之晋也看出来了。这荒少人烟的沙漠哪来那么多客人正好住在自己的左右隔间。分明是店家派人来监视的。再想起店家收银子时的草率,分明是不屑去数,等着晚上全拿呢。
陈之晋停下筷子,他看着桌上的肉也觉得古怪了。谢充看了说:“吃啊,刚才不吃挺香吗。”
“你早看出来怎么不说,万一是什么毒肉怎么办?”
“毒不死你,这肉能吃,只是后面会恶心死你。”谢充走过来用筷子夹起一块肉,“你看这个,和你腰背肉像不像?”
“你是说……”
“再看这里。”谢充掀开刚才坐的床铺,床底下有一截断指,“老汉行医几十载,以我看来这手指就这两天新断的。可能你刚才吃的肉和这手指是同一个主人呢。”
“不当母子!”陈之晋咽下一口吐沫,他觉得喉咙有点发干。
“刚才就让你少吃点,你还不信。”谢充挺乐的,有一种看人遭罪的乐趣。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马被他们扣下了,这二楼又没窗户。”陈之晋行走江湖的经验还是太少,只能询问谢充意见。
“马不急,下头十几匹马呢,随便抢一匹就行了。主要是不知道这屋里有多少人。我们学的都是剑术,这些混江湖的可都是野路子。待会打起来小心点,扔桌子扔刀什么的都会有。”谢充提醒道。
“你那有火石吧。待会我们冲下去先在马棚放把火。”
入夜了,客栈没了人声脚步,一阵又一阵的细碎呼气声反让人觉得吵闹。谢充猛地张开双目,他轻拍假寐的陈之晋。
两人早有共知,此时稍一示意就知道彼此想法。陈之晋一个侧翻蹲在门旁,这样外面人开门后就看不到被房门遮挡的他了。
“吱。”轻缓缓地门开了。店家连面都懒得蒙就提着剔骨刀进来了。
“不好!”店家也是老手,他看到床上只有谢充,立马知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店家当即要招呼人,陈之晋哪里给他机会。一个手切店家被打昏在陈之晋怀里。陈之晋把店家放到床上。谢充脱了自己衣裳,换上店家的衣服。
谢充打开门拍拍手,黑暗里众人都以为谢充是店老板。他们还以为店家得手了,都大乐一声结伴进到房间里准备抬人。
有个伙计比较机灵,他摸着床上的店家觉得不对劲。这人仔细看后惊呼:“那人是假的!”
众人转身看刚才招呼自己的店家,谢充已经下完楼梯冲向门口了。一个地位稍高的伙计下令:“你两个把人抬走。其他人跟我追!”
“二哥,老大这……”被点名的没听懂意思。
发令那人怪笑道:“他自己着了道,可怪不得我们。把他连那人一起剁了。晚上兄弟们吃顿好肉!”
等黑店伙计追出去,谢充已经在往镇外跑。二哥笑了:“这傻子,不抢马。兄弟们追!”
陈之晋两人抓住手脚抬往厨房,伙计放下他后又回去抬店家。陈之晋双目在黑暗里睁开,如同盯见猎物的夜鹰。他从厨房取了油,一路泼洒一路走到马棚。
剩余的油都被洒在马棚里堆积的草料上。火光闪现,陈之晋用火石点起来一片小火。当即陈之晋牵走身旁两匹马就离去了。他走后,火烧到油水势头大涨,而且有火顺着油线烧到客栈里。
凶凶大火烧起来,镇里其他建筑都有人醒了。他们披着衣服站在自家门口冷冷盯着正烧得火热的客栈。这小镇的每座房屋都相隔二三十米,就像建造时这些人就有要烧别人屋子的想法一样。
离客栈最近的一户人家有五口人。当家的是个大汉,这汉子转头对自己儿子说:“杨家干不下去了。明天抓了他们吃掉。该轮到咱家开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