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啊。”谢充没兴趣与老人辩驳,他抓住老人右手后伸手摸其胸袋,果真摸出来一本蓝皮书。
中年人不悦得瞅瞅自己伙计,从谢充手里接下蓝皮账本一一细看。越看中年人脸色越怒,最后把账本直接扔到桌上:“你干什么,毁我生意呢?”
“谁派你来的,吴家兄弟还是周老四?”
“老爷,没人啊。小的是老爷好心救下的,不敢害你啊。”尖嘴老人自蓝皮账本被发现就已经满面灰白,这时更是软坐在地上抱紧中年人大腿。
“给我滚开,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东西。我们做的是什么生意,卖消息通里外的活当。行当里的规矩就是利吃两头客,卖供九分买添一。你居然敢借我名号大收买消息客人的钱,这是毁根你知不知道?”
“来我们这买消息要十钱,去别家只要一钱,谁还会来找你。没了客人,谁会把消息寄卖在你这。你个鼠目小儿!”
尖嘴老人似乎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他抱着中年人大腿痛哭:“老爷……小的没想这么多啊。小的只是孙子病了,得买药吃啊。小的以后不敢了,老爷别赶我。”
“伤寒害穷啊。”谢充摇头感叹。
伤寒一般初期都只是小病,吃药就能好。大部分穷人买不起药就只能熬,熬过去就继续活,熬不过去就是天命。
“行了,好好做事。晚上我帮你找个郎中去你家。”中年人其实还是相信自己的伙计。
处理完事情,中年人又转身对谢充行礼:“叫谢公看笑话了。谢公这次来新亭,是有什么事吧,不妨说说。我没别的本事,就消息灵通,或许可以帮谢老留意。”
“的确用得着你。我要找个人,白发独臂,喜欢背一把宽剑行走。他经常白天在客栈休息,夜晚奔去城外。你有没有印象?”
“白发,可是老者?”
“不是。他像是因病白发,相貌只是三十来岁。”
“那就正有一个。南城福合客栈前月有个人租院子,直接交了半年的钱。据我得的消息,他或许正是你要找的人。”
“我先去看看,这是谢钱。”谢充在桌上放下银子。
“本不该收谢公钱财,但这是在下凭本事赚的,就不礼退了。”中年人鞠躬行礼。
有了消息的二人赶去那家福合客栈,问询掌柜后才知这人三日前离城,至今未归。谢充听后微笑:“看来运气不错,如此行事作风,很像鬼清。”
一老一少不顾暮气又出城寻人。按掌柜所言,鬼清最有可能是去了城外南边的义庄附近。可到了义庄里两人只看到三副被掀开的棺材,里面只有泡在脓水里的衣服,连人骨都没有。
“莫非有人来义庄偷尸?”谢充想了想把一副棺材打开。里面尸身完好,看起来死了没多久,应该是今天刚送到的。
“世公,鬼清来义庄做什么?”陈之晋看着那些被掀开的棺材,觉得后背升起凉气。他并不清楚自己发生过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幼年听说过的僵尸传闻。
“我不清楚,我只遇过他两次。都是白天给他治伤,没见过他晚上做事。”
“晚上做事,还会受伤,要白天疗伤。世公,鬼清做的事情不会简单。现在也算是得了他消息,你如果愿意可以回城里等我。”陈之晋早猜得鬼清是修道人,他在夜里做的事情肯定是要见血杀生的。谢充一路对陈之晋提点经验,所以陈之晋不想谢充去涉险。
“陪人陪到底,不用担心我。老汉一辈子走南闯北,就没过几年安生日子。我不怕事,只怕无事做静得心烦。”谢充摇摇手。
见此,陈之晋不再劝说:“既然鬼清习惯晚上活动,白天休息。不如我们先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明天白日再寻他。”
“有理。来时看见那小村应该有百来户人。我们就去那里借宿。”
黑天云下急风转,村口童谣再不传。村庄的热闹随着夜晚降临也散去了。陈之晋敲响一户人家的外院门:“有人吗?”
农户家的妇人不记规矩,他们常常夜晚相聚织东西,也不在意晚上出门行走。这时出来应门的正是一个女子。她头发盘成一圈包住额头,两手一直抹下衣。这女子刚才还在做饭,匆匆洗手出来见客。
“贵老爷何事?”妇人认得出陈之晋身上的贵料子,所以她刻意把姿态放得很低。
“我们路经此地,实在赶不回城里,想在你们村里借宿一晚。”谢充站出来,她最喜欢和这些寻常乡妇打交道。
“这……”妇人好像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回老爷,往东走三里是有驿馆的。他们收费也不贵,比城里的客栈还便宜些呢。”
“妹子,这黑灯瞎火的,我又一把年纪,可不敢走夜路。万一半路被山上的熊瞎子抓去,老汉就结果在这了。”谢充呵呵笑。
“我家也没有地方。不如我带你们去村长家里。”
“好,能住一晚就成。我们没其他要求。”
妇人引着两人往村里走,最后停在一家稍大的院房外。农妇拍响院门:“老李!有老爷到村里借宿!”
“在哪里?”一个男人披着外袍急忙忙走出房间。他一边问话一边在院里穿衣服。陈之晋几人被门挡着看不到村长,却能听见他穿衣服的声音。
“咔——咔——”
村长把门打开看到陈之晋与谢充,他弯腰行礼:“老爷临家,甚感荣光。请进,快请进。”
进到院里,村长解释道:“客来得急,小老这只有一间空房。还请等少许时间,老婆子和媳妇马上把另一间房收拾好。”
“老爷还未用饭吧。小老去给两位老爷烧鸡。”说完村长就要走。
“不用。一只鸡该换你们多少年营生了,老汉可不敢吃。你们今天还剩下些什么东西,就端这些来就是。”谢充拦下村长。
谢充最懂民间疾苦。一只鸡单说卖价或许只是一户人家一月的米粮。可大部分农家养的都是母鸡,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长年出蛋生子的。有的贵族老爷吃了农家的鸡,事了留下鸡钱。老百姓面上乐呵,心里却悲苦自己往后怎么活。
“老爷,今天家里就剩些野菜根子。这……这不合适。”村长为难道。
“那我们就吃野菜根子。”谢充转头问陈之晋,“没吃过吧,今天带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