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北境还未褪去寒意,狂风依旧在这片广阔的原野上徘徊。
雪夜国与山海城所属的东黎国西北边境接壤,中间被一坐巍峨的歌云关划清了界限。常年肆虐的狂风吹不过这座城池,却刮来了许多慕名东黎的商队。
“来搭把手,先把大帐扎起来!”为首的人指挥着,“那边的人动作快点!赶在入夜之前完事,大伙都能吃口热乎饭。”
一群人忙碌着,远处的一辆马车却孤单的暴露在寒风中。
“我们到哪里了?”马车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车夫低着头,马鞭被他揣在袖子里,宽大的毛皮领子遮住了整张脸,乍一看像是睡着了。听到车里人说话,他抬起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再往前就是歌云关,进了东黎,再有十天就能到山海城。”说完,又把头埋进了领子里。
马车里传来一声叹息,周围又只剩下了呜咽的风声。
……
秦誓带着泊烟在长街上边吃边逛,三九刚刚办完差事,也被一起拉了出来,此刻手里已经拎满了吃食。那日在夜游天府邸初见泊烟的时候,三九还以为她是个性格沉静的女子,谁知道进了长街就像点了炮花一样,一溜烟就跑没影。
秦誓又包了一包糕点递给三九,看着泊烟在长街的店铺里穿梭,感觉她像是要把天地间所有的快乐都吃到肚子里去。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秦誓一路跟着泊烟,一路微笑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这个叫蜜食。”泊烟递给秦誓一个沾着芝麻的糕点,“我觉得这个最好吃,给你。”
秦誓没有接,他轻轻抓住泊烟的手腕,将蜜食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蜜糖的香甜在嘴里氤氲开来,放佛心里也被灌进了蜜糖。
“好吃。”秦誓展颜一笑,他见泊烟吃的开心,就让店主又给她包了一份,泊烟抱着蜜食,拉起秦誓的手便继续逛了起来。
想必是凤鸣公子在山海城的盛名已久,自他踏入夕食街开始,路过的的小姑娘无不侧目,私下里悄悄的议论起凤鸣公子身边的女孩,有的甚至还远远地跟在身后。泊烟对此一无所知,一路上只顾着找好吃的,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一群姑娘的反应。
“那个女孩是谁?”
“不知道,以前从来没见过啊!”
“不会是公子的妹妹吧!”
“胡说!从来没听说过公子有这么大的妹妹!”女孩们在一起讨论起来,哪怕以前从未见过面,此刻因着凤鸣公子,竟也如千年的知音一般谈的热络。
秦誓倒习惯了这种事,只紧紧的握住泊烟的手提防着周围。
“好漂亮的马车!”一个女孩子惊呼。
秦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宽大的马车分开了人流,朝这边驶来。人群纷纷往道路两旁避让,秦誓正要护着泊烟避开,刚碰到她的肩膀就感觉到她在发抖。
“烟儿?你还好吗?”
泊烟没有回答,她望着马车,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眼看马车就要到跟前,车夫见两人没有避让,立即勒马停住。
“这位公子。”车夫从车驾上站起来,朝秦誓行了一礼,“长街上人多,行车避让实在不便,可否通融一下,让我们先行?”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突然不太舒服,并非故意,请贵驾先行。”秦誓揽过泊烟,侧身让出道路。
马车从两人身旁驶过,车上的帘子被拉起一道小缝,一张绝美的脸从帘后显露出来。那女子朝秦誓点头致意,随着马车远去,她的脸也消失在视线里。秦誓的脸色微变,见三九跟了上来,便拉住他悄声吩咐了几句。三九闻言,脸上的疲累一扫而光,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秦誓带着泊烟回去,朝中便来了人传唤。说雪夜国公主的车驾已至山海城,龙座下旨设宴为公主接风,让定北侯携独子入朝。秦誓已然察觉到什么。自己还没有袭爵,入朝迎接他国来使,何必让堂堂定北侯带一个没有入仕的儿子参加宫宴,看来龙座要在自己身上下一番功夫了。
定北侯北伐取胜,雪夜国一朝和亲,北境安定。没了边陲忧患,这场招待敌国公主的宴席自然也格外热闹。宴会上没了往日的剑拔弩张,龙座似乎也乐见其成,几次跟使团举杯,聊的火热。
雪夜国的公主姗姗来迟,她一身北境的服饰,红纱遮面,脚上一串银铃随着她的步子叮当作响。红色织锦的骑装宛如一团火焰,点燃了宴会上王公贵族的心。众人都停下交谈,看着这位公主从殿门而入。
“东黎的王!向您献上最诚挚的祝福!”她用北境的礼节行礼,向龙座递上了雪夜国称臣的国书。
龙座大悦,在宴席上当着百官来使的面就把公主指给了秦誓。虽在意料之中,秦誓还是不免失落。他还没有承袭父亲的爵位,说白了就是个闲散公子,手里没有任何实权,反抗不了也拒绝不了,只能顺从。
三九回府,立刻被秦誓叫到了书房。
“有消息吗?”秦誓问。
“随行队伍中有几个人进城之后就去了遮月街,我已经给夜游天递了消息拜托他们盯着,一有动静就通知我们。”
“雪夜国这次和亲恐怕不会那么简单。”秦誓盯着墙上的地图,山海城的四境之邻都被详细的描绘出来,独独雪夜国的位置被画了个红圈。
“听说龙座将雪夜公主指给了公子?”三九试探的问了一句,见秦誓的脸色丝毫未变,也没再多问。
“外方海那边查的怎么样?”秦誓问。
“据传来的消息称,'迷途琴仙'曾离开过幽凰里,与立雪山庄的少庄主来往过,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仲天寥没有动静吗?”
“暂时还没有。”
“派人盯着。”秦誓收了地图,扔了一道圣旨给三九,“明天去收拾一处院落,给雪夜国的公主住。”
三九打开圣旨看了看,心中的疑问有了着落,自家公子生气的源头原来在这里。
“泊烟小姐怎么办?”
虽然平时只负责处理秦誓给的差事,可他也算从小在秦誓身边长大的,自家公子对泊烟好,街上的小姑娘都看得出来。
秦誓也不解释,只平静的说道:“让泊烟住在隔壁就行,有人问起就说是舅舅家的表妹。”
三九领了差事,识趣的办差去了,只剩秦誓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他盯着泊烟的画像沉默不语,下午买来的糕点还在桌上,淡淡的甜香萦绕着书房,盖去了书墨纸张的沉闷气。
“我该怎么跟你解释?”他喃喃的说了一句,声音轻到细不可察。月影渐疏,秦誓拎起桌上的糕点,朝泊烟的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