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静悄悄的,黑夜滚滚而来,空气中还漂浮着方才一次夜袭留下的血腥味,秦誓等人站在官道上,如同苍茫海上漂着的一座孤岛。四下无人的夜,这时再传来一阵笑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定北侯大人,别来无恙啊!”
秦誓听不出那人的声音,却知来者不善,他当机立断一声令下,身后的十几道黑影飞速隐入丛林,消失了气息。
“敢问阁下名号,不妨现身一见。”
“没什么名号,一个来杀人的人,恰好路过而已。你的那只小野猫呢?今天怎么没有带在身边?是玩腻了吗?啊?哈哈哈哈……原来定北侯的深情也不过如此嘛!”那人笑的轻狂,声音略显稚气但杀气不减。
“怎么,想让我带她来抓你这只不敢见光的老鼠吗?”秦誓戏谑道。
“定北侯先别生气,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下午垂霞镇上又涌进一群山匪,这次可不是那些半吊子士兵假扮的,是货真价实的武林高手哦。你猜我们抓到了什么?”暗处的人停顿了一下,仿佛真的在给秦誓思考的时间,见秦誓没有回答。他陡然提高了音量,阴阳怪气的喊道:“我们抓住了一只小野猫!哈哈哈哈哈!怎么样,有意思吧?”
秦誓没有回答,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打了个手势。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反正只是一只小野猫,掐死她都用不着我自己动手。”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一个翠绿色的玉瓶从密林中飞出,不偏不倚地落在秦誓脚边,“我给你两个选择,吃了瓶中的药,我放了你的小野猫,如若不然,明日一早便给她收尸吧。”
秦誓拿起玉瓶,将瓶中的药丸倒在手里看了看,“这是什么?”
“当然是毒药了。”暗处的声音回答。
“那我还是不吃了,万一我死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放了她。”秦誓将药丸扔回瓶中,一扬手就要扔掉。
“等等。”
秦誓停住,把玉瓶拎到眼前晃了晃,“还有事?”
“你难道不在意她的死活?”
“我更在意自己能不能陪着她。”
“那你大可不必在意,那颗毒名为'红豆',吃下去不会致死,只会痛苦一点而已。这样的话,你还要不要救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秦誓反问。
一只冷箭从暗处飞来,秦誓伸手接住,再摊开手掌,却是一支熟悉的梨花簪。
那声音冷冷地笑起来,好似取胜一般嘲讽道:“你以为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要见她。”秦誓攥紧梨花簪,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突起,他已经愤怒到顾不得冷静。
“吃下'红豆'你自然会见到她。”
密林中的声音阴森可怖,宛如一把薄如蝉翼的羽刃直插心房。秦誓已经没有再赌下去的筹码,此时此刻,他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渴望见到泊烟。是救人的药还是杀人的毒,孰轻孰重他根本就不在乎,如果能救她,吞颗药又有何难。
“她在哪!”秦誓怒吼。
红豆入喉,一股灼热的感觉自丹田而起,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疼痛难耐。
“他来了。”
暗处的人话音刚落,官道上就响起了零碎的马蹄声。
“誓哥!你在哪!”
熟悉的声音传来,秦誓忽然松了一口气,一口气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
“动手。”
秦誓一声令下,十几道黑影迅速往一处聚集。暗处的人拔刀对敌,却终究寡不敌众,面对一群人的围攻,他很快就被逼着从暗处现身。来人蒙着面,但手上的武器却暴露了他的身份,两把青玉匕首在黑夜里闪着寒光,一如那日在飞星阁门前袭击泊烟的黑衣刺客。
“原来是你。”
飞芥挡下一击,见秦誓已经毒发丧失了力气,一个闪身毫不犹豫的朝他冲过来。秦誓拔剑格挡,飞芥已经闪到他身后,青玉匕首架在秦誓的脖子上,离大血管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血肉。
“都退后!”飞芥喊道。
那十几道人影见秦誓受制,立刻停下了动作,纷纷收起招式后退。
“这是'思君'还是'不见'?”秦誓问。
“我要是用'不见',那'红豆'就没有意义了。”飞芥冷笑一声,将手里的短兵又压近了一寸。
“'思君'?那正合我意。”秦誓亦冷笑一声,伸手握住'思君'的刀刃,未持剑的左手顷刻间鲜血淋漓,而割伤他的青玉匕首却不见丝毫染血。
飞芥立刻明白了秦誓的用意,他一把推开秦誓,飞身腾空消失在了密林中。
“誓哥!”泊烟的声音传来,马蹄声近在咫尺。
秦誓望着层层叠叠的树影,期望着那个熟悉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视线一点点模糊,身上的烧灼感还清晰的存在。他看着那抹身影下了马朝自己飞奔过来,脸上又焦急又担忧,身上全是血渍和泥垢,倒真的像只小野猫。秦誓微笑着,红豆已经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迫使他闭上眼睛渐渐失去了知觉……
飞芥提着气一路飞奔,冲出密林之后,直直的往鹊起山上跑去。刚才那十几道黑影的围攻让他来不及反应,身上还徒然多了几道新伤。
“大意了。”他心想。
秦誓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冷静地设伏,指挥手下退敌。当时要不是红豆毒发让他力竭,自己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飞芥低头看着自己的青玉匕首,看来那次胁迫也在他的意料之内。用'思君'伤了秦誓实属不该,思君和它造成的伤口就如同示警,以后再接近他就更加困难了。
正想着,忽然面前的山路上多了一道身影。萧瑟草木旁,来人持剑而立,一把森白的剑握在手上,如同死神举起了镰刀。他朝飞芥悠然一笑,露出和煦的笑容。
飞芥立刻停下脚步,抽刀调息准备迎敌。山路上只剩下风声,他恍然一怔,周围已然充满了杀气,来的人竟然不只一个!可他已经没有多少体力,现在的他正如一头受惊的猎物闯进陷阱,而猎手,已经磨刀霍霍等在陷阱旁准备收网了。
山路上的人挽了个剑花,一步一步地朝飞芥走去。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如故人重聚,仇人退敌。
“飞芥小公子,幽凰里一别,可还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