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洌把沈柏棠的树干背上身,依旧冷着脸,没有半个字的往前走。
沈柏棠在董洌身后叫:“董兄,多谢。”
董洌回头朝他道:“听说你也常游冬泳,可是真的?”
沈柏棠道:“真的倒是真的。”
董洌冷冷看着沈柏棠道:“今日顾统领去问过将士,会冬泳的人总共才三人,要到对岸搭绳,人手远远不够,你要是有胆量就跟我游一趟。”
沈柏棠道:“我没胆量。”
董洌:“……。”
沈柏棠实事求是地道:“我的武功不行,你也看见了,你能一下扛很多树干,我只能扛一根,我就算游过去,也只是给谢文姬送人头。”
董洌道:“你的人头我会给你护好,你只要帮我把军中的特制大绳带到对岸。”
沈柏棠神色几转:“你自己带不过去?”
董洌道:“我没有冬泳的经验。”
沈柏棠目瞪口呆,怔了半天道:“你没有冬泳的经验还敢在徐延珩跟前夸下海口,难怪他说你是犁地里甩鞭子——尽吹牛,现在河里都冻得结冰,你要是没冬泳过,下水得冻死,我可不是吓你,一时心血来潮盲目跳进冰水,轻则头痛抽筋,重则溺水,还有人冻得吃不消猝死,你还是不要逞强为好!”
董洌语气腾腾冒着寒意:“我要是不逞这个强,徐延珩说不准就把人马带去黑虎山,死我一个倒罢,我不能看着驻兵全军覆没,都是父母生养的大活人,不能说没就没!”
沈柏棠面容上添出些道不明的情绪。
董洌见沈柏棠无甚反应,也不多劝,扛着树干往驻军住邸走,与沈柏棠擦肩而过时,手腕一紧,董洌低头看过去,是沈柏棠拉住了他的手。
沈柏棠突然道:“你刚才说,我的人头你会给我护好,可是当真的?”
董洌怔了怔,慢慢颔首。
沈柏棠眉角挑了挑道:“你若是说了大话害我有个三长两短,徐延珩不会放过你,我妹妹也不会放过你,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妹妹,我妹妹那个人凶残的很,动起怒来会闹出人命。”
董洌漠漠将沈柏棠望,而后道:“我不会给你妹妹杀我的机会。”
沈柏棠便笑了又笑,而后道:“那好,我帮你一回。”
董洌深深地看了沈柏棠一眼,慎重地道:“多谢。”
沈柏棠松开董洌的手,转身将树干扛到肩上,道了句:“我等着看你战场上纵横吟啸的模样,你别让我失望。”
说完,扛起树干,抖着腿往前走。
董洌看着前面抖得不成样子的背影,恍然觉得沈柏棠高大起来。
听闻将军府三少爷只会狎妓玩乐,没想到真正的样子竟是如此!
有时候传言终归是传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董洌把树干扛到肩头,追上沈柏棠,开口道:“你的树干我帮你扛。”
沈柏棠道:“你砍伐木头是为摆放在吊桥上,既是驻军的事,我自然要出一份力。”
董洌的目光定在沈柏棠身上,半天才转向别处。
两人不在多言,并排扛着树干,一直把林里的树干搬完,方才各自回屋。
次日,沈柏棠请缨渡河,徐延珩惊得差点把住邸的屋檐给揭了,正要去找沈柏棠,任华亭急冲冲跑来告之:“沈柏棠跟着董洌已经过河……。”
徐延珩方觉一切已晚。
董洌非常熟悉宛城的地形,很快找出墨河的一处死角,整条河都已结冰,河面宽广而辽阔,就算有心要查探什么地方做过手脚,也根本无能为力。
董洌朝其他三人道:“顾统领已经派出军马前往黑虎山,谢文姬受此迷惑已将墨河大部分人手调去黑虎山,咱们现在去搭吊桥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一定就能把事情干成。”
沈柏棠亦步亦趋的跟着董洌走在冰面,环顾四周道:“没想到墨河这么宽。”
董洌道:“咱们快点。”
说完,快速奔跑在冰面,就像一道闪电似地像前移动,其余四人忙跟在董洌身后。
跑过一大半路程,冰面扎实无恙,几人本来悬着的心安定不少,沈柏棠拉了拉身上的大绳道:“咱们今天运气不错,按当下的速度,大约一个时辰就能到对岸。”
董洌颔首道:“大家再坚持一下,咱们不能在冰面呆太长时间,此处虽是死角,万一南疆叛兵巡查过来,咱们只有五人,肯定凶多吉少。”
其余几人都认同董洌的说法,大气没多喘一下,已在冰面疾跑而去,又跑出一大半距离,跟瞧着离岸边越来越近,几人脚下的冰面突然裂开,几人全部沉进河里。
沈柏棠和其余几人都有冬泳习惯,一下子落水感觉还能适应,但董洌没有冬泳的习惯,一下子掉进冰水里,只觉得浑身像是被利剑扎,疼到让人窒息,冰水寒冷刺骨,疼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在董洌意志坚强,又是特别能忍疼的人,沉到水里后竟一声不吭,硬生生坚持着向前游动。
墨河的水面有大块大块冰,不但水面不宽阔,这些边缘锋利的冰块还会将人划伤。
偶有冰块漂在水面,因为是透明的,常常让人看不清楚,董洌几乎是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徘徊,被冻得两眼都模糊,整个人都意识恍惚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水里的冰块,身体划出几米外就被冰缘划伤,鲜红的血在河里漫延开来。
董洌看着一缕红色慢慢变大,视线越来越迷糊,整个人恍恍直往水下沉,河水盖过他的嘴唇、鼻子、而后是他的眼睛,他突然想起在宫里头看过的一幕,做错事的人会被蒙上桑皮纸,而后因为窒息而拼命挣扎……。
董洌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四肢开始毫无章法的挣扎,溅起无数水花!
可越挣扎,他的身体沉的越厉害。
河水就快盖过他的头。
他很是遗憾,这辈子终究没能死在沙场……。
他沉进河水里,冰冷的河水将他包围,他的意识也有一点点消亡,他已经放弃自救,任由身子越沉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