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羽风和沈雪凝遇险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福康安立刻亲率大军,万里疾驰前去救援。但一切为时已晚:雪凝坠入深谷身死,羽风伤重不治。二人悲剧的结局令福康安无比震怒,下严令追捕袭击他们的凶徒——这些人多为西北异族且身怀绝技,但与韩羽风和宫傲等人的恶战中已折损大半,非死即伤。很快便被福康安以雷霆之势尽数抓获,全部当众处决后曝尸荒野。
福康安冷酷无情、大开杀戒的处理方式引起了乾隆帝的些许不快;但他毕竟十分宠爱这个侄儿,再考虑到福康安与韩羽风的情谊,最后只是对他稍加训诫就草草了事——福康安的父亲傅恒对他的态度明显与皇帝不同,他痛斥儿子手握重兵,却感情用事、草菅人命,要用家法痛打他。得到消息的皇帝皇后及时派人来为福康安求情,傅恒无奈,只得将其禁闭在家中,以示惩戒之意。
虽然福康安受到了处罚,但这些小惩大诫与他所犯过错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西北各族人在其手上死伤无数,对他的决绝之心和残忍手段都极为胆寒,进而对他所代表的朝廷也日益生出怨恨之心。一时间,西北彪悍部族有不少人化为流寇盗匪,专门冲击清朝的边镇。他们只杀官兵,劫富掠财,表面上状似散兵游勇,实际上却颇有组织和纪律,行事也并不盲目随机,而是有计划有谋略地进行。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势力正在控制着他们的行动,就像是操纵着提线木偶的傀儡师所做的一样。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少数知情人对幕后操纵之人的身份讳莫如深,渐渐地在西北各族间还是有了关于他的种种传闻:此人的身份十分尊贵,武功深不可测;作战时常用一根威力无比的长鞭,且总是戴着黄金面具遮住容颜。有人猜测他的面貌俊美无双,如同北齐的兰陵王一般。跟古代战神比起来,他似乎更有异能——可驱使百兽,尤其是凶猛的狼群为之战斗,因而被众人称作“狼主”。
“快去禀告‘狼主’:天山和卓部反了!”天山和卓部为容妃和卓玛丹珠的母族。随着部族首领的妹妹和卓氏入宫,成为乾隆帝的宠妃之后,和卓部就得到了朝廷的无比厚待,也因此宣布世世代代效忠清廷。他们部族的探子几经周折,侦知了“狼主”的真实身份,打算尽速向清廷报告。
“‘狼主’有命:逆我者死!和卓部一个不留!”得知和卓部要告密的消息之后,“狼主”亲自率领一队精锐人马,趁着夜色赶往他们部族的扎营之地。他的手下一个个凶狠如豺狼,再加上“狼主”召唤来的大批真正的饿狼,不消半晌,和卓部就被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丹珠在部族里勇士的护卫下,凭着自己的一身武功,总算力战突围。她骑上自己最心爱的快马,向西宁陕甘总督府飞奔而去。虽然身上多处负伤,但她并无性命之忧。事实上,她心中所受的创伤比身体上的伤痛要难忍千万倍。
只要过了雁门关,我就可以成功报信,也可以为家人报仇了,丹珠如此想着。但她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如果“狼主”真的是那个人,为什么会如此心狠手辣?他会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我一条生路吗?
愤怒和疑问在丹珠的脑海中不断盘旋。透过前方浓浓的夜色,她似乎已能看到雁门关城楼的轮廓。于是丹珠精神一振,双腿用力一磕马肚子,打算加快动作策马入关。正在此时,她所骑的骏马却痛苦地嘶叫一声,一侧的双腿弯曲,歪倒在路旁,丹珠也被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丹珠才发现马的一条后腿骨折了,仿佛是被很大的力量击中了一般。在这一路上,她心中萦绕不去的恐惧终于成为了现实:一个骑着一匹高大黑马的人从她身后的夜色中出现——他全身上下穿着黑衣,手拿一根黑色长鞭,淡棕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只有脸上的黄金面具在淡淡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狼主’!”丹珠用尽全身气力,悲愤地向他喊道:“不,你是韩羽风!”
来人并不言语,只是伸手缓缓取下脸上的面具,其下覆盖着的果然就是传闻已经伤重死去的靖边侯世子韩羽风的脸。他的五官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稀世俊美,只是面色苍白如纸,不带一丝表情。他深邃的蓝黑色眼睛冷彻无比,隐隐泛出异样的紫光,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令人不寒而栗。
“韩羽风死了,我是‘狼主’!”他的声音还是如以前一样动听,只不过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伴着远处的狼嚎声,更添几分恐怖。
“据说你的妹妹‘天女’不惜毁容,用狼灵秘术使你起死回生,原来都是真的!”丹珠说道。“你既已复活,又有如此强大的武功。为何要荼毒天山,又与清廷作对?”
“因为天山派和清廷的人,都是我的仇人。”羽风冷冷地回答:“在我和雪凝回大漠的路上,带头截杀我们的就是天运真人——他为了子虚乌有的音波功秘籍,毒杀我师父,害死我的至爱,要不是宫傲在最后时刻倒戈助我,连我都会被他当场杀死。这样的人不杀,难消我心头之恨!”
“那清廷总对你有恩——皇帝收你为义子,赐下无数牛羊、田地、金帛财物;还把重臣之女嫁给你,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这话说的可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听到她的话,羽风突然仰天大笑。“清廷对我的恩,都是因为我救了福康安的缘故。我从马匪手上救了他,又亲自护送他回京,本来并没有图任何报答;是他自作主张求皇上赐婚,但当他见到雪凝之后,又后悔为我们牵这红线。为了从我手中抢走雪凝,他竟然不顾结义之情,勾结天运真人带人来杀我!这难道还不算恩将仇报?”
“原来你们遇险,是福康安要害你。”丹珠喃喃地说道:“可是,最后天运真人的大弟子还是拼死救了你啊。”
“他要救的也不是我。我内力全失,就是拜他所赐。”羽风说道:“我找天运真人算总账,一掌打死他之前,总算听到了一句有用的话。除了福康安,害我的人还有宫傲——他给我的‘孔雀翎’解药里下了毒,让我的内力在无法注意到的情况下慢慢流失。”
“不会的,他为了拿到真正的解药不惜弄伤自己,中了‘孔雀翎’的剧毒。他是用性命来救——”
“救谁?不是救我吧。”羽风接上她的话头。“你果然知道那解药是怎么得来的。那你就应该明白:宫傲深爱雪凝,可以豁出性命去救她。可是当他看到雪凝平安无事之后,知道中毒的是我,就在唯一的解药里下毒,让雪凝拿给我服下!”
“怎么会呢?他看上去像个好人,应该不会下毒害人的。”
“天山派的人都说:他虽在天运真人门下,但人品贵重,为人正直。”羽风摇摇头,接着说道。“不管他是真君子也好,卑鄙小人也罢,在天山一同习武的时候,他对我还算关照。况且雪凝已死,看在他最后救我的一点情分上,我就把师父传给我的紫玉箫送给他。反正我在天山习得的一身武功如今已经化为乌有,我和他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不过,宫傲的事暂且不论。福康安就一定要死!”羽风眼中寒光再现,“‘红鸾劫’都是因他而起——杀我的不是命定爱人雪凝,而是这个觊觎雪凝的小人!他还贼喊捉贼,杀了我们西北各族那么多人!”
“既然你的仇人是福康安,为何要如此狠毒,灭我们和卓全族?”丹珠含泪质问——虽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当初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韩羽风,如今已经化身成为杀人如麻的恶魔“狼主”。
“不灭你们一族,怎么引福康安这条大鱼上钩?”羽风淡然地回答,似乎杀人灭族对如今的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举起手中的鞭子:“斩草不除根,将来会成为我们韩氏一族的祸患,到时候死的就是我的族人、父亲和妹妹。不管你怪我也好,不怪也罢;丹珠,你今日也要死在这里!”
他冷酷无比的话令丹珠绝望至极,只能苦苦哀求:“羽风,不要!你是受人敬重的‘御风尊者’,不要如此疯魔!”
可惜眼前之人对她的哀求丝毫不为所动,他运功挥鞭缠上丹珠的脖颈,那一小圈坚韧的皮鞭越收越紧,直到被它困住的活物没有一丝动静为止。“我没有办法不疯。”他眼中的紫色光亮闪烁,逐渐扩散在整个眼瞳里。“狼灵之力已代替了我原来的内功,扎根在我的身体里;狼性贪血嗜杀——我是‘狼主’:不见鲜血,不能罢手;不伤人命,势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