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临江仙》
据传,德国的克莱因家族,是法兰克帝国查理曼大帝的直系后裔。千百年来,这一家族的血脉绵延不绝,且通过对外联姻,不断产生家族分支——克莱因家族并不注重血统的纯正与否,只强调以能力为尊。正是因为每一代的克莱因家族成员中,总会在某个领域出现一两位不世出的人才,将家族的发展进一步推往繁荣兴盛的方向,所以人们充满艳羡地将其誉为“神佑的一族”。而每一代克莱因家族的杰出天才,也就按照家族的传统,成为家主的继承人。
克莱因家族的直系后裔——伊莎贝拉·克莱因,在歌唱领域表现出了非凡的天赋;但在一个经济和科技实力决定发展速度的新时代,家族的长老们更希望带领克莱因家族的,是在这些领域有突出才华的人物——在决定继承者人选的关键时刻,伊莎贝拉结识了来自外国的经商奇才佟震,他俊美的外表和杰出的商业头脑,给克莱因家族的高层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而为伊莎贝拉夺得继承之战的胜利。
在克莱因综合医院理事长专用的天台花园里,美函·克里斯蒂娜·克莱因将家族的历史背景娓娓道来——她是一个长相清秀、棕发蓝眼的混血女子;身材苗条、皮肤白皙,眉眼间洋溢着一股自信而高贵的气质。身为天才外科医师,她的手指既白嫩又修长。
“伊莎贝拉成了家主的继承人;和她交往之后,佟震也从我们克莱因家族得到不少好处。”虽然比不上歌剧女主角伊莎贝拉,但她的声音也十分婉转动听。听到她提到佟震的名字,乔茵回想起歌剧之夜,和佟震一起在他包厢里的人,应该就是眼前的美函·克莱因。
乔茵心想:以伊莎贝拉·克莱因对未婚夫的迷恋程度,怎么会让他和一个这么年轻貌美的堂妹单独在一起听歌剧呢?这件事实在有些令人不解。
“我知道,佟震做生意的手法的确厉害。他现在正和我们乔氏合作做生意。”乔茵针锋相对地评论道:“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乔氏没这么容易取代叶氏皇朝——对他来说好处也不少:随着皇朝集团的瓦解,佟氏在房地产业发展上的最大对手也不存在了;就算克莱因家族不再支持佟氏,他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伊莎贝拉,只是为了打入S市商界,与龙头大佬皇朝集团抗衡。”美函轻蔑地说。“可惜伊莎贝拉太迷恋他了,明明知道他不是真心,还是心甘情愿受其驱使。”
“她在观星台订婚仪式上突然离开等待的区域,是因为突然醒悟,不想跟佟震订婚了吗?”
“佟震不想订婚还有可能;伊莎贝拉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的——她宁愿死也不会离开佟震。”
“可是,她现在真的死了。”乔茵皱起了眉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被人带离了观星台;过了一段时间后,在古典大歌剧被吊死。”
美函·克莱因的脸色阴沉下来:“这件事真是太让人伤心了!你是不是怀疑:她的死跟佟震有什么关系?”
“不能这么说。我心里只是有个疑问:在紫宸馆的观星台上,宾客们的目光被耀眼的准新郎佟震吸引,没有留意到伊莎贝拉在黑暗中的动作,这还算合情合理;可佟震在半空中,居高临下,还有一束明亮的光照着。下面发生的种种,他真的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吗?”
“订婚仪式举行的当天下午,伊莎贝拉的女助理从我们克莱因综合医院拿了2000cc的备用血,说是以防万一之用。警方后来告知我们家族:正是她把那些血泼在了紫瞳家观星台的地上。”美函疑惑地说:“无论警方怎么盘问,她都不肯说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你认为:是佟震指使她做的吗?”乔茵问道:“我听说那位女助理在伊莎贝拉身边工作多年,对她很忠心;可是凭佟震的个人魅力,要说服她为其所用,应该也不会太难。”
“对自己的魅力,佟震心知肚明——但我不太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我倒是有点了解那个理由。我不懂的是:你为什么要化名为罗美涵,到程玉良的整形医院工作?程玉良的手术失败事件,是不是出自你的手笔?”
“程玉良的手里,有一件我非常想要的东西。”美函没有正面回答乔茵的问题,自顾自地解释道:“我让代理人去跟他交涉过;可不管我出什么价,他都不愿意出让。不光如此,他的态度还非常嚣张。我的代理人让我听了他们的对话录音:也许他靠自己的个人奋斗,在三十多岁的年纪拥有了一家生意兴隆的美容整形医院,还受到上流社会名媛的喜爱和推崇,这一切让他变得太飘飘然了。”
“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作强中自有强中手,让他不要那么自作聪明。”美函信心满满地说。“化名进入诊所后,我作为他的手术助理,接二连三地动手脚,让那些名媛们因神经损伤而手术失败——程玉良根本毫无察觉,他被整得焦头烂额。我再请代理人去交涉的时候,他的意志明显萎靡了很多,也有同意出让那件物品的意思了。”
“既然如此,你何不趁热打铁,把你要的东西买到手呢?”
“因为他不知走什么大运,得到某人提示说:手术失败可能是因为患者的神经受损;他去请教了H大学的专家之后,又恢复了一点自信,想要努力恢复自己的名誉。在那之后,我的代理人回复说:程玉良自称已经把我要的东西送给了给他提示的那个人,只有一个前提条件:那个人必须看破他留下的线索的意义,猜到放物品的保险柜密码,才能拿到那件东西!”
“你知道那件东西现在在哪里吗?”乔茵试探地问道。
“刚刚知道不久。”美函笑着回答:“相信你也清楚,是谁把这消息透漏给我的。不过请你不要怪他——他是个一言九鼎、守信用的人。我答应为他医治重要的家人,条件就是帮我寻找那件东西,或者至少告诉我它的下落。他通知我也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另外,还要请你原谅我在手术中弄伤了你的母亲,我并不是要特别针对她——给她造成了很大困扰,我感到非常抱歉。”
乔茵宽容地说道:“H大学附属医院的萧傲医生,为她做了神经修复手术;现在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萧傲是一个很杰出的医学人才,”美函·克莱因赞许地点点头。“他的医学造诣很高,或许有一天会超过我也不一定。有才华的人互相欣赏,通过良性竞争和较量共同进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遗憾的是,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有才有貌、各方面都高人一等的人,得到的不一定是欣赏和帮助,更多情况下是被人嫉妒和陷害。”
“你已经看过雷氏图书馆的秘卷,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事。”她接着问。
乔茵点点头:“你指的是中国清朝,乾隆时期的靖边侯世子韩羽风的事——秘卷上说:他是北辽胡族后人,容貌俊美,武艺高强,是紫玉箫‘玉凰’的主人;他的未婚妻是一位绝世美人,‘凤栖’古琴的主人,两江总督之女沈雪凝。原本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但韩羽风遭人陷害身受重伤,被他的妹妹韩羽霜救活之后,性情大变成为‘狼主’;最后不得不和深爱的未婚妻共赴黄泉。”
“不错,羽风人才出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死得真是冤枉,唯一的慰藉是能与爱人相伴而终。”美函感叹道。“雷烈的亲生母亲,就是他的妹妹‘天女’韩羽霜的后人——羽霜留下秘卷,是不希望哥哥的故事淹没于历史的尘埃;更重要的是,她希望哥哥与爱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的心愿,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实现。”
“这怎么可能呢?人死如灯灭。死去的人的愿望,要如何实现?”
“古代的人相信来世,韩羽霜也是如此。她认为七世之后,羽风会与爱人重逢。”美函解释道:“韩羽霜是北辽的萨满巫师,虽然可能没有传说中辽国奥古公主那样高超的法力,但我想她的能力应该也不遑多让。”
“古人这么想无可厚非。可你是学医的现代人,不是更应该相信科学吗?”乔茵感到很疑惑。
“不管我怎么想,相信韩羽风会再次出现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巧合的是:在这个东方的奇迹之城S市,真的出现了几个与他很相像的人——比如说佟震,在德国见到他的时候,我真是大吃一惊:他浅色的头发和稀世俊美的容貌,都和我了解的韩羽风的外貌很近似。”
“你在德国的时候,应该看不到雷氏图书馆的秘卷,究竟是从何得知韩羽风这个人物的呢?”
“我看到的内容,并不是那个秘卷上的记录,而是来自乾隆帝的九格格——爱新觉罗·美因的手卷。它从圆明园被带出,辗转落到了克莱因家族手里,成为家族珍本书收藏的一部分。”
“九格格在韩羽风的死亡事件中,起到了关键性的负面作用。在内疚之心的驱使下,她强迫一位法力高超的萨满巫师施法,让韩羽风在七世之后与爱人重逢——她和韩羽霜的做法可以说是殊途同归。而那咒语法术的承载物,就是韩羽风心爱的随身之物、紫玉箫‘玉凰’上的白玉凤羽坠子。”
“怪不得你会拼命寻找程玉良买走的那个白玉坠子。”乔茵心中的又一个疑问被解开。“佟震是不是也看了美因公主的手卷?他也想得到那个玉坠子吗?”
“跟我比起来,他或许更想得到那坠子也说不定——起初我认为他是韩羽风的转世。因此当家族定下他的未婚妻伊莎贝拉为继承人时,我没有提出异议,是希望他的心愿都可以实现;但当我来到S市、为‘天和会’的会长诊疗和做手术的过程中,我发现雷氏私人图书馆里,竟然藏有‘凤栖’、‘玉凰’这两件跟沈雪凝、韩羽风有关的古物。我的内心从此开始动摇——也许韩玉仙的儿子雷烈,才是羽风在今世的化身。为了让他不再忧心,虽然没能找到白玉坠子,我还是尽力把他养父的病给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