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夏秋交接之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顶天台上开始吹起一阵阵凉风——茶几上的一壶大吉岭红茶早已凉透,旁边三层点心盘里的精致茶点也只略动了一两样。美函说到这里,将自己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
“伊莎贝拉首次表演《歌剧魅影》的那天晚上,当贵宾包厢里的众人把面具取下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真正的韩羽风——淡棕色头发,白皙的皮肤,高挑的身材和俊美的面容;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你一定也记得这一点:伤重濒死的羽风被妹妹用狼灵之力复活后,情绪激动以及运功之时,眼瞳会变成深紫色。”
“紫瞳不是什么韩羽风的转世,他只是得了虹膜异色症而已。”乔茵无奈地辩解:“在你们医学界的人看来,这应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
“我也是蓝眼睛的混血儿,虹膜异色对我来说自然不稀奇。可一念生、万念起,从很久以前,我就相信韩羽风的转世会在今生出现——紫瞳的容貌、出身、才能,最符合我对他的想象。我只能认定:他是韩羽风。”
“所以你在北辰集团遇到困难之时出手相助,让克莱因家族的长老相信他没有陷害伊莎贝拉,还帮助他寻找他的父亲。”
“不错!我不会让他到了今生,还被人陷害。所以我要求星谷财阀联系北辰集团,提出商业合作的建议。”美函·克莱因主动解释:“星谷财阀会长的孙子,十年前遇到车祸,脊椎神经受伤而不良于行。我为他做了自创的脊椎修复手术之后,他现在已经可以借助拐杖一类的辅助工具行走了。等我再为他做一、两次手术之后,他要自主行走也不是不可能的。”
“怪不得星谷财阀将这家价值几百亿的医院转到你们家族名下。”乔茵环顾四周——克莱因私人综合医院的位置相当好,周围都是高档的住宅区和休闲场所。这处理事长专用的屋顶花园更是视野开阔、环境优美。
“星谷会长被誉为‘经营之神’,凭一己之力打造了星谷财阀的商业版图。”提到星谷隆,美函的语气里充满的不是感激或崇敬,反而带有几分敌意。“他非常清楚:我是他孙子恢复健康的最大希望,因此不遗余力地挽留我,尽快为他孙子完成所有手术。同时,他也知道我不是个傻瓜烂好人,担心我会向他们祖孙索要过高的代价——最后他用精明的商人头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既能防止我狮子大开口,或是中途不再给星谷研人治疗;又能保证给我和我的家族足够的权力和利益。”
“世上真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吗?”
“你是乔家的女儿吧?算得上是S市的顶级名媛。也许有一天,你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大财阀克莱因家族的继承人,同时又是不世出的医学天才的美函·克莱因的脸上,浮现出落寞的神情——这或许就是高处不胜寒的苦恼。
看到她的表情,乔茵倒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你说的到底是办法还是问题?”
“对我们的长辈来说,这是个能帮他们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对我们这些受他们操纵的年轻人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大问题。”美函叹了一大口气,仿佛要把胸中的憋闷感一吐而尽似的——她举起左手,纤细的无名指上有一颗硕大的Harry Winston牌的钻戒在闪闪发光。
“星谷隆会长想到的好办法,就是进行政策联姻——所以我已经和星谷财阀的下任会长星谷研人结婚了!”
年纪轻轻的美函·克莱因突如其来的结婚宣告让乔茵大吃一惊,同时也理解了:为什么伊莎贝拉·克莱因会放心让她和深爱的未婚夫佟震单独在一起。说实话,在美函谈论紫瞳的时候,她自己也有些忐忑不安,此时却心安理得多了。
离开克莱因综合医院之后,乔茵的思绪变得更加复杂。她迫切地希望能和紫瞳面对面说说话,但他却远在千里之外的德国,不得相见。
回到家中,乔茵最不想见的哥哥乔松正在客厅里等着她——自从紫瞳出国前夜,两兄妹针锋相对的谈话过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私下交谈过。
“‘天和会’的会长发来了请柬,请我们周六参加庆祝酒会。”乔松知道妹妹有点看不惯自己的所作所为,干脆开门见山地通知她。“父亲那天不能出席,让我们代表他去。雷天大病初愈,就急于举行这个酒会,应该是跟前一阵子天和会内部争权有关。而他心中属意的接班人,多半还是二儿子、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堂侄雷烈。”
“你不会连雷烈也讨厌吧?”乔茵接过请柬,冷淡地反问。
“怎么会?我又不是叶出尘,只要比我帅的人都讨厌!”乔松马上反驳。“再说跟雷烈不和的人不是我,是佟震。”
“佟震跟你,现在不是工作上的好朋友吗?”乔茵边说边瞟他一眼:“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朋友的敌人倒不见得是敌人。说到底,还是要看对自己是否有利。”
看到妹妹对自己的敌意不减,乔松一脸阴沉地悻悻离开——两兄妹的父亲乔诚,早就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矛盾,故意让他们一起行动,想借此为他们制造和好的机会。
天和会的会长雷天居住的别墅坐落在半山高级住宅区,与紫瞳家的紫宸馆、叶家的山顶大宅隔江相对。这里古木参天、植被茂盛,从外面看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绿色。许多错落有致散布地白色小楼,掩映在这些深浅浓淡不同的绿树中。雷天的别墅从外表上看,与一般人家别无二致,但有人若试图进入,就会发现这里的戒备无比森严,保安措施可以跟警察部门的保护证人组相媲美。
由于身体原因,雷天退居二线,将会内事务交给次子雷烈处理之后,开始醉心于莳花弄草——跟紫瞳的父亲只喜欢培育娇贵的兰花不同,雷天喜欢的是便于种植、好养活的花草。于是,天和会别墅的前院里,毫无章法地长满了牵牛花、飞燕草、风信子、雏菊、蔷薇花、铃兰花等等。而在后院最安静的一个角落里,雷天让人搭上花架,种了葡萄、爬山虎、常春藤等爬藤植物——这里的层层绿荫,让人在最炎热的夏季里,也能感受到凉意。
雷烈与亲生父亲相认之后,根据他的遗嘱接管了雷氏企业。没过多久,雷天也被查出脑血管病变,天和会一时群龙无首。最后还是雷烈出面,从德国请来了天才外科医师美函·克莱因。手术过后,雷天的身体逐渐康复起来。但当他好不容易能出院,回到自家的别墅一看——庭院已经变得荒芜不堪:原本不太整齐但欣欣向荣地生长着的各种花朵,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浇水施肥;除了一些耐干性强的植物之外,绝大多数都已经枯死了。
“你们这帮臭小子,真是太过分了!”看着衰败的庭院,雷天不顾身体,冲养子们大发脾气。“阿烈就算了,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你们这帮家伙整天在干什么?连个院子都顾不好!不懂得惜花爱草,难怪一个两个的都交不到女朋友。”
“父亲啊,比起照顾花花草草,我们当然更担心您的身体;至于说女朋友,并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我们的女人缘全被二哥一个人占了好吗?”跟雷烈关系非常要好的三儿子雷城,是个风趣幽默的人——看到在义父的怒斥下,面色铁青的大哥雷钢和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四弟雷桐无动于衷的样子,担心他们的反应再次激怒义父,赶紧跳出来缓和紧张的气氛。“他最近又分手了一个;有点可惜啊,那女孩子长得可漂亮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S市能配得上他的女孩子,五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雷天对次子雷烈的偏心,在天和会里人尽皆知。“你们管好自己,他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早就看中一个最适合他的对象。只是时机不成熟,一直没跟你们提起而已。”
“真的吗?她是谁啊?”雷城带着满脸八卦的表情凑近义父,连一向不喜欢二弟的雷钢都竖起耳朵,想听听义父对雷烈终身大事的安排。
“以前皇朝集团的乔董事、现在乔氏企业大老板乔诚的女儿。”雷天对自己的眼光感到十分得意:“她出身好,长得漂亮;头脑聪明,办事能干,个性又很爽快,最适合阿烈了!”
“她真有这么好吗?”不明就里的雷城接着追问,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雷桐脸上乌云密布,仿佛随时会火山爆发一样。
“我打算邀请她来参加庆祝我出院的酒会,到时候看有没有机会为他们撮合一下。”也许雷桐平时的脸色太臭,雷天也没有注意到小儿子的异样,还在兴致勃勃地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