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被惦记上的乔茵丝毫不知雷天会长对她的欣赏和安排。酒会前夕,她只是出于爱美的本能认真挑选自己的服饰和要带去的礼品。出席酒会当晚,她身穿一袭淡绿色华缎礼服,配上古董珍珠项链和钻石手镯,脚上穿着镶钻白锻晚礼鞋。当她走在“天和会”别墅重焕生机的绿色庭院里时,礼服上罩着的一层白色蝉翼纱随风轻摆,宛如一位林中仙子。
看到乔茵到场,身穿黑色燕尾服的雷烈朝她走过来,带她去见自己的义父——天和会会长雷天。俗话说:女要俏,一身素;男要俏,一身皂。乔茵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无论什么服装穿在她身上,都显得十分高雅大方;而雷烈算得上是乔茵认识的人里面,最适合穿黑色衣服的人——当两人身着华服、双双出现在雷天面前的时候,后者的高兴之情不由得溢于言表。
“乔小姐,听说令堂是有名的美食家。”他十分亲切地跟乔茵寒暄着:“因为我的血管不好,医生嘱咐一定要减少胆固醇的摄入——今天席上的猪肉都是特别从日本冲绳空运来的Agou猪肉。据说胆固醇含量只是一般猪肉的三分之一。女孩子都喜欢低脂的食物吧?你一定要好好尝尝。”
“义父,刚才主厨来报告:有一部分Agou猪肉的味道不太好,可能是解冻的方法不对;所以今晚做菜用的,不全是那种猪肉。”雷天唯一的义女雷雪,是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子——遇到突发事件,她一脸不安地凑到义父耳边说明情况。
“那就有人不用吃啊!”雷天对此不以为然,“其他人无所谓。乔小姐是吃惯了好东西的,怎么能拿来一般的东西招呼人家?”
“会长,请不要在意我——只要是健康的美食,我都喜欢。”乔茵赶紧摆出最可爱的笑脸,乖巧地回答:“谢谢您的盛情款待!我一定会好好品尝的。”
雷天对她越看越满意,不仅吩咐雷烈好好招呼她,还嘱咐他亲自带乔茵去见其他的养子养女们——看到雷天赞许有加的准二儿媳人选出现,他们的表现各不相同:三子雷城看上去十分激动;长子雷钢见到乔茵本人,心里对义父的偏心更加不满;而最小的儿子雷桐和雷雪,却对他们两人出双入对表现得颇为排斥。
“我见过美函·克莱因了。”和雷烈待在一起的时候,乔茵抓紧时间向他说明最新情况。“她向我解释了为什么会寻找紫玉箫上的白玉坠子,还是为什么会帮你和紫瞳解决难题。”
“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弄错了——我并不是她认为的那个人。”
“紫瞳也不是。”乔茵赶紧跟着否认。“但她似乎非常坚持自己的主张,不知还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她也会来参加这次庆祝酒会,顺便来做术后回访。”雷烈看了看灯火通明、宾客齐聚的大厅——此时西装革履的乔松正如从前的紫瞳一样,被一群想向乔氏企业攀关系的人团团围住。他们恭维和逢迎的话让乔松十分受用,他满脸堆笑地与众人周旋着。
“你和哥哥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啊?我以前总听人说:你哥哥是个典型的宅男——现在看来,他对社交完全是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嘛。”
“我们兄妹的三观、还有待人处事的方法完全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注定只能各走各的路。”远远地看着哥哥左右逢源的样子,乔茵叹了口气。
“兄弟姐妹之间,没办法和谐共处的情况比比皆是。”对这个问题雷烈似乎心有戚戚焉。“我同母异父的弟弟,还有义兄,都不太喜欢我。”
“看出来了——你的义兄简直是非常讨厌你。”乔茵提醒他道。“不过你的两个义弟、还有义妹跟你的关系不错吧?”
“是的——我三弟雷城个性活泼,四弟雷桐却很沉静。我们唯一的妹妹雷雪也是个性格温和善良的女孩子。”
“金木水火土,你们兄妹名字里包含五行,挺有意思的!不过,雷桐今天好像不高兴——我跟他打招呼,他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乔茵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看来,我也有不讨人喜欢的时候。”
“是吗?”雷烈不以为然地笑笑——雷天挑明想撮合他和乔茵的打算之后,为了不让两人相处时感到尴尬,曾严厉禁止在场的三个养子向他透露这个安排。雷烈对此事一无所知,自然也就不清楚雷桐的不悦从何而来。“我还以为他挺喜欢你呢,大概是我弄错了。”
这时,一位仆人前来报告说:克莱因医生到了。雷烈前去迎接她,请她先去为会长做身体检查——也许是因为迟到太久的缘故,美函没有做无谓的停留,显得十分匆忙。
雷烈正打算跟雷雪一起,陪义父到楼上一个僻静的房间内诊察。雷雪见他一副忙得脱不开身的样子,提议由自己陪着义父看诊就好。
“我要是不去陪着,义父会心慌的——说不定又要闹脾气了。”雷烈无奈地说道:“我是照顾别人的命,一刻也不能懈怠。”
“那你不照顾乔小姐了,把她一个人留下能行吗?”雷雪顺势发问。
“她是乔家千金,早就习惯这种场合了。”觉察到她酸溜溜的语气,雷烈感到奇怪之余,忍不住解释道:“除了雷城,你们怎么都不太喜欢她的样子?她漂亮可爱,头脑聪明;性格也通情达理,又没有什么烦人的小姐脾气。”
“二哥你对她评价这么高,义父知道了会很高兴的——说不定,病一下子就痊愈了。”
“你在说什么呢?”雷烈听得一头雾水。“快去看看义父的情况吧!乔茵跟雷桐也熟悉——我看到雷桐去找她了。”
正如雷烈所说的一样,乔茵的性格很开朗,也非常擅长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自娱自乐——此时她正认真欣赏着这座华丽的别墅大厅里,到处装饰着的古董摆件和挂画。
“谁嫁给我二哥,将来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不知什么时候,雷桐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身边,开口说道。“今天的酒会将要宣布‘天和会’的接班人,十之八九又是我二哥的囊中之物!”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是对他的接班有什么不满吗?”乔茵关切地问。
雷桐避开她的问题,说道:“世上的事,雪中送炭少,锦上添花多——我二哥从小就长得好看、既能干又讨人喜欢;他的亲生父亲留给他一个大企业和财产;现在义父又打算把自己毕生的心血交给他掌管。”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乔茵的语气倒不是羡慕,反而有点同情:“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觉得他要是没有继承雷氏企业,说不定还能跟林静表姐好好发展——换句话说,要是他没这么优秀,手中没有掌握这么多权力,说不定就不会招来某些人的嫉恨,反而会过得更轻松愉快一些。”
“我从来没想过,二哥会需要别人的安慰和同情。”雷桐不赞同地耸耸肩,“他的异性缘向来非常好,喜欢他的女人数都数不清——他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左手断掌的手纹!”
“男人左手断掌,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意味着他跟家中男性长辈的缘分比较差,另外就是感情生活比较复杂。”乔茵在一张舒适的扶手椅上坐下,双手托住脸颊,目光炯炯地盯着雷桐的脸:“我没想到你会羡慕他的桃花运!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另外,我想雷烈并不需要别人无谓的同情——那是属于弱者的玩意,而雷烈他绝不是个弱者。”
“从小到大,他都毫无疑问是个强者——天和会财团和雷氏企业,他都一肩承担,把所有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说到这里,雷桐不禁由衷地称赞道:“他是我见过的最有能力的人!”
“再坚强的人,也会有需要慰藉的时候;而且越有能力的人,就越难从其他人身上得到安慰——因为他们不可能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只有少数得到他们欣赏和肯定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他们的朋友;情人就更难了,可以说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在乔茵的注视下,雷桐感到有点局促不安。这时,一位保安人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张望。看到雷桐的身影,他眼前一亮,急忙跑了过来:“四少爷,请问二少爷在哪里?后院好像出事了!”
“什么事?”雷桐警惕地厉声询问。“后院不是封锁了,不让客人进去吗?二哥在陪义父看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到他老人家的身体!”
“是——是一位喝醉酒的客人,不小心走到后院去了。我们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那里还有个人,躺在葡萄架底的地上。”保安人员的脸色颇为惶恐:“那人全身都穿着黑色衣服,脸上还戴着面具,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是活——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打算先报告二少爷,请二少爷处理。”
听了他的讲述,雷桐严肃地点点头,吩咐道:“你们把现场先控制好,别让任何无关的人进去;我去找二哥来。”
他上楼后不久,就跟雷烈、美函·克莱因一起出现了。雷桐带着他们往后院走去,乔茵见状,也紧紧跟上他们的步伐。
一行人到达后院的葡萄架下,果然见到一个奇怪的黑衣人躺在地上,脸上盖着一张跟《歌剧魅影》主角类似的白色塑料面具。美函先其他人一步上前,以医生的专业手法查看他的脉搏。片刻之后,她转过身向雷烈等人摇了摇头,意思是这个人已经不行了。
雷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向身边的一个随行人员示意;对方马上拿出手机拨打起来。美函还在继续查看尸体,其他人则在一旁等候着。乔茵虽不是狂热的侦探粉,但很爱看推理小说。这样在现场直观地看到尸体,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她小心地走到美函旁边,俯下身去观察死者的一身奇特的装扮。
“看来,这个死者的经济状况不错,衣服的质料都非常好。”她站在时尚人士的角度评价道:“黑色的衣服很考验品位和质感,也不显脏,除非是白色的污渍或灰尘,那就会更明显。”
说着,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从随身带着的淡绿色缎子晚宴包里拿出一个修眉用的精致小镊子,小心地从尸体的黑衣服上夹起一片小小的白色绒毛来。
“你们的院子里还养了家禽吗?”她疑惑地问道,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雷桐嫌弃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他肯定地回答:“我义父的爱好是种花草,还逼我们一起照顾那些植物——那种东西就够麻烦的了,哪还有兴趣养什么鸡鸭?”
乔茵满腹狐疑地看着那具躺在空寂的庭院里的尸体。但她还来不及多想,刺耳的警笛声就划破了半山的宁静——带头出警的又是害怕有气势的权威人物,却始终与他们有不解之缘的丁智勇刑警。职业素养良好的法检科科长褚云与他一同率先到达,马上接下了美函的任务,开始进行初步验尸和取证工作。
为了不影响到雷天会长的身体,在下楼之前,雷烈就请美函给他用了镇静剂,让他安然地睡下了。雷烈的义妹雷雪在一旁看护他。出席酒会的客人们在警方逐一筛查过后,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别墅。乔松本来想跟妹妹一起行动,却被丁刑警无情地赶走,只留下他认为比较有利用价值的乔茵在案发现场。
正当他小心翼翼、言辞谨慎地给雷烈等人录口供的时候,不苟言笑但工作效率奇高的法医官褚云走了进来,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对丁刑警说:“初步检验是死于窒息——死者的脸上蒙着厚厚的纱布,都已经湿透了。不知是不是因此而导致了他的缺氧;他没有挣扎的迹象,可能是某种麻醉剂的作用,我要回局里进行进一步的检验。”一口气介绍完基本情况之后,他又准备要离开第一现场。不喜欢猎奇杀人案的丁刑警听到他的说明后,脸上布满愁容。
褚云虽然了解他的苦恼,但一点儿也不打算为他分忧。他径直朝大门外走去,突然又停下脚步,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有件事还是先告诉你们吧:刚才我取了尸体的DNA,跟警察局的失踪人口数据库比对过;结果还真的跟其中一个人的DNA吻合——他就是失踪的前皇朝集团‘太子’叶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