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任彼此,是防止背叛的唯一方式。——田纳西·威廉斯
“我感觉到这个世界对我深深的恶意了。”得知天和会别墅庭院里的死者,居然是失踪的皇朝集团长子叶出尘之后,丁智勇刑警的意志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精神萎靡地叹着气。“两个失踪的‘大人物’居然都死了,还是谋杀案!我爸就算是逼死我,也会要求尽快破案的!”
“丁局长逼你之前,让我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啊。”疲惫不堪的乔茵坐在天和会别墅楼上的一间宽大客房里,一边喝着浓茶,一边无力地向他抱怨。
“我已经在楼下那个空空的庭院里转了三圈了!最近天气比较干燥,地面上没什么值得注意的特殊痕迹。叶出尘这个案子,还是应该先看褚云的验尸报告才对——我现在只能告诉你:庭院里有一个高级的自动洒水系统。死者躺过的地面上比较潮湿,那个洒水系统今晚应该启动过。”
“洒水系统是我义父出院后安装的——因为我们忘记给花园的花草浇水,他气得大发雷霆。”雷桐在一旁无奈地解释。
“据发现尸体的保安人员说:叶出尘全身穿着黑色衣服,还用一件黑色长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带着白色塑料面具和帽子。”丁刑警补充道:“尸体脸上像埃及木乃伊一样裹着厚厚的纱布,全身都被水给弄湿了,尤其是面部,厚纱布差不多都湿透了:他的头部附近刚好有一个自动喷水龙头,可能就是因为龙头对着他喷水,才会被弄得那么湿。
“可是死者的脸上戴着塑料面具,如果只是从外面喷点水的话,他的面部为什么会湿成那样?”乔茵反问:“你不是说他脸上的厚纱布都湿透了吗?”
“是的。”
“面部湿透。褚云说他是窒息而死,感觉跟一种古代的刑罚‘贴加官’的情形有些类似——将浸透水的厚纸或薄布,一张张地贴到被执行人的脸上,直到完全隔绝空气为之;受刑者会窒息而死。”
丁智勇仿佛听到了加百列天使传播的福音一般,激动地推理道:“那如果凶手事先将叶出尘穿戴好,再用一种既韧又软、吸水性强的纸,一层层地盖在他脸上;再把他的身体、尤其是头部靠近庭院里的自动喷水口就可以了。接下来,他只需要等着一次次喷出的水,慢慢浸透叶出尘脸上的一层层纸就行了。叶出尘最后肯定会窒息而死。”
“可是,‘贴加官’的做法是先将纸或布充分浸透,再一层层地覆在受害者的脸上。”乔茵对他的说法充满质疑。“如果只是将干的纸盖在脸上,在那么空旷的庭院里,不是很容易被夜风吹走吗?”
“那就是他脸上的纱布,充当了吸水纸的作用。”丁刑警还是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思路,“所以纱布才会变得那么湿,叶出尘就是被那些纱布窒息死的。”
“刑警先生,医用纱布的透气性没有那么差。”听到他的话,第一时间接触到死者的医师美函·克莱因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很容易引起组织细胞坏死的——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但裹成这样,应该是用来遮丑的吧。”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引起他窒息的?”乔茵忽略丁智勇,转而向专业医学人士咨询。
“能引发窒息的因素非常多:外力、中毒、过敏、哮喘,这些都可能会使人产生呼吸障碍,严重的话就会引起窒息,甚至死亡——你刚才说的没错:要准确推断他的死因,还是得看法医官的验尸报告才行。”停顿片刻,美函又补充说明道:“如果颈5以上的脊髓受到损害,有可能会引发膈肌、呼吸肌麻痹,从而导致窒息——如果有外力作用,迅速将这段脊椎和神经切断,就有可能会引发受害者呼吸停止,瞬间死亡。”
“一个人可以徒手截断脊椎骨吗?”丁智勇惊讶地问:“还是要借助某种工具或武器吧?”
“武术高手或许能做到吧。”美函若有所思地回答。
“武术高手啊?”听到这个答案之后,丁刑警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因为他知道“天和会”会长雷天的养子们,个个都是武术高手。尤其是雷桐,更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看穿他心思的乔茵走到他身边,悄声说道:“你放心吧,会长的养子们不见得是嫌疑人——今晚的宴会,他们一直在招待客人,几乎没有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丁智勇闻言眼前一亮,但转念一想,又烦恼地说道:“武术高手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把他的脊椎扯断的,也不用离开太长时间吧?”
“如果不是很熟悉人体构造,怎么能那么迅速地找到要下手的位置?”乔茵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叶出尘全身还裹得那么严实——这些人是武术高手,又不是职业杀手!”
“说得也对。”丁智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的好讨厌手法复杂的杀人事件!为什么不能用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方法呢:比如简单地捅他一刀,或者用根绳子勒死他也行吧。”
“你这样说,对死者太不尊重了吧?”乔茵不赞同地摇摇头。“如果被法医官听到的话,肯定会教训你的。”
“比起他来,我更怕我爸爸的教训——他简直就是一个凶恶版的唐僧。”丁智勇满脸都是恐惧的神情:“老是声如洪钟地唠唠叨叨,耳朵都快被训聋了。”
不管丁刑警对局长父亲的恐惧有多深,只要他一天没破案,就不可避免地要遭受其父耳提面命式的疲劳轰炸。幸亏S市警察局的法检科科长褚云是个能干的法医——他以意想不到的超快速度,把叶出尘的验尸报告摆在了丁智勇的办公桌上。
“叶出尘的脸上有注射的痕迹。他在较短的一段时间内,应该注射过好几次肉毒素(Botox)——他的脸部僵硬、歪斜就是注射过量所致。”褚云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丁智勇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也打了肉毒。但他心里也很清楚:以褚云正派的直男性格,是绝不会打什么美容针的。
丁刑警一边翻报告,一边随口问着。“那他的死因是什么?该不会是打针过量吧?”
褚云白他一眼,答道:“他打的是美容针,但稍微过量了;另外也没有做好注射后的保养,还喝了很多酒,面部产生了淤血血块,也有一点感染。至于他致死的原因,我们解剖后,发现他服食了一种特别的毒药——由一种叫伯利恒之星的植物中提炼出来的。”
“伯利恒之星,是一种高大无叶、开白色星状花的植物,所有部位都有毒,可以引发气短和呼吸困难,最终导致死亡。吃下这种毒药后,几乎立刻就会发作。叶出尘死亡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前后误差不超过两个小时。他死前好像没有吃晚餐——胃里只有红酒的残留物,说明他确实有点酗酒。”
“哪些人有杀他的机会呢?”丁刑警又开始自言自语:“我们已经查过当天出席酒会的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宴会八点开始;那个发现尸体的后院是禁止客人进入的——虽然有个喝醉的客人不小心闯进去了,结果马上就被警卫发现带走了,也是因此才发现了叶出尘的尸体。能光明正大地去那里的,只有雷天会长的养子们和养女雷雪。在这些人中,雷烈、雷雪一直跟其他宾客在一起,没有单独一个人的时间;雷钢、雷城大部分时间也在招待客人,没有去过后面的庭院;只有雷桐,为了检查保安措施,出去巡视过一次。”
“那些佣人和保安有没有问题呢?”褚云担心丁智勇又开始无厘头的推理,忍不住提醒他。
“经过上次在紫宸馆观星台的教训,我特别加强了对他们的调查和讯问。”丁刑警忍不住有点得意。“他们所有人的动向都很明确,没有单独行动的人。而且照他们的说法,当晚的别墅简直是固若金汤——唯一进入的途径,就是拿着邀请函,从大门口进来。”
说到这里,丁刑警收敛了脸上的得意之色,又开始烦恼地抓耳挠腮:“我最近不知道是走什么霉运——紫宸馆的案子是个密室,要弄清楚伊莎贝拉·克莱因是怎么出去的;现在‘天和会’的别墅又是个密室,不过是要研究叶出尘的尸体是怎么进来的?出出进进、进进出出,真是没完没了!”
“那祝你能成功破案!”看到他那副绝望的样子,褚云本想说节哀顺变,又觉得实在不是揶揄他的时候,只好赶紧说了一句敷衍的祝福语。丁智勇刑警一点都没有受到鼓舞——再度陷入密室的魔咒中,他感到万分沮丧;要不是顶头上司局长父亲的压力,他早就放弃破案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