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房,也就是李道鸿生前的书房。
书房里摆满了书架,书架都是用布给蒙了起来。
其中有一个书架,专门来摆放李道鸿生前的随笔或者手记。
李墨白掀开了这个书架上的蒙布,灰尘飞扬。
李墨白瞄了一眼,书架上贴有标示,每十年的放一格。
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两千年……
信纸所写的日期为1981年7月15日,那应该就是八十年代。
那个时候,李墨白都还没有出生,可没想到这事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迅速的翻找八十年代那一栏的随笔和手记。
李道鸿生前很细致,这一年的每一个月都有一本手记。
而且清一色的都是那种笔记本,外面是厚厚的牛皮纸,封面只有笔记本三个红色大字。
李墨白找出了七月份的那本,上面用毛笔字标注:1981年7月。
7月1日。
上个月云溪村的瘟疫开始蔓延了,王富贵一家有三十三口染病,暴毙七人,公社已经对云溪村进行了隔离和杀毒,但疫情并未得到缓解。
云溪村的人来找我几次,让我过去探查一般,可这个节骨眼上,我犹豫了,并不是我害怕瘟疫,而是形势不允许,我好生为难,辗转反侧了好几夜。
7月3日。
我决定去云溪村看看,如果不去,良心不安,虽然并不一定能帮上什么,但一直闷在宅子里,心里憋得慌。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如果就此染上瘟疫,那也算死得其所,反正孤家寡人。
7月3日,夜。
刚从云溪村回来,整个村子的风水是没有问题的。
王富贵所说可能是风水出了问题,基本可以排除。
不过听村里人说,上月他的侄子从台岛回来鹭市,借改革开放之风,来鹭岛兴办工厂。
王富贵等人就决定祭祖修祖坟,他们偷偷找了一位风水先生,挑了六月廿十这一天修坟,我看了下,这一天确实是个好日子,不是日子的问题。
在知情人的带领之下,我也到了王富贵家的祖坟去瞄了一眼,摆置得当,基本排除了风水的可能。
至于修风水的细节,我并不在当场,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或许也只有王家人自己清楚了。
7月6日。
今天得到消息,王家又死了7人,王富贵和他老婆都死了,其余的人病情都很重,王富贵家的不少邻居也被传染上了,总数接近百数。
县卫生院的医生也无能为力了,因为他能用的办法,所能用的药都用上了,还是没有办法。
到今天为止,县卫生院还没有找出瘟疫的源头。
不过具知情人讲,王家人好像有隐瞒。
7月10日。
瘟疫的源头有些眉目了,应该就是王家人修祖坟引起的。不是风水上的问题,而是修坟用品上出了问题。
据王富贵的一个内侄临终前说,他们请的那位风水先生介绍,阴宅布置乃是按照阳宅的布置来比照的。
阳宅有的,阴宅也都要有,老祖宗在下面有钱有地位,这样祖上才能庇佑后代在世子孙飞黄腾达。
在那位风水先生的阴宅布置当中,有一尊阴宅管家。
何为阴宅管家?那就如同大户人家的管家一样,替主人管理着整个阴宅。
古时候,王公贵族或者富甲乡绅,在下葬之时也是要配置这种所谓的阴宅管家。
说白了,就是人殉。
他们会事先买人,这人可能是伺候了他们一辈子的老管家,这种老管家很多也是心甘情愿,毕竟生前伺候主人一辈子,死后还能继续伺候主人。
何况主人还会给他家里人一大笔的安家费。
那如果没有老管家的,基本上都是外面去买人了,以前的家丁仆人,丫鬟婢女都是卖身进府,在古代买个人真不算什么。
可现在是新社会,怎么可能允许人殉?一般都是用纸人代替。
在那位风水先生的指点下,王富贵花重金在一位盗墓贼的手里买到了一尊阴宅管家。
这尊阴宅管家是盗墓贼从一座大墓里倒出来的,就是专门来卖给像王富贵这样修葺祖坟的人所用。
如今看来,这瘟疫的源头应该就是他们家所买的这尊阴宅管家了。
我明天再去查看一番。
7月11日。
今日清早我原本想单独去查看,恰巧南山三元观的陈三元道长下山采办米粮,他一听说这事,立马要求和我一起去查看。
陈三元道长乃当世之高道,道法高深,有他作伴,我也便放心了许多。
我与陈三元道长到了王富贵家的祖坟前,道长只是轻轻嗅了嗅便捂住了口鼻,说是有尸臭味,但我却始终闻不到。
按理说,王富贵家的祖先早已化成了白骨,是不可能有尸臭味的,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来自那尊阴宅管家。
陈三元道长也没有废话,戴上口罩,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锄头铁锹就开始刨坟。
我们两人费了好些力气,才把墓口前的土给刨出来。
这些土刨完,果然从墓门的位置传来了阵阵恶臭,那是尸体腐败后散发出来的味道,就跟死老鼠是一个味的。
三元道长下到墓门前查探,他用钢钎撬开了墓门,顿时恶臭就更加浓烈了,臭不可闻。
“你在外面别动,我单独进去,这散发出来的味道是尸臭,散播的瘟疫病毒或许就是尸毒,我单独进去看看。”陈三元道长如是说。
我便只身守在墓门口,顺便放风,这扒人家的祖坟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这一家子的人不可能到这里来。
可随后一想,我们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干好事,心里凌然,便也释怀了。
不一会儿,陈三元道长抱着一口水缸就出来了,水缸的大小刚刚好与那墓门相近,想必王家人也是这么抬进去的。
水缸一出来,臭气熏天。
陈三元道长一直朝我招手,让我远离,站在上风口。
“你去找一堆柴火来,看看有没有柴油,没有的话,菜籽油也行,我敢肯定这瘟疫就是从这口水缸里出来的,我们得赶紧把里面的东西给烧了。”
我一听便去附近搜索干柴,这边是后山,要找些干柴不难。
那大水缸就放在王家祖坟前的空地上,陈三元道长也帮忙寻找干柴。
张罗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把找来的干柴给架起了一个柴火堆,我就回来将家里的花生油和菜籽油全部带了过去。
陈三元道长一人将水缸架在了祡堆上面,然后淋上油,点了火柴,整个火堆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见那尊阴宅管家被大火吞没,我也便松了一口气,这祸害总算要被除掉了。
火势飞腾,冒起三丈,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期间,陈三元道长从路边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着那口大水缸砸了过去,哐当一声响。
我知道他是想把水缸砸破了,让火把里面的东西烧了。
砸碎水缸之后,黑烟弥漫,飘向了天空。
他这才朝着我的上风口跑出来,躲避黑烟。
到了我的跟前,他气喘吁吁,但脸上却带着兴奋的笑容,他对我说:“这黑烟有毒,水缸里有大量的水银,是在制作阴宅管家的过程中倒入的,为的是防腐。”
这点我也知道,制作阴宅管家是相当残忍和不人道的事情。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我便问向了陈三元道长:“道兄,你刚才说的是尸毒,而不是水银毒,这尸毒是这阴宅管家的尸体开始腐烂,所散发出来的?”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陈三元道长摇摇头,不确定的说:“这阴宅管家显然已经成了气候,少说也有几百年的道行了,他所散发出来的尸毒,可能是吸收了墓主人尸体腐败所散发出来的毒气,很有可能是他并不是心甘情愿下葬,心中存有极大的怨念。”
“哎,只是害苦了云溪村的这些村民,等把这玩意灭了,我领你去看看这些村民,看你有没有办法解他们什么的毒。”
“如果真是中了尸毒,在中毒之初,毒还在体表,都能解的,但如果拖久了,毒进入体内,特别是到达五脏六腑之时,那基本是没救了。”
听完陈三元道长这番话,我的心相当沉重,因为云溪村的这些人中毒得有十天半个月了,都死了那么多人了,蔓延太深,肯定不是体表那么简单。
我们也便没有再多说话,静静的看着那堆柴火烧完。
烧完之后,陈三元道长走了过去,想查看下究竟。
走到灰烬边上一看,陈三元道长脸色大变。
我好奇也走了过去,发现那破水缸里有一摊的骸骨,肯定就是那阴宅管家的。
但是那骸骨竟然微微动弹,我也着实吓了一跳,应该是骸骨底下压着什么东西。
我从旁边捡了根木棍去挑开那些骸骨,发现那底下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蠕动。
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那东西被火烧的黑乎乎的。
陈三元道长楞在当场,仔细打量之后,冒出一句:“出大事了。”
他赶紧将我推开,让我跑到上风口,而后拿着铁锹,用铁锹将那团蠕动的东西给铲了出来,放入那个装油来的坛子里,而后抱着坛子就往山后边的破庙里跑。
边跑边对我喊:“你把这尸骨埋了,然后到破庙来找我。”
我当时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满口答应。
我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将那阴宅管家的骸骨给埋了。
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就往破庙跑去。
到了破庙的门口,只见陈三元道长正对着那坛子闭目振振有词,那坛子已经封起来了,坛子上方贴着道符。
“道兄,出什么事了?”
听我出声,陈三元道长才睁开眼睛,转过身来,说道:“这是太岁。”
“太岁?执年神?”我很惊讶,太岁竟然长那模样。
“是,《瘟疫论》上有记载,这太岁确实会散播瘟疫,这也才有了太岁头上动土或犯太岁而得病的说法,但我也是第一次见,刚才你是没看到,此太岁已经化形了,如同未满月的婴儿,其状如人参果的外形,其质为车子的轮胎,火烧不化,水淹不死,刀削不灭,哎。”陈三元道长长叹一口气说道。
“那这太岁就长生不死吗?要怎么样才能消灭它?”
“寻常的办法肯定是杀不死,只能想办法镇住它,不让它再为害。”陈三元道长若有所思,说道:“根据《瘟疫论》上记载,要找一个无生气无死气的地方来镇住,因为这东西无论生气还是死气都能够吞噬。”
“这世界上哪有无生气无死气的地方?”我当时也想不出来。
“所谓生气不进,死气不出,便可以,自然条件下没有的地方,我们可以自己来造,一般的火不能够烧死它,那我们可以试试用离火,你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废弃的砖窑。”
“砖窑没有,瓷窑倒有一个,那个瓷窑在半年前倒闭了,也就废弃了。”
“快带我去。”陈三元道长双眼一亮,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带着陈三元道长到了那个废弃的瓷窑,他看了看那瓷窑,又查看了下四周,便确定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只不过这个瓷窑还需要加固密封,今天天时已晚,只能等明天了。
陈三元道长留在了瓷窑里,盯守着那尊太岁,而我则是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