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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论因果,黛玉述抱负;感肺腑,妙师卸缁衣。

又过了两日近午时,贾芸来了,在楼上告诉黛玉,今早就去牢外酒店等候消息,见不远处许多人围成一圈在看卖艺人耍棍棒拳脚,走近一看却是包勇,等他完场即请到酒店一叙,原来当日他也被带进大牢,经查实确实不是本府家人,立即就放了,从此就流落街头卖艺糊口,我想这不是长久之计,就劝他来投姑姑给个差遣。黛玉说:“很好,他人呢?”贾芸说:“就在楼下院子里。”“快请他上来。”黛玉说,贾芸说:“他说小姐的绣楼不敢闯进,不肯上来。”黛玉笑道:“包大哥还是这性情,那我们下去见他。”说着站起来走下楼去,这是黛玉病后第一次自己走下楼来,旁边紫鹃,雪雁紧扶着,后面鸳鸯,湘云,晴雯,小红母女都下来了。包勇见黛玉由众人像众星拱月似的拥了下来,赶紧稍整衣冠,就在院正中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施礼,口称:“落魄之人包勇叩见林姑娘。”黛玉说:“包大哥少礼。”也蹲下还礼,又说:“请进屋坐下说话。”包勇说:“不敢,包勇在此恭听。”黛玉知他为人,也不再强邀,就说:“包大哥今后有什打算?”包勇说:“想我包勇堂堂七尺男儿,旧主原意荐我来京投奔贾府能有作为,不想今日流落街头,成了卖艺丐儿,今日幸会贾爷,引我来见姑娘,若姑娘恩准赏碗饱饭,免我沿街乞食,当效犬马之劳。”黛玉说:“大哥过谦了,我等兄弟姐妹都多年的故交,相互帮衬是理所当然,若不弃就请留下,日后当有借力之处。”这时祥玉,本厚回来用午饭,进楼院来,黛玉忙引见说:“哥哥来得正好,这位是包勇大哥,可是一位义肠侠胆之人。”包勇当即又半跪道:“小人包勇叩见大爷。”祥玉忙拉他起来,说:“大哥不必如此,就请一起用饭吧。”包说:“小人不敢。”却被祥玉拉去了。饭后祥玉和本厚又上楼对黛玉说:“包勇饭后已安顿去四合院暂住,妹妹将作何安排?”黛玉说:“我正想问哥哥,准备去西路开店的货到济南了没有?”本厚说:“早到了,只是今年的新茶还没来,估计再有十天半月准到。”“这已三月中了,那里也该着冰雪消融了吧。”黛玉说:“我正筹划着挑些可靠能成事的人,这包勇是得用的。这一路由他护送当可放心些,观此人谋划或缺,但忠勇过人。”“此事是该安排了。”祥玉说。黛玉说:“哥哥和大叔你们去挑能放手做买卖的人,府里现留下的,人虽可靠,但都没做过买卖,暂时还只能是个帮手,要搭配起来才好。”祥玉说:“那这些人你挑,伙计要大叔他爷俩去选。另外,咱们的三座宅子都妥了,该搬过去了。”黛玉说:“哥哥请再缓几日,史家大叔夫妇还未出狱,我们搬了,万一他们出来,就难找了。”祥玉说:“那就暂时不动,但新宅都齐备了,要先去些人照看,清扫。”黛玉说:“那就让林大叔在四合院的人里,先派些过去就是了。”这才过了三天,贾芸,贾芳兄弟午前就将史鼎夫妇接到了会馆,大家都很高兴,史侯告诉湘云,黛玉说:“朝廷降旨罪名就是‘附逆协从,职差庸怠,削爵免罪开释’。也就是在坏了事的亲王府抄出的喜庆贺帖中有我的两张帖子而已。”黛玉心知这实系朝廷派系争夺的余波所及,但不肯明说,只是安慰二老从此再无烦心之事,安养天年就是,又命原史府伺候二人的四个丫头小厮仍供原职。

史侯出牢后又是三天,祥玉兄妹才从会馆搬出,从此林氏兄妹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家。他兄妹居东宅,中间由本厚父子三人居住,西宅是有恒,金水二人。这原是一个三落四进的宅子,第四进是一座前后两进左右厢房互通的转楼,后面是一个大花园,如今也用花墙隔成三处,按花匠的安排,三个园子不大,就分成春夏,秋,冬三色安排,布置,而各园又有月洞门相通,倒也有一番情趣。原在大观园生活过几年的女儿们,又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听到了她们的笑语歌声,以此来迎接春天的到来,以此来庆贺她们的劫后重生,嬉闹得最欢的是湘云和晴雯。这时晴雯正拉着湘云硬是要她在小河边上山子石旁一长石凳上躺下,小红等几个正在近处收集芍药花瓣儿,湘云硬是不肯,晴雯又拖不动,急得嘴里乱叫着芳官,龄官来帮忙,黛玉笑道:“饶了她吧。”鸳鸯说:“晴丫头别疯了,仔细着,别掉河里,可不是玩的。”直至有人来传话,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才互拥着回去。晴雯还说:“原说我没活够,怎么就能死呢,这也就有好些日子没这么痛快过了。”在这新宅里,后面的转楼很宽敞,黛玉尽可能的将女孩子都留在这里,中西都是男主,所以去的女仆并不多,通常还是归一处吃饭,议事。因此还是内外两个厨房。史鼎夫妇及两位奶娘由林之孝女人照管着五个人另开一桌,祥玉,有恒及本厚父子三人也是五人,李金水多半在铺子里吃饭,晚上才回来吃一顿晚饭。楼上就是女孩子的世界,满满当当两大圆桌还要挤着点才行。这日晚饭过后,黛玉对众人说:“姐妹们,听我说两件事,园子里的姐妹这次遭艰,有幸都过来了,大都回家亲人团聚各有所归,留下的,这里就是家。这头一件我心中放不下的还有几个人,近些的是妙玉,远些的是四妹妹,更远的是三妹妹,你们该明白,这世上,凡有劫艰,最先受艰的总是女孩子,所以,我说过,今后咱们自己要自己做主,凭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活着,而且要好好活着。这件事你们大家都要细细的想想。第二件就是明日我和紫鹃妹妹去城外牟尼院会妙玉姐姐,她也和我们一样命苦,自幼无奈才入空门的,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孩子,孤身一人,我总想让她也回到咱们一处来,只为府上的人和事误了这多时了,从与她交往的这些年看,我感觉她也并不甘心这青灯缁衣的生活就此终了一生,只是没有遇到投缘的人和时机而已,别看她平日人前那么虔诚,可内心里的痛苦不亚于我等。”湘云说:“咱们多去几个人不更好吗。”黛玉说:“不,妙玉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外面语言不多,可内里城府极深,如话不投机,则恐适得其反。”众女孩听着在理,即表赞同无异。饭罢,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黛玉带着紫鹃和菊香,巧妹这两个苏州籍丫头上了车,另有四个伙计在后面车上跟着,出城一路紧赶,也要一个时辰才到了牟尼院,主持师太和妙玉出接。黛玉先献过佛前供品和一百两香火银,男伙计和马夫在院外候着,菊香,巧妹也由小尼领到别室去,只黛玉和紫鹃应邀随妙玉至其卧室坐定,其随身丫头铃儿献茶毕,退出。室内只妙玉,黛玉,紫鹃三人。“多日不见,姑娘可是大安了。”妙玉先寒暄了一句,黛玉答道:“托福,要说贱疾初安,我曾说过,首要谢的四位就是妙姐姐(不称妙师,其意已暗出)和大嫂子及探,惜二妹。”妙玉对黛玉改称其姐,外表并无反应,而内心己知其意,问:“因何谢我等四人?”黛玉就细说了她四人所言“‘为(何)苦,因(俗)事,作(践)自己,如今苦思而(悟)。故也。”妙玉道:“原来如此,实可喜可贺,但姑娘谓苦思而悟,但求教这‘思而悟’之玄机?”黛玉见其所问,正中下怀,心想已有说动其心的迹象。黛玉答道:“妹卧病榻,除饮以汤药终日无所为,得闲冥思,我辈生于官宦人家,长于公侯深宅,终日锦衣玉食,幼为亲上之掌上明珠,成则奉命外嫁,从此只知相夫教子,终老一生。也不怕你耻笑,前在园中,也曾有欲自觅知音佳偶的蠢妄之思,一个女孩儿何如此?仅欲觅终身之依靠耳。然即此亦何其难。姐近处旁观自明,无需累述。纵观这人世间一切苦艰承受最重最先者唯女子也。且观这‘三从’‘三纲’世人视为天理;‘四徳’‘五常’亦以女子禁锢与地下者。吾今所悟者,谓我辈当发奋自立自强为先,就我等之才智何逊于须眉?处世立命何足虑哉。”黛玉侃侃而论一席话,妙玉并不反驳,沉思片刻,说:“姑娘高论,颇有同感,却犯离经叛道之大忌了。”黛玉喜道:“知我者妙姐也,这道也好,经也罢,天地间唯男女,因何谓女子之‘难养’?我今只争我等之自立自强,只争自己依靠自己,何罪之有?菩萨言普度众生,当有我女子在内,然世俗视我辈为何物?姐姐生于姑苏官宦之家,遁入空门多年,是自悟?还是佛招?乃人为也。今与姐姐推心置腹一倾肺腑,实神交久矣。”黛玉说到这里话语稍停,暗察妙玉作何动静。妙玉听黛玉提到她入空门实人为一说,更勾起她深藏心中的隐痛,强忍着不露声色,只是沉默不语。

想妙玉出生在苏州,祖籍浙江,父官居六品知州,至中年才得一女,取名妙珠,意谓小女乃父母掌上明珠之意,不想两岁起久病不愈,遍请名医而无良方,也是病急乱投医,夫妇俩再转求治于僧道尼巫,买替身,烧纸马,献金银式式俱到,病却未除。但到最后,八岁上听巫婆之言,将妙珠送入空门带发修行一年。夕照庵老师太为其更法名妙玉。姑娘虽多病,但天资聪慧,五岁就由父母教授习字学文,三年功夫认字两千有余,并能自诵四书了。可这姑娘命运不济,一年之内先是母亲难产而亡,那年正逢水灾,其父出巡遇风浪,船覆人亡,就此只得留在庵中,一晃数年,病倒是全逾了,十三岁随师父来到这京郊牟尼庵,除朝钟暮鼓诵经理佛外,就以书画琴棋为伴,学识大有长进,出口成章,落笔成文之外,对古陶瓷器皿,品茶却有独具慧眼之功。不想师傅过早圆寂,没奈何只得于庵里挂单寄藉,十六岁那年应聘才进了大观园。园子里是个女儿国,但妙玉深知她与这些姑娘们还隔着一层栊翠庵的高墙和门槛,语言交往都需按教规法理行事,但究竟是同龄人,且又文墨相通,天长日久,互相就能达到心交神通的境界。与惜春的交往较多,所谈也只是佛经因果之类。与宝玉由于是唯一能偶尔相见的英俊少年异性,暗中也有爱慕之心,这是每个当龄少女常有的心态,但每至此,妙玉都很清醒理智而又极其痛苦地压抑着,即使这样,一度园中仍有传言说她走火入魔云云。与黛玉神交至深是互相赏识对方的才华和类似的命运处境。这种交往是有着坚实基础和共同语言的。近半年多来,从黛玉病危,妙玉连连深夜候于屋外竹林中,焦虑地静候消息,危急时寄语,弥留时的挚友之情,再到出园时的辞与送,查抄荣国府时,黛玉鼎力设计相救,挽留于牟尼院,妙玉竟安心静待这次的相会。这一来二往,就可看出二人心心相印的不一般了。黛玉这一番话,使妙玉沉思良久,心想这黛玉一场大病过后,可真正解悟过来了,再不是园中那个多愁善感的娇小姐,听她这番语言,和这半年来的作为,也不是那种财迷碌蠹的市侩之辈,却有一番誓与须眉比高低的雄心壮志,这位闺中知己实难得。黛玉见其总是沉默不语,知其定有同感,便直言道:“姐姐恕我唐突,今日小妹只身前来,诉以心声,实欲诚邀姐姐还了女儿装与我回去,从此我姐妹形影不离,共创我辈自强之业,敞开心肺豪情,为自己也为众生安乐度过这人生一世,万望姐姐屈尊才好。”妙玉听罢,并不感到突然,更不断然拒绝,但要即刻卸去缁衣却又有很多顾虑,口中言不由衷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口吃道:“这……这个……”黛玉见此,更进一步说:“姐姐前番恩准众徒还俗返乡,妹实感钦佩,乃慈善致爱之举。今只姐姐自身一人还有何顾虑?况姐姐当初就非入籍空门之人,有何非议?”直到这时,紫鹃才开口一同相劝说:“妙姑娘(也不称师傅了),您就听劝吧,跟姑娘回去决不会错。这半年姑娘兄妹仗义救了几百人,疏财数万两,好些人都到鬼门关了,硬被拉了回来,免了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就是过去有些不待见的人,姑娘也全不计较,一样的看待。妙姑娘也是江南人氏,我们姑娘有了你这样一位姐姐,两人一定会过得很舒坦自在,以前那些烦人的规矩都没了,就连我们做下人的一点也不用那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这平民百姓的日子真好。”妙玉缓缓地说;“蒙二位诚邀,所言皆至理,深有同感。但这更服还本关系重大,且容我三思。”黛玉说:“理应如此,我等只翘首期待佳音。”一席推心置腹的长谈,时已正午,主持师太进来请至客房用斋。斋毕,三人又至房中边品茗边恳谈,从历朝历代的兴衰到宁荣的荣辱没落,到园中众姐妹的悲酸结局,二人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一个字,就是“欲”,又分权欲,财欲,色欲,由此演化了众多狰狞变幻的人。黛玉又表明其兄妹立志以财疏人聚的为常人不解的方法,来努力造就自身一番事业,而决不以敛财饱私欲而昧心作为,从而向世人展示我辈自强自立之作为。还告知探春消息及危时策应相救打算,和待时必至瓜扬之地觅访惜春回归决心。至此妙玉更敬佩黛玉是真正的彻悟了,心底里已有六成欲与之共处的念信,说:“我也料到三姑娘的远嫁是一种牺牲,是双方争斗的一个小棋子,本方主将一旦归来,她就没有了价值,酋方只不过以此来取得一段扩展势力的时间,一旦羽毛丰满,她的安危存亡就无人问津了。姑娘这等安排实在是上策,三姑娘之幸了。照你说,她将朝廷安置的从人全都打发返回,可见三姑娘也确实清楚自己的处境而有所预谋,由此看来她确是个有心计之人。四姑娘找她也不难,让她回归我队中也不难,我与之交往甚深,清楚她的心思,只是憎恨其家人之作为而如此。”午后的谈论,更融洽了彼此的感情和沟通。黛玉从她的谈吐中似已听出她已准备离开佛门的心迹,尤其是对惜春的那几句话,尤显得十分的明确不过了,但黛玉很谨慎,她深知决不能急于求成,这极可能适得其反。时近黄昏,黛玉起身辞出说:“两日后将再来相会。”妙玉直送至庵门外,见她二人上车去远方回。

这一夜,妙玉就没合眼,靠在床上,思前想后,眼前没有人,这种暗自流泪的情景,就连贴身的丫头铃儿也从没见过。这么多年来,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尼,见人总是一副冷漠面孔,可内在的青春少女的热情和向往幸福未来的这种本能,却要时时用巨大的被扭曲了的毅力压制住,只有夜阑人静时,独自一人才在一定限度内稍有释放,最多见的就是想着自己至今命多厄运,漂泊至今,何日才是个头。这林姑娘是同乡这且不说,以前在园中,虽爱她才貌,但我是所谓槛内人,她是公侯府上的娇小姐,一个在很大程度上敢表明自己爱与恨的不很合陈规的女孩子,这一点我是极欣赏却不能为的,这才是我爱她敬她的主要之处。而今日一整天的倾吐心扉之谈,更见她极深的远见卓识,倒要刮目相看了。从抄家之时极力解困,安置此处,常派人探视以安我心,这一切可说明她早视我为知己了,再从她兄长携巨资来京贸易,事业未曾舒展,却从妹愿,斥巨资救济数百家奴而无怨言,看来这兄妹二人决非为富不仁之辈。我更敬佩她“财疏人聚”和“只为自强自立”之独特见解。与这样的人为伍,总不会有错吧?妙玉依在床上就这样在心中自问自答,难道这就是师傅临终要我留京时说:“后来必有我的结果。”难道这就是我的结果吗?要是依从黛玉,投她而去,与其志向,爱好和性格倒是相投的。自己已是二十二岁的大女孩子了,要是父母在,早已为人妇为人母,依了她去,这今后的一生就是一个衣食无忧的殷实商人妇了。若不从她去,就在这庵中,衣食固然由林家供给,还就依然每日的黄卷青灯古佛伴终身,或再去哪个新贵府中家庵繁华世界走一遭?也不能料哪一日再遇宁荣之劫,将为之奈何?或如惜春现时状,云游四方?到那游走不动之时,也是人老珠黄油尽灯灭之时,可怜我仍然孑然一身,也不知哪方黄土埋我这两根白骨呢。妙玉翻来覆去地想着,内心的酸痛苦涩一起涌了上来,想到这里,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纷纷夺眶而出。思来想去,这四条路只有林家这条路才是可信赖的根本去处,这才心稍定,时已四更才渐渐睡去。这且不表。

且说黛玉回去之后,湘云,鸳鸯,晴雯等不等黛玉坐定,就围了上来,讯问妙玉态度如何,黛玉说:“姐妹们别着急,听我慢慢说,这日一席长叙深谈,似有意回咱们这里来,要是真能如此,那就是咱们一样的生死好姐妹了,以后大家别再提出家的事,以免勾起她的伤心处。其实她自小生病,没法才寄藉的,原说只一年,偏偏父母双亡,没人管、没人疼,才得如此,比起来,她的命比我还苦,别看她在人前一副冷漠样,我料她背着人这眼泪怕不比我少。”众人说:“这倒是实情,想她要是不肯过来,让她孤孤单单地留在庵里,咱们想着也放心不下,姑娘还是去和她说透了才好。”黛玉说:“这个自然,我会尽力的,估量有六七成把握了。”湘云说:“瞧瞧咱们这儿尽是些苦命女孩儿,妙玉也一样,园中相处几年了,我们吃喝玩乐,嘻嘻哈哈她却不能,十几年庵堂日子,一个好好的女孩儿被逼成这样,这叫什么过日子,咱们遭过难,如今又过来了,决不能让她这样了。姐姐可记得,那年中秋夜,你我在凹晶馆联诗,刚到‘寒塘渡孤影,冷月葬诗魂’二句时,她从山子石后面转出来,约我俩去她庵中喝茶,她将我们二十二句全默抄出来,后来她不加思索竟一人后续了十三韵,一挥而就,你猜我除了佩服她的才智外,还想了什么?”黛玉说:“才智是不假,你还想过什么,不明说了,我怎么知道。”湘云说:“那天从栊翠庵出来直到你潇湘馆我就没睡着,一直在想,这么一个绝好的女孩儿,怎么这么命苦,这世上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的,还圈在这庵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又说:“只能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才能出来,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散回子心,透口气。这可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明日我跟姐姐一块去,拉也要把她拉回来。”黛玉说:“你别心急,她和你们来不一样,你是知道的,她称自己是‘槛内人’,要跨过这道‘槛’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今日等哥哥,本厚叔父子回来,我要先好好地跟他们说清楚一定要认真慎重地对待这件事。”不多会,是吃饭的时候,祥玉,本厚,有恒及伯熊兄弟陆续回来,本来用完晚饭,大家总是要到后楼来的,今日特别,黛玉特地让紫鹃去请,紫鹃到前厅祥玉等刚吃完,紫鹃说:“姑娘说‘大爷,大叔,和张爷,陈大爷,二爷用过晚饭请到后楼叙话呢’。”祥玉笑道:“想来妹妹今日出城回来,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还特特的让紫鹃妹妹来邀约。”紫鹃说:“让大爷猜着了。”本厚说:“姑娘请先去回姑娘,我们这就来。”紫鹃走后,不一会,祥玉等也都上了楼。黛玉先让座,随即说:“哥哥,大叔近两日又去看铺房了。”祥玉说:“可不是,连有恒看的一处药铺就是五处了,只城外两处好些,想在靠运河码头近些的一处开个粮行,另一处开南货店,正和房东中人谈着呢。妹妹今日特特地邀我们上楼不是为问这件事吧?”黛玉说:“哥哥说得对,有一件要紧的事,非得和哥哥,大叔等商议。”祥玉说:“你说。”黛玉就将妙玉的身世,才智,经历,如今的处境和她想结交这位姐姐的心愿细细的说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说:“说她是苏州人,实她祖居浙江衢州府,到底哪里她也不清楚。据她随身老妈妈听她母亲说过,离城西南还有二十多里一小乡镇上,家道平平,妙姐姐祖父是秀才出身,后以教授学童为业,她父亲就是在家学中攻读而中举,后金榜题名成进士,迁任两处后才到苏州,一年后升知州,又一年才生下妙玉,幼年多病,久医不愈,才听巫言寄籍庵中为期一年。不想这一年里父母双亡,祖籍人丁不旺且多寒微,来两族人,匆匆忙忙将几个家人就地散了,雇一小舟载着两副棺木而去。她就此留在了庵中,随师傅念经拜佛。几年后又随师傅应邀来京外牟尼庵。不两年师傅又圆寂,这才进了大观园栊翠庵。论她的才华均在你我之上,若比命运比我兄妹还要不济,我有意迎她来,当姐姐一样看待,如这里的姐妹一样,所以特请哥哥,大叔,兄长们来商议。”祥玉说:“这位妙姑娘真正的是命运不济,虽在难中,一尘不染,自学成才,令人既同情又敬服。没说的,明日我与你同去求请便是。”本厚说:“那日姑娘出园特地绕到她庵门山下,让紫鹃姑娘叩门辞别,她那样隆重地相送,我就猜想,你们的相知厚重了。但要她跨出这庵门,脱下那袈裟,不是你们去就成的。”祥玉问:“那该如何?”本厚说:“最要紧的是姑娘去了一日说动了没有?她若不愿,就无从说起,若说动了,爷和姑娘先要去向当家师太求准,并备一份佛前香烛供果和一份布施,表示你们的虔诚和妙姑娘的吿罪之意,另外再备一份素供让妙姑娘在她师傅灵牌前跪辞,然后出庵门至车轿中才能脱下袈裟。至宅大门,爷要先下车示迎接之诚,并燃放爆竹,后楼中堂挂灯结彩。”黛玉说:“大叔说得对,我后日还约她再叙,为的是让她也有两日的思量,但据今日的交谈,我估量也有六七成把握了。”至此,祥玉说:“供品,布施这都好办,就妹妹再去说定了,再办也来得及。”这就散了。

第三日一早,备了三辆马车,昨晚湘云整天闹着要去,黛玉扭不过,除湘云外,鸳鸯,紫鹃,晴雯和雪雁去了六个。有湘云和晴雯在场,就热闹多了,一见面,湘云就说:“妙姐姐我们今日是特地来请你跟我们一起回去的。”妙玉经过两天的思考,心下已认定了走这条路,所以情绪比前开朗多了,说:“云姑娘造次不得,即我有心投林姑娘而去,这佛门自有法规的。”黛玉说:“只要姐姐屈尊,这佛门法规我兄妹当亲求师太法外施恩。”晴雯也心急说:“妙姑娘你就说句准话答应吧,跟姑娘回去一准没错,我是没娘老子的丫头,在家病得快咽气了,哥嫂埋我的两张芦席都备下了,老天开眼,姑娘自己病得话都说不上两句,可一出园子,就把我要去,看病吃药的调理好了。还有鸳鸯姐姐在牢里,人家都用席子盖上了,只等饭后就要拉到荒郊野地去埋,也是姑娘弄回去治好了。姑娘对我们这些下人还这般对待,还能亏得了你吗?姑娘说过,今后咱们只为自己活着,这话我打心眼里信服。”妙玉说:“姐妹们好意我领情,想我也是个凡胎肉身,如今在这人世间举目无亲,漂泊流离二十余年,在园中与林姑娘和姐妹们相识相知几年,今承姑娘邀约,今生就听姑娘驱使了。”湘云听了高兴地跳起来,拍着手说:“姐姐答应了姐姐答应了。”黛玉也高兴地拉住妙玉双手说:“姐姐不弃,有你相助我愿成矣。”接着又说:“既姐姐应允,这就请师太前来指点?”妙玉低头答应。为郑重其事,黛玉带紫鹃亲往主持禅房相请。来到妙玉住处,众人起身让座,坐定后,黛玉道:“今请师傅前来,信女等有一事敬请师父指点。”主持说:“姑娘但说无妨。”黛玉道:“妙玉姐姐原籍姑苏与我同乡,这几年在荣府相交甚笃,今欲迎回共处,他日挚手同归,恳请师太成全。”主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妙玉之身世,姑娘当有所闻,她原本非我佛门中人,因她命运不济,实系我师姐收留之孤女也,亦如铃儿也是在十五年前大荒,于庵门外捡回之弃儿。她师父弥留时亲口托咐我,需细加访察觅一可靠之人让她还本归真。今日看来姑娘与她相遇相识到相知,这几月姑娘之用心至义,贫尼也深有所感。只是她师父教养她这十几年,须在庵中斋戒理佛三日,再拜辞她师父灵位,也不负佛门这十几年的教化功德了。”黛玉忙说:“师太说得极是,理应如此。”主持又说:“既如此,铃儿也一并托付姑娘了,二位婆婆是她父母当年一起送于庵中照应她的,理应随去。”黛玉说:“谢师太成全,信女在庵中佛前可明誓,今后当视四位如亲人,决不亏待,请师太放心。”主持说:“这我倒不担心。只是有句话要嘱咐妙玉。”妙玉从黛玉请主持进房大家起身让座后,一直站着低头不语,后听主持说到她的身世起,就不住的垂泪不止,这时,听得主持说有话要嘱咐她,忙低首听训。主持说:“你在佛门长成,诵经理佛一应功课,这不用说也从佛家弟子一样是理应如此,可喜你余暇时在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有长进,这不为过。许是这佛门的清规戒律所致,养成了你孤僻自傲冷漠慢人的脾气,可得要狠狠的改了。你要知道,今后你面对的再不是菩萨和我师徒这一二十人,而是世间芸芸众生,切记,切记。”妙玉含泪答说:“师父教诲弟子记下了。”主持道:“阿弥陀佛,贫尼再无牵挂了,善哉,善哉。”黛玉说:“承师太恩准,我等这就告辞,明日一早佛前应用之香烛灯油供果一准送到,三日后我兄妹等再登山门拜佛献贡迎接妙姐。”主持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尼暂先告退。”说着自先离去。这里乐得湘云,晴雯,紫鹃等高声连唤着说:“多谢师太,谢师父。”接着纷纷拉着妙玉的手摇着晃着。黛玉说:“你们别闹,听我说,姐姐且在此理佛三日,明早差人送香烛物品来,明后两日,将分头去舅家及薛姨妈家禀明,邀约珠大嫂子,珍大嫂子及蓉侄媳妇,平儿,最好宝姐姐和岫烟妹妹都来聚会,咱们现在是平民百姓了,没了那些礼数规矩,姐妹们尽可在自己家里自由自在地玩乐一天,等四妹妹找回来了,咱们照样的乐。”说得这话,把湘云,晴雯,雪雁乐得手舞足蹈起来。妙玉说:“承姐妹们错爱,今后妙玉愿听驱使就是。”黛玉,湘云齐说:“见外了,从此不可再说这种不中听的话。”说话间,主持已差人前来相邀进午斋了。饭后,黛玉等一行便告辞回城。黛玉也不等哥哥回来,就差人去置办香烛供品等物,并约了车马明日天亮就要出城。晚饭后,祥玉等又上楼来,黛玉告知已与主持处求准,三日后妙玉即可换装,这三日要理佛。理佛所需物品,已差人办妥,明日一早送去。祥玉说:“很好,那我们要办的迎请日庵里要的东西就请大叔差人办吧。”本厚说:“东西好办,这布施银子该出多少呢?”祥玉说:“出少了,倒像是我们轻慢了妙姑娘,虽说这银子她也拿不到,就送一千如何?”祥玉面对黛玉而问。黛玉说:“哥哥说的是,就一千也够了。另外我想,明日我亲去城外舅家,一是问安,二是告知妙玉归来之事,顺便邀她们过来也热闹一天,散散心也是好的。另外就是薛姨妈家要把岫烟妹妹一起约来才好。”湘云抢着说:“对,邢姐姐还是妙姐的老相识,是教她生字学诗的先生呢。”黛玉又说:“除此,史家大叔夫妇就在这里,内城后廊上那些大侄不请也罢。”祥玉说:“两处去邀约,妹妹们自去,我们只在家让厨房备办五六桌的酒菜就得了。”黛玉说:“用不了这些。”祥玉说:“你们姑娘们楼上备上四桌,奶妈妈,史婶娘和妙姑娘两个妈妈也得另备一桌,我和大叔兄弟们也可借光可一桌了。”说得众人又笑起来。黛玉说:“三日后哥哥必得同往相迎。”祥玉说:“这个自然,我和伯熊同去,大叔和仲熙在家张罗和接待要来的客人。”黛玉说:“那就这样定了。”回头又叫林大娘明日差人将前楼东房收拾干净,全换上新的被褥枕帐,厢房收拾一间出来,再派一人和她带来的铃儿一起照应她的起居。正说着,芳官从人后站出来说:“求姑娘派我这伺候妙姑娘的差事吧,在园里的时候,我觉得没得罪什么人,可背后还有人闲话,到了怡红院还是这样,那时就有了出家的念头,后来遭难,姑娘救了我们,从此就想着今世就报答你了。来了这些日子,又不叫我们干杂活,到闲得慌。姑娘请您准了吧。”黛玉说:“好妹妹,你听着,我说过,让你们来,我不是将你们当下人使的,这是第一条,再说妙姐姐身边就一个丫头叫铃儿,才十四五岁,在栊翠庵你们都见过,也是个没娘老子的苦命孩子,三四岁大荒被丢在庵门外,老师太收留了她。因她手上系有一个小铜铃,就给她铃儿这个名。我怕她年小不经事,才想着再差个人,你既说了,我得说清楚这只是暂时的,日后我自有安排,成吗?”芳官说:“听姑娘差遣就是。”一宿无话。

第二天黛玉欲差湘云和鸳鸯去薛姨妈家,湘云不答应,她定要和她一处,又差紫鹃去,紫鹃说:“咱们去传个话什么的还使得,这种事下人去,姑娘实在是不妥的。”黛玉发急说:“你们都在变着法子挤兑我,等我消停些了,看我怎么治你们,这会子就先出城,饭后再去姨妈家。”这又是五六个人一起去了城外套院,见了舅父贾政及邢,王二位舅母,和尤,李二嫂再见了宝玉夫妇,就一起在贾政屋里客堂聚着说话。先是问安,姐妹又各问好,大家见黛玉等病已全愈,都很高兴,宝玉虽也在场,一是其父亲在场,二是仍是痴情不改,总是冷冷的,湘云,晴雯有意逗他,与他答话,他总是傻笑着,唯唯诺诺。倒是巧儿和贾兰见来了这许多姑姑,孩子的天真活泼又显露出来。寒暄一番后,黛玉就将迎留妙玉及其身世细述一遍,贾政也赞同道:“这是善举。”他一说,其他的人也更无他言了。只尤氏叹了一口气说:“只可惜,咱们家四姑娘要能也遇到像林姑娘这样的人才好,要不她哥哥回来,我可怎么交待呢?”湘云嘴快,接着就说:“大嫂子放心,林姐姐说,咱们要下江南找她去呢。”黛玉怕她说漏了嘴,忙抢过话题说:“嫂子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待后日妙姐来时,想请哥嫂们一起去聚会一日呢。恕不恭,舅舅,舅母长辈们去了,一时我们忘了神,恐有不周,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到请舅父母见谅。”贾政说:“这倒无妨,她们高兴,去也无不可。”巧姐听了,高兴地问:“林姑姑,我也去行吗?”黛玉忙说:“当然行,姑姑不好,刚才忘了邀我们巧儿了。”巧儿又说:“您也没邀兰哥哥呢。”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湘云说:“林姑姑是不好。”自成婚后,宝钗一直打不起精神来,这时也说了一句:“嫂子们去吧,我们在家照看着就是了。”这“我们”二字,大家都明白,是她和宝玉的代名词。王夫人也叹道:“姑娘这两三月的善举,胜我念经拜佛二十年。”黛玉忙回说:“舅母过奖了,人就要讲个‘孝,悌,忠,信’,谁都是一样的。”贾政说:“快到清明了,借上坟祭祖之时,我要实实地看看坟堂上的屋子,怎么就住不得人了,再不济也要比乡下庄户人家那土墙草盖的屋子强,再有几亩地,过几年耕织的日子倒也清闲。”黛玉连忙抢过话头道:“清明上坟的事,我与哥哥已商量好了,舅舅不必担心,到时约了车子来接,要用的物品,过一日开了单子送过来请舅父母过目增补,差人去办,只是当日要起早些,因上了坟还要去寺里祭老祖宗,巧儿还要拜拜她母亲。要是上过坟回来用午饭就要过午,饭要迟些。饭后再去寺庙,晚上回来也要晚些,要是在寺庙将就着吃点,晚上回来就可早些,这也要舅父母定夺;至于耕织之事,外甥女还是力劝舅父大人抛开这个想头,这是万万行不得的。”贾政叹道:“我何尝不知其艰难,可这两大家人,如此这般,实实的拖累你兄妹了。”黛玉听此言一出,立即站了起来,含泪道:“舅父出此言,甥女就无地自容了,想甥女父母早亡,老祖宗及舅父母怜爱收养膝下这许年,现兄长在商贸中稍有长进,亦遵循祖训,诸事皆与甥女商决,这多年的扶育之恩尚未报万一,舅父云‘拖累’二字,我兄妹将何以做人?我也深知舅父实不甘如此无所作为者也,请容宽些时日,稍定,我将我等兄弟姐妹自立自强之谋划禀舅父母大人审定。”王夫人忙接着劝阻说:“姑娘你且坐下,老爷也不必如此,逼得外甥女都坐不住了,就依姑娘且宽待些时从长计议。”也就王夫人能出头劝上两句,在场的人再没人好说什么了。这时周瑞媳妇进来见众人还在说话,就站在门口没开口。李纨知道她来何事,趁机问:“周嫂子有事吗?”周瑞媳妇说:“该午饭了,林姑娘带来不少吃食,都备好了,今日还是一处吃,还是分开吃,来讨个示下。”王夫人说:“一处吃挤很了,还是分开吃吧,林姑娘她们就到大奶奶屋里去将就吃些吧。”众人这就辞出,黛玉等至东厢屋李纨住处,围坐吃饭,黛玉问及起居饮食或缺否?李纨说:“很好了,可就是整日的前后院没一声高声话儿,真是闷得慌。”“这就要你大嫂子和宝姐姐通力设法排解才是。”李纨说:“我也正愁呢,总这样坐吃也不是事,想求你兄长,将兰儿带去,在他店里做个学徒也好,不指望他养家也让他体验一下这平民百姓每日营生之不易。”黛玉说:“这不成,孩子还小,千万别荒了他的学业,这是最要紧的,你也知道,舅舅每露心声,就想指着兰儿未来光宗耀祖重振家业了,这是老人的一种精神所托,千万的丢不得。”李纨说:“可不是呢,如今太太就大不如前,整天的没两句话,总是愁眉苦脸的,吃食也觉少了。”黛玉也叹道:“我也为这事犯愁呢,她这是为宝玉而起,我若过来多加排解,反怕勾起宝玉的呆病来,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湘云说:“我不怕,我没事就常过来闹他,可宝姐姐也是,是两口子了,也该管教管教才是。”李纨说:“傻妹妹,她肚子里也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怨气呢。没人像你,都成流落街头的野丫头了,还只知道逗着众人满世界的寻找,自己藏着暗乐。”湘云忙说:“好嫂子快别说了,我还欠着姐姐一顿打呢。”众人笑了起来。这是这套院少有的笑声。饭后略坐片刻,就起身去辞了贾政夫妇和宝玉夫妇,贾环送至前院,再辞邢夫人和尤氏,并询平儿及周瑞:“有什短缺没有,银子钱够用吗?”皆答一应具无缺少。这就辞去。径直就去了内城薛姨妈家,问了安,说明来意,薛家婆媳也很赞同。至晚回来,就命林之孝夫妇筹划当日一应事务。两日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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