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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岁末盘点,林家兄妹生财有道;年初成礼,鸳鸯晴雯各有归宿。

其实这婚嫁诸项,几个月前就已着手操办,早已完备只等佳期了。前两日晴雯那姑舅兄嫂,还邀约了鸳鸯兄嫂前来求黛玉,想接妹妹回家待嫁,晴雯嘴快,抢白了几句,决不答应。鸳鸯也不愿意,因她还记着当年贾赦欲强娶之情景。黛玉为息事宁人,多方劝慰,最后议定,正月初六接鸳鸯父母过来,算是嫁女,新婚三日后,新人各至兄嫂处上门认亲。金文翔、吴贵夫妇两家兄嫂见有台阶好下这才答应了,离去。

夜来无事,天又寒冷,各都回房安歇,黛玉、湘云睡下后,紫鹃、雪雁、翠缕、水妹等只亮着一支烛火,灭了所有的灯火,整好炉子,加了些炭,清了炉灰,才带上内房门离去。一等众人离去,睡在里床的湘云,侧身向外,面对黛玉说:“你为鸳鸯、晴雯和陈家哥俩成就婚事,固然是好,可你哥哥也这般大了,你倒没放在心上。”黛玉说:“你冤枉我了,你可知道,鸳鸯她们的事,我还可大着胆子说出来,做出来,可哥哥就不一样了,在京城就舅家和你家,连薛姨妈也算上,就这三家亲属,如今这情景,叫我还到哪里去求告一位大媒来呢。”湘云说:“你该求我呀。”黛玉戏笑着说:“该不是想做我嫂子吧。”湘云说:“去你的,胡说什么呀。”黛玉说:“我不信,那你还能变过谁来?”湘云说:“早变出来了。”“谁?”黛玉故意的追问。湘云说:“就在这前楼住着。”黛玉说:“妙姐?”“正是”,湘云说:“怎么样?人品、才学,哪样配不上你哥哥?”黛玉才正式说:“好妹妹,也不瞒你,我早有这念头,只是迟迟不敢开口。”湘云问:“为什么?”黛玉说:“你是知道的,妙姐向来清高孤傲。接来同处后,倒是亲和了许多,但我还是不敢唐突行事,要是一出了口,万一她不愿,那以后就难相处了,说不准,她又会离你我而去,再入空门,也未可知。”湘云抢白说:“你别说得那么玄,我看一准能成。我明日就去说,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黛玉忙阻止说:“千万别冒失了,要说也要等明年鸳晴嫁后,再斟酌而后行。好了,先别说她了,说说你自己吧,有何打算,这会在房里,不妨说给姐姐听听,为你参谋参谋。”湘云说:“我没别的打算,就只有跟定你了,等你出阁的时候,我就做陪房丫头,你要是嫌弃我了,我就去找妙姐的师父去,这我早想好了。”黛玉生气地说:“你都胡说什么呀,跟你说正经事呢。”湘云还是正经地说:“我没胡说,是我的真心话。”黛玉也正式地说:“我可怜的妹妹,我和你也可算同病相怜,生死与共了,要不是哥哥来得早,挨到府里抄家时,我比你还要早半月就流落街头。今后,咱们一定振作起来,不许再说丧气的话。既然你没想好自己的终身大事,我倒想着一个人配你还合适。”湘云也不羞答,忙问:“谁?”“你听我细细说来。”黛玉说:“就是住西宅的李金水,你都知道,论人品,相貌都不差,念的书也并不比你我少,只是没和他们几个有闲情谈诗论文罢了。每回议事而聚,话不多声不高,可自来京这一年多,伯熊去了西海,仲熙常去李庄,这里七八个铺子就他和薛家二哥总揽着,还到通州、唐山几个县镇开了五六个分号,可见的是个实实在在的干才。要是你愿意,这事准成。今后和大叔大婶就在西院住着,他们也就老来有靠了。反正他江南也没亲人。就让他和伯熊留在京里。”这一番话说得湘云动了心,多会儿没开口。黛玉也不追问,容她思考,又过了一会,湘云直问:“那你呢?”黛玉反问“我?”湘云双眼紧盯着她,说:“你也说说自己,让我也给你参谋参谋。”黛玉说:“我能有什么好说的,你也知道,我这个身子骨,风都吹得倒,说不准哪一天,又像从前,咳两声,吐一口血,栽倒地上就完事了。”接着叹了一口气,又说:“今世也不能有这穿嫁衣的奢望了。”湘云说:“你别吓我,不会的,你这不是全好了吗,有恒说也不用吃药了,只在保养调理。好姐姐,说到他,我倒有个念头,你就嫁了他,让他调养你一辈子不更好?”黛玉说:“说到有恒这位郎中先生,我还真佩服,他看病就是不一样,就我这病,还有晴雯的病,都说是挨日子必死的。李庄众人那腹积下堵之症都让他治好了,怪道大叔说苏州人称他小神医呢。他的‘恒寿堂’药铺子开到哪儿都挺兴旺。我想过了,此人不能久留京城。”湘云问:“为什么?”黛玉说:“你想,他医道再好,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百姓们虽口碑好,也未必是好事,京城里天子脚下,资深医家众多,更有那四品三品衔的御前太医在,能让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孩子野郎中盖过头吗。这不比别种买卖,可做可不做,盈利还是亏损都无所谓。治病救人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要有阴险之人,暗中使坏可了不得。别处不过是些平头百姓,都还好说,京城里这么多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咱们惹不起。这种故事古书上也是常见的。”说着说着已至二更,湘云已睡熟了,黛玉却没有了睡意,这是为湘云的一句话,又拨乱了她心头的一潭死水,想着宝玉萎靡不振,实为我一往情深,至今不改,两府变故后,窝居城外,终日有父母在旁,日夜有宝姐姐相随左右,有心事,有话也无处述说,知他心底憋闷难解,如今又不能为之排解,若我嫁了,再南归,他是从此撂开了就此上进?还是……,她也想不下去了,拿不定主意,又流下泪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熬不过倦意,合上眼,睡了。

第二天已是腊月十八日,为忙年事,上下众人都欢快地忙着,姑娘们正忙着调配各人的过年新衣帽,前院老总管,林之孝正带人归拨送人的年礼物品。至午,祥玉、伯熊兄弟和有恒、金水相继回来,正准备开饭,茗烟领着他娘老叶妈和*儿母亲钱嫂来了,见大家都在院子里张罗,三人就趴下磕头,祥玉、伯熊等忙扶他们说:“婶子、兄弟快请起来,屋里说话。”进了厅屋,茗烟说:“我跟管家大爷回来后,我母亲、丈母娘都跟我说了,我也去看了,爷和姑娘如此怜下,赏赐,我们实在感恩,承受不起,连屋子都修缮了,两位老娘说,怎么也得来当面磕头谢恩,估量这时,爷们都在家,所以就来了。”老叶妈接着说:“今日一是两亲家老姐妹约着来谢恩,二是孩子们的吉期已定在二十三日,特来相请众位爷、姑娘,还有大媒林管家两位,和众家兄弟,姐妹们,赏脸去喝杯喜酒,也受新人一拜才好。”祥玉笑说:“婶子客气了,谢字就别提了,理该如此,喜酒是要去讨的,只是要全去了,怕您二老不得招架了。”本厚接着说:“大爷说的是,且这年下,家里事也多些,我看你们回去,到吉日,咱们有一桌就够了。”林之孝也说:“就按爷和总管说的就得了,既知恩,我说不在这上头,总是今后细心当差才对。”老叶妈等三人连说:“林总管说的是,奴才等记下了。”林之孝又说:“这就是了,也到后面给姑娘磕个头,回去忙你们的吧。等过了年,两位管家和鸳晴两位姑娘大喜日子就近了,得早些过来当差。“茗烟忙说:”不用大爷大叔吩咐,我们已商议好了,年前就回来当差。”林之孝说:“这才是正理,快后楼去吧。”三人答应了,就往后楼去了,一会出来回去了。一连几天,祥玉兄妹等亲自领着妙、湘、鸳、晴、紫、雁及本厚父子,首先往城外送去整整三大车年礼,吃、穿、用一个正月不用另买都够了。黛玉更细心,算计着各人该敬上,赐下的金钱物件、吃食、衣帽,和孩子的玩物,都一一备好。更有宁、荣两房祭祖敬神供品也一样不缺。另外,又将尤氏、李纨、平儿邀聚一处,再交给备用银子各一千两,特别叮嘱三人要热情欢笑起来,要大家平安欢乐地过一个年。交待完毕,本厚父子才分别至邢夫人、贾政夫妇和尤氏处,跪请说:“大爷、姑娘恩典,史家老爷夫人大媒,两犬子得配鸳鸯、晴雯二位姑娘,定在正月十八日为吉日,特预请老爷、太太、爷、奶奶、姑娘、小爷们赏脸,去喝杯喜酒。”贾政说:“这就恭喜管家了,这鸳鸯倒是知道,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那晴雯是哪家的姑娘?”王夫人只得勉强回道:“原也是老太太的人,后来拨给宝玉看房子的姑娘,因身子不好,早出去在家养病的。”贾政只是“哦”的一声,并未深究,说:“既都是故人,到时就让他姐妹、兄弟等前去贺喜,就是了。”这时,只有李纨、宝钗、宝玉、贾环在场,别人没敢多说什么,唯独宝玉说了一句:“这可是林妹妹做的又一件大好事。”本厚父子听了不得要领,贾政也无什反应,宝钗则心慌,怕他又发呆病,王夫人则因为内疚而心里忐忑不安,贾环冷眼相对,李纨赶紧解围说:“老总管相邀,贺喜应该的,但可别挑咱贺礼多少才好。”本厚说:“奶奶说哪里话来,爷、奶奶们能光临,就是给了老奴父子天大的脸面,比什么都金贵。”说着退出。再说前院,尤氏屋里,尤氏和平儿、麝月、秋纹、素云、彩云、莺儿等得空聚到一处,正拿鸳晴二人取乐,黛玉见二人招架不住,忙说:“姐妹们,你们闹她两个人,我想你们是看着眼馋了吧,心里想着谁了,就跟我说,我会帮忙的。”晴雯得了势,指着她们的鼻子说:“都听见了没有?快跟姑娘说说,别不识抬举。”这一来,几个人都无话说了。平儿说:“好了,别闹了,我说件事商量着,拿过准主意才好。”众问:“什么事?”平儿说:“昨日茗烟领着他娘和丈母娘来请老爷太太、爷、奶奶和咱们去喝他喜酒,老爷他们当面辞了,只说咱们可自便,我想咱们一个不去似不妥,去多了也不成,大家出个主意定下来才好。”晴雯说:“这有什么难的,我们都定了,我是第一个要去的,他在外面,我在园子里都是跟二爷的人。他们两家亲戚都没几家,怎么也得帮他撑个场面。我们那里,还有紫鹃、雪雁、芳官、铃儿、菊香,林大叔夫妇是大媒定要去的,还有陈大爷、阿毛,大爷说要是当日没要紧的事,他也要去。”尤氏说:“林家表兄妹真是怜下得很。如此,你们是要快定下,能去的多去两个才对。”众丫头面面相对,似不便多嘴。还是平儿说:“我这里大太太还有巧儿在家,实是去不得,我看秋纹、莺儿妹妹回去悄悄回宝二奶奶,你两个去,再有大奶奶那里求她放素云去,麝月留下,防着二爷叫人没一个答应的,太太身边也别去惊动了。”尤氏说:“那就叫宝珠、银蝶儿也去。”平儿说:“大奶奶想的周到,这*儿原是东府的人。”尤氏说:“这话如今说不得了。”黛玉说:“这就过年了,大嫂子你得先放宽心些,还求您在舅舅舅母面前多排解才是。前回北边来人也说了,使了银子,珍大哥如今也在营外和大舅舅一处住着,蓉侄和琏二哥也不干活,只是记些账什么的,都好着呢,你要是再那样,这里的人就只能整日以泪洗面地过日子了。”尤氏说:“好妹子,你放心,我知道这好歹。”黛玉说:“这里我就指望你和平姐及后面大嫂子三个人了。”平儿也表示说:“请姑娘放心。”当下众人都在城外分三处吃了饭,才辞出。接着去了内城两府后廊,好几家代字辈、文字辈及玉字辈贾氏长辈处送上年礼,至晚才回来。次日又去了薛姨妈家和鸳鸯父母哥嫂处。等回来吃饭时,刘姥姥带着板儿由其女婿套车也送年礼来了,姥姥说她们来时候,爷和姑娘已出了门,就先去了城外,这也才回来。午后,贾芸、贾蔷母子媳五人,还带了贾芹、贾芳母子四人一齐来送年礼,黛玉忙着接待,寒暄问候几句后,贾芹母亲杨氏直奔主题说:“姑娘,今日有件事,求姑娘成全呢。”黛玉说:“嫂子有话请讲。”杨氏说:“你侄儿今年也二十二了,我们想着求宝姑娘身边的莺儿姑娘配了他,不知她能不能瞧上咱们,所以,我俩老姐妹芳哥他娘一块来求姑娘来了。芳哥看上东府大奶奶身边的宝珠姑娘。”贾芳娘显然比杨氏嘴拙,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傻笑着说:“求姑娘成全。”贾芹、贾芳双双下跪说:“求姑姑成全。”这一举动差一点把湘云、晴雯引得要笑出声来。黛玉笑道:“二位大侄快请起来,此事却好,我只能答应去说,成与不成得看你们的造化了,而今你们几个都在铺子里做买卖,能做得来吗?”杨氏抢着说:“做得来,可上心了,一大早,哥儿几个约着一起去,很晚才回来。头三个月,柜上开了三两银子一月,这以后已开到五两了,过日子尽够了,还能余下一二两的。”芳哥娘也说:“得了工银全交我了,他在铺子里吃,过年逢节柜上还有钱物。今儿过节得十两银子外,还有不少年货和二丈五尺绸布呢。”正说着,林之孝来回黛玉说:“李庄的佃户来了六个人,带来十只活鸡,六只野兔,一担白面和两担大白菜,说是孝敬东家的,还说求东家一个示下,今年的租子该怎么交。”黛玉说:“怎不回哥哥和大叔?”林之孝说:“方才铺子里来人,请他们过去了。”黛玉说:“他们大老远的来了,今日回不去,大叔先去安置他们到四合院住一宿,到馆子里让送一席酒肉饭菜款待。哥哥他们回来了,吃过晚饭让他们再过来。我跟哥哥说,才开了几亩地,今年不收租了。他们送来的东西收下,有道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礼咱们加倍回赠,辛苦了一年,不知那里的人如今衣食温饱如何了。”林之孝回道:“我跟二管家去照看了这大半年,如今有三座窑在烧井筒子了,大伙可高兴了,没日没夜的在忙活,已开出了一千多亩平整的好地,明年夏熟就能种小麦,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已有一百二十来户六百多人了。原有的那三十多户,用人工换了窑上夹烧的砖,都住上砖墙草顶的房了。后来的人还没来得及整房子呢,天天干活,吃饱肚子是不愁的,正筹划再修一个窑呢。大伙公推李老汉父子和龙王庙老主持主事。就是晴姑娘遇上的那要卖两女孩家的。”黛玉说:“这就好,我要跟哥哥说,这就过年了,就按人头,再送点什么,请他们吃一顿过年饺子吧。”林之孝说:“仁慈的姑娘,今年他们说二百多亩地赶了一个秋熟,因为有了水,一亩就收了三担,一粒租子不收,还送东西给他们,听都没听说过。”黛玉说:“大叔别这么说,这地不是他们辛苦整出来,哪有什么粮收呢。”说着就让林之孝去了。贾芹母子等人见这里事多,也不久待,即辞去。等这些人一走,湘云说开了:“这些人真怪,想媳妇了,就老着脸来跟姐姐要,连咱们晴雯妹妹也让他们要去了。”明摆着她是在挑逗晴雯了,晴雯也不示弱,说:“看来你是怨没人挑你了,我给你挑了一个,就是那东府伺候过老太爷出过兵的焦大,六七十岁还单身呢。”这话一出口,引得一屋子的人连黛玉在内,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喘不过气来。湘云恨得咬着牙说:“你别狂,等那日闹你洞房时,瞧我怎么收拾你。”晴雯得意地说:“我才不怕呢,等着闹你洞房时,我就加倍的闹你,不就得了。”鸳鸯听不过,为湘云打抱不平,说:“晴雯这蹄子,促狭鬼,很该撕她的嘴。”就在戏语笑声中过了一夜。第二日送走了刘姥姥和李庄的人,当然是各自送还了丰厚的回礼。伯熊、阿毛和祥玉连同晴雯、芳官、雪雁等又去应酬了茗烟,*儿的喜酒席,至少两日才稍停。当晚,祥玉、本厚、伯熊仲熙兄弟和有恒、金水又上了后楼。坐排开了,本厚说:“这就到年底了,各地铺子里,账都结清送来了,爷让来楼上报给姑娘们,等拿个准主意呢。”黛玉说:“我们能有什么主意,哥哥大叔你们忙了一年,有了进项,我就知道坐着花钱。”祥玉说:“哪来这么多客套说词,你动脑子,想着的赚钱法子,我们谁也比不上。”伯熊说:“爷说得是,昨日李庄人说明年夏熟就有近两千亩地的麦子收成,已说了,有这巧井保着,少说也有六千担的收成,除去留种口粮,准有五千担好粮交租子和卖给咱粮铺里,还说秋熟得有一万三四千担呢,就这一项铺子里就能有四五千利。”仲熙说:“我和金水已商议了,在城北还得开一间粮食铺子才成。”本厚说:“姑娘们绣的衣样子已发到江南去了,瑞玉二爷来信说,苏州的行家说,这是个好主意。已扩招了不少绣娘加紧制作,说先做一万件,明春三四月就能成。除留两千在本地卖,还有八千全送来京城。”黛玉接着说:“这件事我倒要提醒哥哥、大叔,这衣裳算起本金来,除税银、运费、绣工里还要包括我们这些姐妹画图,绣衣样的在内,每件咱们抽五分不算多吧?”祥玉等说:“应该,不多。”湘云说:“姐姐好没意思,还想捞私房钱呢。”黛玉抢白她说:“你糊涂,你不想想跟咱们一块做这衣样的,京里就有三四十人,你我不在乎这些银子,这如今有小红。龄官成家了,以后会更多。芸哥儿他们在店里按月有几两银子回家,现在母子夫妻三四口人是不愁了,日后少不得要添丁增口。既然大家出力干了,理所当然的要有报酬,这是生意上的规矩。”本厚说:“姑娘说的对,这是该算在成本之内的。”湘云也服了,还是咕哝了一句:“纯是一个精细鬼。”又是晴雯刺了她一句:“姑娘说的哪一句不在理?你就好生学着点吧。”众人听了都笑起来。湘云又顶她了,说:“今日在座的是些什么人?没几天就有人管你了。”众人又笑,黛玉忙阻止说:“你两个别打岔了,本叔还没说正事呢。”这才静下来。本厚翻开账本,说:“今年各地总账都来了,我归了总,净进项是二十六万三千八百十六两,和去年比又多进了三万一千银子。南京、苏州、扬州最好,京里的买卖都是新开的,头一年没亏就好了,却也有了一万八千多进项。这一年下来将京城所有的开销都补平了,还多余下四万多银子。店里、家里的底货、不动产不算,单现银总积存是六十一万二千八百两。一半都存在各地银号里。京里有三十万。除家里应用外,是备着来年开成衣店、粮铺和妙姑娘说的珠宝玉石店的。”仲熙说:“这衣店、粮铺没说的,能对付,开这珠宝玉石店,我、金水和薛二爷都不懂行,大伙正愁着呢。”妙玉见本厚提到她,只得开口说:“先前我也是多了嘴,随便的说了一句,到给爷们添乱了,就不办也罢。”本厚忙接过话去,说:“姑娘别这么说,你出了个好主意,珠宝古董这一行,苏州就有,也很有些名气了,在京城官贵殷实人家多,定是好行业。我和大爷已到几条珠宝行多的街面察访过好几回了。不懂行咱们跟人家学,爷算计着先和懂行人合伙,以后再看行市行事。”祥玉也说:“这事不难,我心里有底子,也有信去知会瑞玉,让他年后送衣服来时,先将制成的金银玉石器件先带些过来,大家先评议评议。”又说:“大叔报的是今年的总账,估量明年就京里而言,还会有四五万的增收,这全靠姐妹们的功劳。”黛、妙、湘等众口推说:“言过了。”仲熙说:“爷说的一点没错,我常去李庄,那里的人都称这井是巧井,他们说有了这井水保着,少说这一亩地一年也得打五六担粮,这算下来,明年上熟有二千亩,秋熟就能有四五千亩,不算收租,也得有一万到一万二千担粮卖给咱们粮铺子,至少得六千到八千的利,更省下到外省运粮来京的许多开销了。”金水也说:“春暖后就有一万件新样衣裳上市,至下半年起码还得有一万件,一万三五千银子是核定了的。”祥玉说:“这还没算珠宝玉石之类的账呢。”不等他们说完,黛玉就说:“大叔、哥哥、兄弟们和各处的伙计们,辛苦劳累了一年,有了这许多银子的进项,我只问哥哥一句,这银子是全归了咱们名下了呢,各地伙计们有没有拿到一些分例呢?”本厚忙说:“有,有。早年大爷就定下了,各店每岁底总盘点,有了盈利,各店留二成再按职分拆。交来的是另外的八成。大体上小伙计平日吃喝不算有二三两月规,这就够养活三口人,这提出的二成是逢年过节给的,大约也有这个数。这比别家店号高多了。所以大伙都干得十分卖力,难得有几个店没赢余,爷也另给,只比别处少些而已。”黛玉说:“本来这银子是大家一块赚的,咱们不能贪得无厌,这会丧失人心,聚了这许多银子,一不能吃,二不能穿,要它何用?哥哥想过没有?”祥玉说:“原本也只是为了糊口,大叔才想着做点买卖,一心把它当事情做,就像种田的耕地插禾,做工的打造制器一样,并没指望挣多少钱,各地店里的人,多是穷得填不饱肚子的人,深知生活的艰辛,如今聚在一起都很投缘,从无尔虞我诈之事,不想就越做越大,越聚越多,本来就是靠父母留下的那些家底起手的,我早说了多了少了该怎么处置,但凭妹妹说了算。”黛玉听了,一笑,说:“哥哥又说这话了,今日不跟你辩这些事理。你既说了,我也先说两句。这第一,从明年起,将伙计们的盈利分成再提一成,且家里的人也一样。第二,眼下已近年关又天寒地冻,听说街巷各处无家可归者日见难熬这寒冬。我偶发奇想,咱们何不去城外舅家家庙铁槛寺或馒头庵找主持师父师太,商量咱们出钱,由他们操办,置些地,造些房,尽咱们的力,收容些衣食无着,无家可归的人。”祥玉说:“这事好办,这就要明年办了。”过年的事早有安排,也无所述。这过年当然的吃喝玩乐,走亲访友,拜年贺岁。初六又接过鸳鸯父母,几十年为奴艰辛岁月的磨砺,没有过多的语言和胆气,从南京老宅赶出,流浪起,至今老两口仍是似梦非梦地生活着,总不相信自己而今是生活在现实世界里。鸳鸯、黛玉等众人怎么开导,他们除了谢恩还是似信非信。一过初十,拜年贺岁的应酬往来,大致完毕。第二天近午,两处荐头店老板娘先后领来十个雇用的丫头,小的十六七岁,年龄大的两个也有二十五六,已成家有孩子了,六个则是不到二十岁的大姑娘,都是城外近郊乡村人。这时家里外间只有林之孝在家,就将众人领至后院楼院中,由其妻至楼上,请下黛、湘、鸳、晴、鹃等,黛玉即命林之孝夫妇及紫鹃先打发了荐头店来人,又由他们和菊香、巧妹领她们先去中宅梳洗更衣。一会,祥玉、本厚父子陆续回来,等众新来的丫头梳洗完了,本厚和林之孝家的领她们至东宅楼上见过众姑娘,各自报上自己的名姓,由黛玉分派,各人责司,总有林大娘管理,添了这十个人,又吩咐中宅从此单独开伙,总有二十多人的吃喝饮食了。本厚说,明日还应有五个人来,是派到西宅去的。这就领她们去了中宅不提。派给鸳鸯的内房丫头一个叫幺妹才十六岁,另一个叫桂花十八岁,外房一个叫英子十九岁,是个待嫁女,因贫穷无嫁资,只得推迟婚期。一个田嫂二十五岁,已有两个孩子,因家中人多地少,两个小叔还未成家,一个小妹尚年幼,度日艰难,才出来想找些活钱以补贴家用。晴雯内房是十八岁的二妞,十七岁的香珍,外房两个一个唤李嫂二十四岁,另一个叫兰英,十八岁。楼下当差的丫头叫张荷莲,平时人们就叫她莲子,二十二岁,已婚三年其夫多病,尚未生育。另一个叫尤冬梅,小名梅丫,二十岁,其父母系地主家雇工,仅此一女,欲招婿上门,因家境实在太穷,至今还未成婚。各人的活计规矩都由林之孝媳妇交待清楚,这不在话下。

转眼到了正月十六日,各家的礼担都陆续送了过来,本厚怕自己这边人手不够,特去江南会馆请了主事钱金泉带两个助手帮着专门上喜簿收贺礼。远处的先是刘姥姥领着女儿外孙板儿,由女婿狗儿套车带着贺礼近午时就到了。午后太阳快落了,李庄不知怎么也得了讯,二百来户人家委托李老汉李泉父子及李泉女人和两个女孩,又另推了二人为代表,大伙凑份子送来了贺礼。这两处十来人就安排在四合院住宿,由茗烟母亲专门照应。吃喝都在东宅,从这一日起三个宅子请了四五家馆子的厨师和二三十个临时帮工一起开伙做饭供水。城外尤氏婆媳、李纨、平儿带着素云、秋纹、莺儿、银蝶儿、宝珠等人也每日早来晚归,邢岫烟抱着儿子带了奶妈丫头也每日过来。薛蝌近时店里特别忙,伯熊兄弟成亲,有恒、金水、祥玉、本厚在家张罗,所以京里这些店只好由他一人承担了,且各店又都抽人到家里帮着张灯结彩,抬桌搬凳等等诸多杂务。至正月十八日一早,各处的亲朋都接踵而来。东宅是作为鸳、晴二人娘家所在,所以城外有尤氏婆媳,李纨母子,宝玉宝钗夫妻二人及贾环,平儿带着巧姐以及素云、秋纹、莺儿、银蝶儿、瑞珠等丫头就二十多人。内城廊下贾芸、贾蔷夫妇二人,贾芳、贾芹及他们母亲。玉字辈的也来了贾琮、贾琼,以及各家的丫头、小厮也有三十余人,刘姥姥一家也算在这边。东宅顿时就聚集了百四五十号人,前宅后院,楼上楼下人来人往,一片欢声笑语。中宅也是一样,迎亲的多是江南的人,有京城及通州,甚至济南各店的掌柜伙计都特意请来了。也有百一二十人。今日是有恒、金水二人在主事。本厚一早由祥玉逼着换了新衣帽就等新媳妇进门拜见了。不一会早约定的二顶八抬大轿,二十顶二人抬小轿,十六辆马车和两队吹鼓执仗队浩浩荡荡来到中宅,热闹气氛又添了几成。祥玉、有恒见日近正午,就命厨房开午饭,东宅由祥玉拿总,内有黛玉、尤、李诸人大可不必费心,外则有林之孝,他却是个见过大场面的管家,事事总是他提醒,到省心不少。这时本厚领着有恒、金水过来,很恭顺地将史鼎夫妇这两位大媒人请了过去,在后进中堂单摆一桌盛宴,由自己及有恒、金水,和会馆主事,还有济南总掌柜张俊才陪着,伯熊兄弟两侍立一旁把盏布菜,以示恭敬与谢意。别处且不多言,单说东宅后楼房内厅内早已挤得再无插足之地,此刻早已是午饭时刻,林之孝女人催过好几次,说:“姑娘、奶奶们,该摆饭了,请各自胡乱吃一口,晚上喜宴早着呢。”可就是没人搭理。西房里鸳鸯、晴雯两位新娘子身穿大红绣花裙装嫁衣,头发用头油抹得净光滑亮,面额上方正插着一支金凤展翅的赤金钗,凤嘴里叼着一串珍珠,下面还配一枚祖母绿鸡心,不停的晃动,十分的显眼可爱,满脸早匀了底粉,两腮加少许胭脂,嘴唇当然也用上好红纸均润了口红。这时满屋鸦雀无声,大家都全神贯注睁大眼睛看黛玉在为晴雯描眉,本来黛玉先为鸳鸯描,湘云争着要为晴雯描,晴雯不让,说她想趁机使坏,将她描得像张飞,让人笑话。一切就绪,已过午时,大伙才草草吃了午饭。林之孝女人说:“奶奶姑娘们,这会已过午时了,陈家未时就要发轿来迎娶新人。”忙得大伙也没喝口茶,大家又回到鸳晴房中对镜省视了一遍。这时,李纨也在房中,说:“平时大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凡标致些的女孩子都赞为‘貌若天仙’,今日见这对新娘子,尤其是晴妹子,想来这天仙再好,也就如此罢了。”平儿说:“本来吗,那年琏二奶奶都说,两府上下二三百女孩子,就数她第一个。”晴雯说:“奶奶今日要拿我寻开心呢。”尤氏接着说:“这是大实话。不过我倒想起来了,鸳鸯妹子出阁了,日后大老爷回来,还要去拜见舅舅呢,急得鸳鸯忙说:“好二位奶奶,看来今日是存心要我姐妹出丑了。”尤氏忙说:“好妹子,今日大喜,说句玩笑话而已。”黛玉说:“时辰不早了,嫂子姐妹们,都请到外面来,两位姐妹就要出阁了,我还要两句话要交待呢。”见说,大家就又回到中间厅堂来,也不再戏闹。黛玉说:“此刻我说的头一件,我们既是好姐妹,自然就和小红她们不一样。要紧的是……。”说着从袖筒里摸出两张纸片来,说:“这是当年官府发给鸳鸯姐姐和晴妹妹哥哥开出的文凭,今日这个好日子,我当众将它烧了,从此大家都把它忘了。”说着就转身过去,要到供着神佛的长条桌上的烛火上去引燃,晴雯忙唤道:“姑娘且慢!听我说,昨夜和鸳鸯姐姐也长话了大半夜,大爷和姑娘的恩德,我姐妹尽记在心里,也不多说了。这两张纸就请留给我们收着,做过念信儿,这比千金万银都贵重。”鸳鸯没开口,已忍不住流着泪双双下跪了。在场的刘姥姥不住的念佛,而鸳晴两人的两个嫂子,原都挤到人前去,想占点光彩,这时脸上都红一阵白一阵的不自在起来,渐渐的往人后缩身隐藏。湘云却说:“鸳鸯姐姐快别哭了,已成花脸了。”黛玉一面忙扶住二人,一面说:“都是我惹的祸,快拿粉盒来,就这里现补吧。”此时外面迎亲的鼓乐声,鞭炮声闹得盖过了说话的声音。尤氏等人忙说:“林妹妹就依了她们吧。”黛玉说:“这就由你二人自处吧。”说着分别给了她们。林大娘又在下面催了,说:“奶奶姑娘们赶紧点请新人下楼来辞亲吧,可不能误了吉时。”“这就来了。”众人一边答应一面扶着鸳晴二人下楼来,楼下厅堂里也早挤满了人,楼上的再一下来,就真正没有插足之地了,林之孝女人只得高声的招呼请一些人且站院子里去,楼上的人后面的暂时停留在楼梯上,让出一点空儿来,新人要跪拜辞亲呢。好容易厅中央松动了些。水妹、菊香两个丫头已拿跪垫放在了地上,满房争看新娘子风采的人又暂时静了下来。还是晴雯高声唤喊道:“芳官妹妹快到外面请大爷进来,我和鸳鸯姐姐有事求他。”芳官答应了挤了出去,一会,祥玉急步走了进来,也没站稳,说:“两位贤妹还有什么我没照料周全,请说。”晴雯说:“我和鸳鸯姐姐能有今日,全仗大爷和姑娘,您二位是我姐妹的再生父母,今日要出阁了,上轿前要辞亲,大爷姑娘必得依我二人之意,与金大伯大娘一并上坐,受我姐妹一拜方可。”祥玉兄妹听完,忙坚辞不肯答应,说:“没有这规矩,要这样了,我兄妹要遭人笑骂的。”鸳鸯也说道:“千万别推让,凡知我姐妹经历的,决无闲言。”这时众人也说:“两位新人明理,原该如此。”鸳鸯嫂子也挤到其公婆身后低声耳语了一番,两老也站起来连说:“应该如此。”由于一边推辞,一边坚辞,僵持了好一会,林之孝忙忙的走了进来,在院子里就唤了进来:“吉时就到了,奶奶姑娘们应快请新人上轿了。”等进了屋,听他媳妇及众人言语,知道事由后,林之孝这一回却拿起大来,一口坚定地说:“这是应该的,大爷姑娘不必过谦。”众人也都赞同,小红芳官等早已搬来座椅并排于鸳鸯父母一起,湘云等将黛玉推了上去,双手紧压着她的双肩不让她逃位,林之孝也将祥玉让到椅上并说:“时辰到了,不能耽误。”祥玉不得已,勉强坐了,这才受鸳晴二新人三拜,礼毕站立,他兄妹深还一礼。紫鹃手托一大红托盘上前,先到金老汉夫妇前,请他为女儿盖上大红头巾,再到晴雯面前,晴雯抢先说:“请姑娘劳累为我盖上。”黛玉知道再推就累赘了,也为她盖上了,湘云扶着鸳鸯,紫鹃扶着晴雯,在众人簇拥中步出楼院至后堂院中上轿,随之送亲的人有祥玉、黛玉、妙玉、湘云、紫鹃、雪雁、岫烟,及薛蝌、贾琼、贾琛、贾芸、贾蔷、贾环、贾芳等,一律男马女轿,其余的如小红、芳官、藕官、铃儿、水妹、菊香、彩云、彩霞、麝月、秋纹、翠缕等均不肯坐轿而随轿步行,算作扶轿、护轿之人。而尤氏婆媳,李纨母子、未随行,及刘姥姥一家,李庄来人等作为亲友,待花轿出门往东再往北绕了一个街区又往西转向而南后折向东回到本街中宅,待花轿大队的鼓乐声渐近时,众亲友就径直来到中宅了。宝钗怕宝玉在此场景的刺激下诱发呆性,和莺儿死死的盯着他,宝玉心里也明白,这种场面下,这两个人也不是他发狂使性的地方和对象,除不善言谈,略显呆木之外,就是避着喧闹而已。茗烟、阿毛领着四五个年轻店伙专司燃放鞭炮,今日午后从发轿起已三四箩筐放完了,还在整筐整筐搬出来。陈家今日双喜临门,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近邻,门前小街上已围满了一些孩子则进了大门里边院子里来了,有恒忙命人拿些糖果之类的物品散发了去。

新人进门跨火盆,成亲三拜,送洞房,坐床,挑头巾,交杯酒这都是程式化的,不必细述。接着是喜宴,敬酒也不在话下。喜酒宴席女宾都在前后两楼的上下各三席,共十二席,男宾则有二十五六席,这还不算轿马执仗和厨房里的众人也要十几席,这都设在西宅。席散后是闹新房,男人们都是正经亲友,并无有人刻意闹,进来一些见了新娘子夸了几句,有的赞了几句说些祝福的话就去了。倒是女孩子们闹了一场,湘云自己不出面,其实早将芳官,小红、藕官串在一起,先是挑唆板儿、巧儿和李庄的两个孩子爬到两人新床上,拿被褥翻得乱七八糟,哄抢被子里的小红布包,原来包里分藏有红枣子,花生果,桂圆和莲子,还有一包是五个红蛋,这是“早生贵子”,“五子登科”的意思。接着是小红强拉着贾蓉媳妇胡氏,藕官拉着巧儿和芳官拉着铃儿。湘云又把翠缕也推了出去,先到后楼鸳鸯房里,小红声称:“咱们是小辈儿孩子家家的,今日要拜见新娘子姑姑了。”芳官则说:“咱们是下人,今日要拜见新管家奶奶了。”引得满楼人大笑起来。小红又大声说:“奶奶、姑娘、姐妹们别笑了,咱们还等着新娘子姑姑赏红封儿呢。”芳官也说:“就是,我们也等着新管家奶奶放赏银呢。”鸳鸯见这阵势,只得告饶说:“好妹妹们,求你们放过我吧,这会子我到哪儿找银子呢,改日吧。”“这可不成,没听说过,这赏银也有欠账的。”李纨、平儿、尤氏和岫烟、刘姥姥等都在这里,见这架势,忙说:“了不得,哪来的一群硬头花子。”众人又说:“要是不打发每人二两银子,今日大管家就别想进这新房。”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鸳鸯房里新来的丫头桂花机灵些,趁人不留心,溜下楼去,到院中正遇到伯熊兄弟二人进来,他们已送去了男客,想上楼招呼女客,见说也不便上楼,就告诉她,银子和赏孩子的银饰物就在新奶奶垫箱子的矮柜里放着。桂花立即返身上楼,进房就说:“新大奶奶,大爷说,银子和给孩子的银物件都在奶奶衣箱下面的矮柜里呢。”这句话一出口,这又引起一阵哄然大笑。芳官、小红说:“好呀,才过门,就知道顾家了,藏着银子,还装糊涂。”说着就挤过去,自己动手开了门,拿出两包东西来,一包是碎银,一包是银项圈、锁片之类的东西,然后放在床前梳妆台上说:“咱们不能自己拿,要等新娘子姑姑赏呢。”鸳鸯说:“都这样了,还摆什么谱呢,那就请奶奶们劳累,开销了才太平呢。”尤氏、李纨笑着说:“孩子们别吵,姑姑放赏了。”这一说,小红、藕官还硬拉着胡氏、巧儿上了前。李纨说:“你们几个大些的每人二两银子,芳官她们也一样。巧儿、还有薛姨妈家的小哥儿、我们兰儿,每人一个长命锁。”正说着,刘姥姥家板儿拉着李庄的两个孩子忽然闯了进来,高声说:“我们也要。”这一声喊,又引得众人大笑。尤氏说:“到忘了这三个孩子了。”又问:“你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板儿说:“我们在前面吃果子呢,是位带金锁的姑姑叫我们来要的。”李纨说:“这就对了,今日这一切,准是云丫头在背后挑起来的。”小红笑道:“奶奶说对了,前两日姑娘就串通好了,还有狠招呢,说要是不随了我们,就把房门关上,不让姑爷进来。”说得大家又笑了。尤氏说:“云丫头今日捉弄别人,日后临到她成亲,可要狠闹她一下才解气呢。”小红笑道:“这没我们什么干系,姐妹们,得了银子,得谢一声‘谢姑姑赏’,咱们快走,前面还有一位姑姑呢。”说罢,十几个人又涌到前楼晴雯房里去了。一会,前楼的笑闹声后楼清晰可闻。此时月已西沉二更鼓罢,尤氏刚欲辞去,就见祥玉、有恒、金水还有林之孝夫妇伴着伯熊仲熙兄弟两上楼进了房。祥玉说:“今日宝玉兄弟高兴,酒多进了两杯,有些不支了,所以才不得不请宝钗弟妹还有环三弟和几个姑娘陪着先坐车回去了。”尤、李二人说:“都这早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新人也该歇息。”伯熊说:“奶奶姑娘们高兴,再别少了兴才好。”李纨说:“该回了,再不走,鸳鸯妹子要赶咱们。”众人又笑出声来。前楼黛玉也领着众人出来了。一边走还一边不停的说笑。林之孝媳妇说:“就数红儿丫头不规矩,闹笑声前院都听见。”小红说:“妈,你错怪我了,我领众姐妹拜见新娘子姑姑了,还领了赏银呢,明日沽酒孝敬您老人家。”林之孝说:“好贫嘴,你们女婿还在前面等你们呢。”说着笑着,众人散去,本厚父子三人直送至大门外,相邀众至亲明后两日还要请过来欢聚,众人答应了,才离去。这就不提。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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