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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格王暴亡,汉妃命悬只一线;权衡利害,探春勇闯野狼谷。

且说妙、湘完婚后,祥玉、金水两夫婿,得此等娇妻,自然心满意足,百般呵护,这且不提。在湘云婚后十日,杨氏便辞京回苏,行前三日为瑞玉、紫鹃行了定婚下聘礼,自然又是一番热闹。进了十二月初三,将莺儿、瑞珠接回东宅按小红、藕官之例妆新出嫁贾芳兄弟,这是早先贾芳母亲妯娌二人来求黛玉成全的,经黛玉事前征得尤氏、宝钗首肯又经二人与她二人明说而成的。莺儿听宝钗劝说,知道自己年龄渐长,林姑娘仗义牢中救下收留至今,要不然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呢,今日能正儿八经的聘嫁,也是幸运的了,更何况这贾芳等弟兄经林姑娘接济开导均不似从前游手好闲,各有了职业,我也不会只靠男人养活,这穿衣吃饭是不愁的,如今贾家成这模样,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只得含泪答应。瑞珠也大致如此。原本黛玉要再派人来接替,尤氏、宝钗二人说,现有秋纹、麝月等就足够了,故谢绝,黛玉只得依从。

到了十二月二十三,三个宅子忙年气氛更是热火朝天。这日午前,鸳鸯外房丫头急急来到东宅楼上,说:“我们大奶奶请二奶奶快回去,她觉着要生了。”晴雯有些惊喜,说:“是吗?这小东西赶着出来吃年夜团圆饭了。”说着起身要走,黛玉忙唤她两个丫头:“二妞、香珍搀扶好了,奶奶自己也重身呢。”这里黛、妙、湘、紫等众人也随之去了中宅。在楼上伯熊已先一步到了,本厚则在楼下命人再多生火盆,只置楼下,楼上也只在中厅和西房添些,又命人多用水壶于火盆烧水,又命人提些凉水备着,老头忙得额面都冒汗珠了。一时早就预约的两个接生婆都用车接来了,她们一上楼就像升帐的主将,先一面拿温水来,自己洗净脸面,然后脱去外衣,换上自己带来的干净外衣,又命丫头另用铜盆要新烧开的沸水将自带的剪刀、布条等物浸在水中,见各俱妥当,即命男人退出房外,只留鸳鸯外房生过孩子的田嫂和晴雯外房的李嫂做助手,幺妹、桂花则做下手,吩咐停当,二人才进了房内,伯熊只得退出,只在房门外候着不肯离去。此时有恒也被叫来,在楼上候着。而鸳鸯父母则早在楼下厅堂烧香拜佛了。其实这时鸳鸯也只是刚觉得有些腹痛,半靠躺在床上,产婆就命其暂起身,将早预备的垫褥和防止污物的油纸、白床单铺上,这才让她靠躺下来。临产所用的一块块白布、纸张及婴儿小衣、小被、尿布等物都早备好在桌上。两产婆都是五十上下年纪,接产老手了,见一切就绪,就坐在床边和鸳鸯说起话来,无非是奶奶放心,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我们都接了二十多年的产了,等等宽心话。直至近黄昏,鸳鸯直觉腹中阵痛一阵紧似一阵,外面只听见鸳鸯高唤了几声,又听产婆说:“别光唤叫,再使点劲。”鸳鸯又叫了几声,产婆又说:“使劲,快了。”这时产房外面楼上楼下聚了足有三十多个人,却一点声响没有,房内鸳鸯的唤叫和接产婆的说话楼下都能听清。一会又听产婆催道:“奶奶再使点劲就落地了。”只听鸳鸯“喔”的一声,随即就听得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叫声“哇!后楼上下数不清的欢呼,“生了”“生了”。又听房里唤要温水,两个产婆一个给鸳鸯净身,一个给婴儿清洗穿衣,听产婆说:“恭喜奶奶,是一位小爷,好家伙,凭我的经验,孩子足有七斤多。”鸳鸯听见了,可睁眼看儿子一眼的气力都没有,软瘫在床上任产婆和丫头们摆弄。一个时辰之后,一切就绪,才让众人探视,产婆交待只许看一小会就离开,不许和产妇多说话。第一个是湘云急着想进去,又不好太露形,就双手推着黛玉双肩把她先推了进去,众姑娘跟进,只见鸳鸯脸色苍白,头发有些散乱地躺在床上,双目微闭,显得有气无力的神态,大家拥在床前争看在她外床襁褓中的婴儿,众人虽不高声,但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是让鸳鸯睁开了双眼,黛玉只说了一句:“恭喜姐姐如今有了儿子了。”鸳鸯只略露笑容,却无力说话,湘云说:“姐姐瞧,你儿子又白又胖又标致。”就这一会产婆就催赶起来:“奶奶、小姐们,人太多,别累着产妇奶奶,请出来吧,也让亲家老太太瞧瞧姑娘和小外孙吧。”原来鸳鸯母亲早站在房门口,见房里人太多,只好站在房外等。黛玉忙领众人退出。老太太才由自己的丫头扶着进了房,老人也只叫了一声:“我的儿。”鸳鸯此时才体会到“养儿方知父母恩”的俗言古训,也亲昵地叫了一声:“妈。”老人说:“觉着怎样?”鸳鸯答道:“没什么,请放心。”此时夜已全黑,黛玉等已回去,外房丫头英子来请老太太下楼,设谢宴酒,款待两位接生大妈,待离去,这才轮到伯熊进房探视妻儿,询问身子可好,鸳鸯只说没什么不自在,就像有些饿。伯熊就走出房外,原来有恒在外面,见伯熊如此说,就吩咐说:“且等一个时辰,我已命厨房熬了老山参汤喝时再加少许红糖,今日喝两次就可,明日再以江米粥加参汤和红糖。有事叫我,明日我再来。”说着自去。丫头来请伯熊去用晚饭,伯熊不去,说不饿,就直坐在鸳鸯床沿,守护着妻子,鸳鸯母子却都安详地躺在床上睡熟了。

鸳鸯一觉睡到天蒙蒙亮方醒,伯熊也一夜未离开,见她醒了,忙问:“觉着怎样?饿吗?”鸳鸯说:“松快多了,倒是饿了。”即命丫头去取人参江米糖粥来,一会丫头端着食盒来了,内有一大一小两碗粥,还有肉松、酱菜、咸蛋,伯熊说:“那吃得这些?”丫头说:“这是总管老爷吩咐,为大爷预备的,说您一夜也没睡,没吃,该吃了睡会儿了。”鸳鸯听说丈夫守着自己一夜没睡没吃,心里好一阵感到无比的温暖,又心疼,温情地责怪说:“你傻不傻?快吃了去睡吧,我好着呢,西房早为你备好。过午奶妈她们就该来了,到时叫醒你就是。”伯熊确是有些犯睏,就依了,自己吃起来。丫头则二人配合着喂鸳鸯喝参汤,还没完,鸳鸯母亲在其媳搀扶下走了来,还没坐定,晴雯后面跟着一大串姑娘都来了,伯熊只得退出。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就不用多说了。第二天午前奶妈带着她快五个月大的孩子和婆母来了,这是伯熊早就找好了的,本来他想按探春的例找两个,鸳鸯定要自己亲自哺喂儿子,怕奶水不够,就找来一个。本厚即命她们先沐浴、梳洗干净了,在后楼下厢房住下。饭后,鸳鸯先给儿子开奶,但因是初乳,量不足,再由奶妈进房补喂,小家伙生来健壮,食量很大,吃饱喝足就睡着了。鸳鸯生孩子的情节就不再叙。防读者诸君骂我累赘,故声明如妙、湘大婚之法只叙述了妙玉而隐了湘云,今写了鸳鸯临盆,将要隐去晴雯产女。

这一年从九月妙玉、湘云出嫁,后又是莺儿、瑞珠结婚,接着鸳鸯产子,没几天过年,孩子满月,二月稍停了些。三月初五午前晴雯临盆产下一女,众人皆喜。望产妇时,黛玉却在沉思,良久想起当年在园中我为诗社取了社名《桃花社》,正是三月初五,我说这日子怎么这么熟。她正发愣,湘云见了,说:“姐姐发什么愣,想什么呢?”黛玉就告诉她原委,湘云笑道:“怪道呢,我也想起来了,这孩子赶上了个好日子。可真是一朵桃花似的。”晴雯产后精气神比鸳鸯好些,说:“那就请姑娘给咱们两个孩子取个名吧。”黛玉不肯,说:“别人怎可妄取,这是他爷爷、父亲的事。”一语带过。三朝日中宅宴客,还是湘云起头,说起起名原委,传到前厅本厚父子耳中,三人慎重其事地来到楼厅,恭请黛玉起名,推却不过,黛玉便说:“伯熊兄的儿子出生正好刚过‘立春’一日,我想就以‘春’字排名叫‘春晓’,仲熙兄的女儿叫‘春艳’,不知可用否?”本厚父子当然赞同。

三月底伯熊又在准备西行了,定在四月初五出行,出行前的宴请、送别不必细说。船行六日便到济南,次日即换马西去。这几年的东来西去,伯熊、阿毛这马上功夫也练出来了,直至长安路好走,常常一日能行二百余里。五月初一就到了郡城,次日午前就在尤掌柜饭店见到侍书,知道探春起居生活正常,当然这都是当着尤掌柜的面,‘不经意’说出来给尤掌柜听的。京里的消息则是午后,侍书来‘买’衣料或是茶叶而传达的。在店里伯熊见到丹巴和桑洛已融入店中伙计里,并博得大家好评,说二人勤快,脑子活。伯熊很高兴。

这才过了七八天,初九午后未时许,只见侍书急急匆匆地走进店里,神态紧张,径直往店院中走去,一边招呼伯熊过去,伯熊见了也感到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了,急忙从柜台后面出来,跟随进了后院中,侍书没有进屋,就在院中等伯熊,伯熊走到跟前,就见侍书眼圈通红,显然刚哭过。侍书也不客套,开口就说:“格王爷死了。”一句话就让伯熊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忙问是怎么死的,侍书这才道出原委,说:“午饭时,西边快马来报,说前些时,今年头一次开仗,打了一个大胜仗,王爷高兴,又和头人管家们喝酒庆贺,一连两天大醉不醒,第三天早起,王丈、王舅(次妃之父阿都次仁,大妃之兄丹登)和两王子进帐见到他躺在床上,身子都已凉了。前日两位王子和王丈他们就用车载着他回来,明日午后就到,按这里的规矩直接在城南寺庙里诵经两日后就送到南山去天葬。姑娘请陈爷留心打听着些外面的动静,有事我会来找你。我要回去了不能久待,请给我几丈白布,姑娘说咱们还按咱们的规矩,她和孩子还是要披麻孝衣去迎灵的。”说着就往外走,伯熊紧随其后,说:“请告诉三姑娘节哀,一定要沉着应变,我们一定按她的吩咐办。”到了店堂,也没和茗烟、兴儿他们说一句话,他们见侍书阴沉着脸,也不敢造次主动招呼,却听伯熊叫伙计拿一整匹白布给姑娘,又叫茗烟扛着送去王府。在路上,侍书才告诉他,又吩咐他说,姑娘要你多留心打听,这时候最易发生意想不到的事,茗烟毫不迟疑地说:“请姑娘、姐姐放心,我茗烟就是拼死也要保姑娘、姐姐平安无事。”说着就到了王府北院门前,侍书叫开门,茗烟将布交给了一个家奴就回来了。伯熊就将茗烟、兴儿、丹巴、桑洛和两店掌柜叫到后屋告诉他们这一凶讯,要大家沉着谨慎,多留心只听少说,且看明日王府和这城里的动静,又交待两掌柜钱世泉、金士跃吩咐伙计不要乱说话,谨慎些。就这样,大家都知道王府出事了,一定是死了什么要紧的人,大家也不细打听。这日晚饭后,伯熊就带阿毛、茗烟出去遛街,一直到尤掌柜店前也不进去,被尤掌柜看见忙招呼说:“陈掌柜也不进来坐会儿?”伯熊只装无心地说:“饭后无事出来随便走走。”尤掌柜说:“我正有事跟你说说呢,快请进来。”伯熊等三人就进了店,尤掌柜将他们领到店堂最深无人处,不等伯熊坐定,拿双眼四面一扫,见无他人就神秘兮兮地在伯熊近耳处小声说:“有件捉摸不透的事,告诉你,王府的那位姑娘午后匆匆来店里二话不说,单要了八小盆豆腐、千张之类的素菜,叫晚饭前送到王府,转身就走了,看样子还哭过,猜想这王府里出什么事了。”伯熊闻言故作一惊,说:“是吗?倒是有点怪,可这是王府,与咱们老百姓买卖人没搭边儿,只听只看,咱不说,不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尤掌柜笑着用手指着伯熊说:“好个油滑乖巧的陈掌柜,不枉是个闯荡了大半个大清国的买卖高手,知道这里头的轻重利害。我是看准了您这位知心朋友,才敢跟你透个风儿的。”伯熊一拱手,说:“谢尤老哥抬举,不过咱只知道做买卖赚钱养家糊口,今后还望多照看小弟些。不过既有如此迹象,咱们宜多谨慎些为妙。”“老弟说得对,是该如此。”二人就此称兄道弟进一步亲近起来。伯熊说:“小弟今年又多了收购本地药材的买卖,本不懂行,现雇了两个本地人在操持,已收了一些,还得四处去找买家,东家又交待还得在这西路再开两处分号,看来今年是闲不得了,要是我不在时,我这两处店铺还得请尤大哥多关照些。”尤掌柜满口答应说:“哪里的话,老弟尽管放心,这还用你吩咐。”见天已暗,伯熊在尤掌柜处埋下伏言托辞后即辞去回店,不用多言。这一夜伯熊躺在床上就没合眼,尽想着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情。当然王府里探春就更不用说了。

第二天一早,南街就忙碌起来,王府前门上方用绳串悬起各色祝福彩旗,招来的二十多个喇嘛吹起又长又大的喇叭和各种法器,只见王府三个大门全都大开,进进出出的家奴们拉牲口,搬东西。有胆大好奇的人,就近打听得确信说格王“升天”了,一时就传遍了这小小的郡城,片刻间满城百姓交耳相吿。一会王府传出话来允许百姓于午时随王府迎王灵队伍之后,出南门至喇嘛庙外一起诵经祈祷王驾早日升天。这街面上有胆小的就关了店门,也有人在店门上挂上雪白的哈达,而汉人店门前则放一小方凳上置一对燃着的白色蜡烛和三柱香。其实这表面是表明对这位现时的统治者的尊敬和悼念,而内心则是希望他的离去别给自家带来什么祸灾。近午,街上已有人开始往南街去,人们有的双手托着哈达,有的拿着小转轮,很快就把半条南街挤满了。伯熊、阿毛、茗烟和丹巴、桑洛全都是当地传统服饰,各自托着哈达混在人群中,渐往前挪动,直至近王府处,有几个牧兵挡住,恰好伯熊等能看见探春住的北院大门。不一会,在高声而凄婉的喇叭声和众人诵经声中,先从正门走出正妃珠玛,由两个女奴搀扶着,穿的是常服,这是伯熊等人第一次见到这位土著贵妇,远远望去约在四十岁上下,后面还跟着十几个男女家奴,见她上了车。随后又见远处南大门中出来了次妃,因隔得远,估量还不到三十的年纪;随后才是北边门里走出的汉妃探春,只见她与珠玛、阿格泰二妃不同,却是一身雪白孝服,由丹珠、日泰两女奴搀着走出来。这是在西海这两三年来第一次见到她,伯熊的感觉是人没什么变,只是瞧着脸色有些惨白,眼眶微显黑圈,这是焦虑熬夜所致的标志。后面紧跟的是一身素服,腰间束着白孝带,头上插着白线孝花,手里抱着才满周岁的小王子,也是一身汉式披麻戴孝的白衣帽和麻孝鞋的侍书,她走出大门,就回头往北面的人群中用一种渴望,期待的眼神搜索着。见了这种神态,真让人心酸。伯熊、茗烟他们本来五六双眼睛就紧盯着这至关紧要的大门,当然看见了,茗烟、阿毛就拼命往前挤,伯熊却急中生智,双手托着白哈达高高举过头顶,连续三次,侍书这才看清这穿着土著人服装的是陈爷,茗烟、阿毛见了也如此举起了哈达,陈伯熊旁边兴儿、丹巴、桑洛也举了起来,侍书心中感到一阵宽慰,差点哭了起来,这才移步上车。车队在喇嘛们的乐器吹打声中前行至北门城门口时,百姓的队伍又被挡住了,原来是城北沿黄河南岸驻守主将,盟弟洛吉布都带着百余马兵径直从驻地绕城来至北门,让王妃们的车队过完,他才随后而行,待他的人马走完,这才让百姓们前行。这里百姓还没完全出城,前面已到了喇嘛庙前空场了。此时,本庙的二十来个喇嘛也列队加入了迎灵喇嘛的队伍中,乐器的声响更大。不多会,就见西路两匹快马飞奔而至,直至庙前下马,向王妃们和洛大头人禀报,说:“王灵由两位王子及王丈、王舅大头人护送,还有二十里即至。”因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故王妃们及洛头人也没下车下马。众皆抬眼西望。此时随来的百姓们也都到了,各都聚在外场。这郡城外四周都是广阔的牧场,只在庙的东南和西边有些不大的树木,能看得见的就是零落的牧民的一些包棚,只有东南约三里远处,有一处树木繁茂和大片象样的房屋,有人说那就是大王妃的娘家,她哥哥王舅爷丹登大头人的庄园。时过一刻,就见西边极目处,有一队人马过来,这里的人们顿时安静下来,接着就低声诵经,喇嘛们的法器也吹得更响了,人马渐渐走近,看得清前面是二十来个开道的,一式骑马,他们是格王生前近身护卫,稍后是一辆有两匹马拉的大车,一条暗红手织纯毛毯铺在车上,格王遗体就仰卧其上,就像睡熟了一样,身上还是穿着常年不卸的战袍和多半用牛皮制成的盔甲。其后王长子吉布,其次是次子巴仁,依次后者是王丈次妃之父阿都次仁大头人,及王舅大妃之兄丹登大头人,再后面就是一支五六百人的骑步兵丁。

按当地习俗,人死了那是“升天”,是不能掉泪哭丧的,而是以献哈达,诵经念佛祝其早日升天。贵人在寺庙诵经两日然后天葬,也有火葬的,平民百姓一般诵经一日,则少数天葬,多为火葬或水葬。

格王遗体被抬入寺庙正殿中央放定,众喇嘛围其四周一边诵经一边进行佛事活动。众亲属则在两侧蒲垫上盘坐诵经,家奴只能在院中诵经,牧民百姓寺内容不下,只得在寺外场地上了。一连两天两夜不停,至第三日天刚亮,即行送别礼,各亲属至前跪拜,然后绕遗体一周,并将哈达置其身即退至寺庙南大门外,然后是家奴及百姓也如此行事。约一个时辰,太阳已很高了,礼毕。才由八个专事天葬的役夫抬起格王遗体在喇嘛的前导下走出寺门,径直往南偏东方向走去,其余人等紧随其后,经过丹登大头人的庄园偏西一里有余处再往正南,共约五六里路程到了一不很高的山脚下,只见前面喇嘛队伍稍一停,又分列两旁,让八役夫抬着格王遗体前行,原来送葬礼仪就此为止。探春见前面众人跪地诵经,她也如法为之。一会八役夫抬着死者隐没在树林中。众皆转身,各自至寺院前上轿马,回城。至王府,先是王丈开口说:“现且稍息,至晚饭后邀三位王妃及王子和王舅、洛吉(布都)主将议事。”各自散归。别皆不提,单说探春,回到北院稍梳洗进点食,就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一动不动,脑海里正如千军万马又似惊涛骇浪,她知道自来西海就预料到的结局就这样以这种形式开始了,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事态发展太突然太意外了,还真有些始料不及,一时间还真有些心乱如麻,故而陷入沉思。她知道必须清理出一个明确的预案来,才能沉着应对。侍书知道这个中的重要和厉害,从三天前得讯后她就日夜守着她,一步也不离开,她知道真正的相依为命,生死与共的时刻来了。在此期间从不干扰打乱探春的思绪。天很晚了,探春还是扛不住这三天的睏倦,睡着了。直至别人都已用完晚饭,中宅家奴来请汉妃娘娘至中宅议事,侍书才叫醒她,探春醒来得报,即大声说:“去回复两位王子,我即刻就到。”这等高而昂的话语,这三年来,这里的家奴从未听到过,各都感到这位汉妃娘娘还有这威严而不可侵犯的一面,大家为之一振,尤其是侍书及时时为她担心而又爱莫能助的丹珠和日泰,顿感增添了无尽的力量和勇气。本来在贾府众多女孩子中,探春就是公认的出类拔萃的顶尖儿,她早说过,要是是个男儿身,早就出去,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现如今,她已胸有成竹,可以沉着应对了。只见她立即起身,略加梳理,侍书早拿来一碗江米粥、一碟肉松、一碟切开的咸蛋,她只拨了点肉松在粥碗里,已超常的速度喝完了一碗粥,放下碗,就对侍书说:“咱们走,丹珠抱着孩子跟着!”语气比常日威严多了,大有“单刀赴会”的味儿。

母子主仆四人从院中边门来到中院,就见院子里站列着五六十个兵士,手中各执刀枪,大王子及其舅的二十多人列于左,二王子及其外祖的二十多人列于右,各对峙着,气氛甚似紧张。而洛吉布都只有六个护卫在中厅门口站着,堂上正中坐着大王子吉布,其右为丹登,二王子虽年幼按定规,坐于其左,再左是王丈阿都次仁,而先王盟弟洛吉布都则在左侧客位,而三位王妃都在右侧客位依次就座,看来自古重男轻女之陋规异族也有。在场之人相互都不搭话寒暄,气氛十分严峻。探春毕竟是大家之女,比这更大的世面也经历过了,心中早有主见,自然能沉着应对。待她刚落座,大王子的亲舅丹登抢先开口,说:“先王过早升天,实在意外,这一国一邦不可一日无主,成规常礼应拥立大王子为新王,今日只是知会大家,二三日内将行登位之礼。”紧接着大王子迫不及待地说:“我定位之前,必先决一事。自这汉女来了之后,父王壮年即升天,这是不祥之兆,必先命巫师请神一决。”探春早有预料,却不防他来得如此迅速,她还是沉住气,且听众人之言如何,再作道理。此言一出,其母有些慌神,说:“不,不……。”就再也说不出所以然。接着二妃之父阿都次仁这一五十岁上下年纪的大头人,慢言慢语地说:“刚才舅爷说这立新之说,要按常规说,该立长是不错,可先王生前曾有过非常之王谕,该不会忘了,这才是去年冬日,大雪,无战事,王归府,也在这议事厅,你我和二位王子及王弟洛吉大头人,酒席间,王说‘大儿骁勇日后掌军为帅,二子较温雅,当主政事’。想各位总不会忘吧?”大妃之兄也是一近五十的人,听王丈大头人这一说,立即就说:“王爷是说过这话,可都是酒席上的酒糊话,算不得准。”王丈辩道:“那是才开宴,酒还没过三碗,王能说糊话吗?洛吉大头人请你说句公道话。”而洛吉始终没开口,只拿两眼左右瞪着这三个人,顿时堂上静了片刻。此时探春心中有数了,她猛然站了起来威严地大声说:“按刚才大王子及二位王亲所言,我不能不说话了,首先,作为先王的一个妃子,我也生有一子,我先说我儿年尚幼小,立新王之事,我声明他永不会有称王揽权之举,请二位王子放心。第二点,刚才大王子说要将我交巫师请神一决,这是有意加害与我的一种借口托辞,我是上国皇帝亲封的亲王郡主,奉旨下嫁而来,赐有冊封诏书和金印,我的生死去留只能听命于朝廷。论家规,我下嫁至今近三年,对外我丝毫没有干预王爷政务,对内尊敬礼让二位王妃姐姐,一向和睦共处,从不敢有越礼之举,可谓恪守妇道,作为你母辈之人,在毫无违背家规国法之前提下,你欲置我于死地,居心何在!我要提醒你,我的生死并不足道,可你却犯下抗旨违命藐视命妇的大罪!我更要忠吿你,朝廷当年与你父王和亲并非真正软弱可欺,开仗之初主将轻敌偶尔失利,但未伤一兵一卒,就凭你这两郡之地三二万兵,连你父王也未轻率真正与朝廷用兵,再说,即使朝廷再怎么软弱无能,可它拥有万万民众,南北东西各愈万里之疆土。中原有句名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不思安邦济民之要,却要加害我一女子,想过后果没有?。”探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慷慨陈词,有理有节,让众人刮目相看,这反攻为守的一招,确是震撼了大多数人,首先是大妃二妃先后说:“妹妹说得对,巫师请不得的。”而王丈则在旁暗喜,想看大王子及其身后的舅父如何下台,而大王子凭自己年轻血气方刚,不愿认输也站起来,说:“有什么请不得……。”才说了一句,就见洛吉布都拍案而起,喝道:“这事别说了。”就凭这一句,洛吉就保住了后半生的身家和官运无恙。他接着说:“正位之事他日再说,我需连夜回防。”说着站起身,带着自己的兵丁连夜去了北河防地。在座众人知道他说话的分量,只得不欢而散。丹登见此,知事不顺,他原想借巫师之言害了探春再将其子送往远地寺庙为终身喇嘛,这一举可树自己威望,二可去了日后又一个争权夺产之人。可今日见洛吉如此态度,他大失所望,因此人手握重兵,实力、勇武不在自己之下,故他只好暂时忍耐几日,暗想明日亲至北河防地说动他,与之联手大事必成。想到这里,他与其外甥也连夜将其妹大王妃搬移城南自家庄园去了。

探春回到北院自己院中,见北院所有上下仆妇均聚在楼下院中,见她进了院子,有人随即关了通中院的门,这就齐齐的就地跪下,有年长老仆妇说:“娘娘来了这两三年待奴才们恩重如山,今晚议事情节,奴才们已暗打听了,只一条,求娘娘千万防着大王子、舅爷,他们不怀好意,要加害你和三王子,万不可让他们请巫师,那巫师来了,百里活一就是万幸了。奴才们没别的能耐,大王升天了,这里你不能久待,我们商量着,趁天黑拼死也帮你逃出去。”见这二十几个仆妇如此,探春倒有些动情了,离开是求生的唯一办法,但还没想好具体方案,且也不能连累这许多无辜的人。探春将他们扶起,说:“大婶、兄弟、姐妹们,多谢你们的一片善心,可我的安危祸福,我自然承担,决不能连累了你们大家,你们的好意我记下了,此事重大,性命悠关,到此为止,任何人不能再议,切记切记。”众人知道这轻重,也就不在嘴上乱说了。一连两日探春足不出户,想出了一个完整大胆近乎冒险的脱身之计。这两王子的下人家奴已几次相遇发生口角,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第二天一早即差侍书出门以购物名义来到东街店,找到伯熊实实的查问桑巴所说东边山凹里的路径确实否,现下人马可能通过?山里有无野物等细节。伯熊说:“姑娘也想到这里了,我昨日已细细向桑洛问清了,能去。他前几日还约了两个乡邻去那边换东西呢。他们多的时候一月有两趟人去,少则一月一次,都三更进山,天明就过去了。这人极可靠,他昨日也说可带路让娘娘尽早出去呢。”侍书说:“这就好,姑娘说全仗陈爷相助了,不然我三人将死无葬身之地。”又详细之明日行动计划,说得侍书都眼红了。伯熊忙说:“姑娘放心,一切请三小姐安排,定保姑娘们平安,不然我哪有脸回去见我家姑娘呢。”侍书不能久留,临走时吩咐一定要缜密,万不能走漏消息。伯熊答道:“请放心。”侍书离去。这里伯熊也暗自作了必要的准备。第二日侍书先去饭馆要了几样菜,又来到东街,在后院儿与伯熊作了一些交谈,又在柜上买了一块黑布就走了。转眼半天就过了,晚饭后,伯熊将阿毛、茗烟、兴儿和丹巴、桑洛叫到自己房里,作了详实的说明,又将两个掌柜叫来也如实告诉了实情,二人都是伯熊江南带出来的可靠心腹,并以明日去省城,多带些银子,暗中有意取了不少碎银子。

第二天正逢小集,人多了些,但自格王升天后两王子不和,赶集的人比往日要少些。中午伯熊等早早吃过中午饭,就叫茗烟、兴儿和桑洛先去北门,名义上是去雇车伺候着,实质是要他们出城绕到西门外五六里走另一条路去丹巴家。稍后伯熊带阿毛、丹巴三人出门并未去北门,直至西街集市,他与阿毛各买了一套土人衣帽就套在身上出了西门,混在散集人群中往西去。未时六人先后到达。丹巴父母都是忠厚土著,但在这两年的交往中,他们认定伯熊等这些汉人是好人,他们也不问这些人将要干什么,只知尽自己所能地款待他们。伯熊等五人进了帐包就没再出门,只有他儿子说去帮他照看牲口一直在外面。老夫妇二人就生火做粘巴招待客人们吃晚饭,除此就是奶茶了。茗烟、阿毛勤快就说:“大爷我们帮你烧火,大娘在和面,你就专贴饼子吧。”说着就干了起来。伯熊则对丹巴母亲说:“大娘你就多和些面,我们吃了还要带些回去呢,把你们的粮吃了,明日烦大爷赶集再去买些。”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来,约有十四五两放在她们挂在帐壁上的马褡里。老汉夫妇都在干活不好阻拦,只好嘴上说:“不用,还有呢,够吃了,都是娘娘和爷们赏的。”伯熊说:“大叔该用你就得用,有难处了就到我店里去,别见外才好。”老汉只是“哎,哎”地应着,就这样双方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发时光。

再说王府里探春不动声色,吃过午饭,就带着侍书主仆二人从院里开门至中院,这里只有两三个家奴在打扫照看屋子,见汉妃娘娘来了都一旁低首弯腰侍立,探春穿过中院来到通南院门口,一个女奴忙开了门,也一旁侍立,至南院就见次妃也才吃过,女奴正在送奶茶,见探春来了忙起身相迎,探春忙说:“姐姐也用过午饭了?”次妃说:“妹妹快过来坐下说话。”探春也不客套,说:“怎不见二王子?”次妃说:“和他外公一早就去北河沿了。”探春不再绕弯,直说:“今日是王爷升天第七日,按咱们汉人的说法逢七是个凶日,必得烧香拜佛,还要请僧人诵经,特来知会姐姐,求个准,去庙里走一趟,也尽尽我的一番心意。”次妃说:“妹妹要去,便自去,说什么求字的话。不过妹妹要留点神,那大儿他们心眼儿不正,你也知道,我正愁不知怎么帮你才好。”探春说:“多谢姐姐这三年来的照应,请你放心,等我三儿睡醒了便去,也请姐姐多保重。”这后一句,就暗示是辞别语了。次妃哪里知道这些。告辞回了北院,其实孩子没并没让他睡,这是探春故意让丹珠如此的,免得晚上出走时,怕他醒来出声坏事。一直到未时早过,才传马夫套车,探春主仆四人暗地多穿了两件内里衣服,外面套了土著衣帽,才慢慢出门上车,今夜行动也就她们知道,连日泰也没告知,探春实是不想牵连更多的人。

等出了城,太阳已不高了,一路慢悠悠地来到庙前场上,探春由侍书扶着下车,又接过丹珠手上的孩子,丹珠下车先去叫开庙门,老喇嘛出接,这时侍书高声说:“娘娘请先进去,我去前面给王子撒回尿就进来。”探春也高声说:“快去快回。”侍书抱着孩子就去了西边近小树林处,用眼四处寻找。其实探春出城不远,路西草地里坐着两个“当地人”背对她们,早就看清了,这二人就是伯熊和阿毛。侍书抱着孩子装着给孩子撒尿,还在用眼四望,却不见人影,正犯疑,却听见正前方不远处,小树林后面像从地下冒出一个人来,正发出赶羊的喔……喔声,定眼一看,却是丹巴赶着一群羊从树林西边一条小河边上出来,这一照面,侍书定心了,相互没答话。侍书抱孩子进庙去了。赶车的老家奴则将马栓在车杠上,自己坐到背风处抽他的旱烟去了。

探春在庙里先是认真烧香拜佛,还请众喇嘛诵经七卷,等佛事完成,天已暗昏下来,探春还没告辞之意,竟向主持请教起佛理来,谈得很投机,双方都很高兴,主持竟情不自禁地赞道:“想不到汉妃娘娘对佛理悟得如此深透,老衲莫及了。”探春则恭维说:“大师见笑了。”一时听得暮鼓声响,探春主动说:“今日谈得投机,只是还未尽兴,就此讨大师斋饭一碗,还有几句请教。”老喇嘛当然应允,另在一处厢房素食招待探春主仆。饭毕又谈经论道,天已全黑,约已起更,探春佯装突然想起,对侍书说:“马夫还在外面呢,快唤他进来,外面风大,也请大师赐斋一碗与他充饥,就在下房吃了再套车回去。”这一切也不经僧人同意,探春反客为主,自说自话地安排了。侍书出去至大门外大声叫马夫进去吃饭,接着就听西边树林后面有羊叫声,侍书不动声色地虚掩了庙门带马夫走了。听得掩门声,小树林里趴伏在草地上的伯熊、茗烟、丹巴、阿毛等人听得清清楚楚,只见丹巴和桑洛立即窜了出去,二人来到马前放慢了脚步,懂马性的行家知道,任何马匹突然见了生人就会惊叫,桑洛先上前慢慢伸出一只手放到马鼻处,让它嗅一嗅你的气息,见它不再惊动,这就表示它认同你,对它没有敌意,然后再用一手轻轻抚摸它颈背鬃毛,这时马会抬起一前蹄不停地在地上作刨地状,并用头部在你身上不停地摩擦,这说明它对你已完全信任,任你驾驭了。这时,丹巴利索地走上前去解开缰绳。二人顺利地将马牵进树林西边小河岸下,伯熊命他们再离远些,留桑洛守着马,桑洛又用一件衣服蒙住马眼,这样它就不叫了。

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伏在树林中的人就听庙门响,先是马夫出来,后面跟着探春等人,等马夫发现马不在,转身禀告探春时,她们都已走出了庙门,来到场上。探春也没过分斥怪这老奴,只是命他速速回去再套一车来,特别关照要多叫些人,多备火把,别吓着小王子。马夫奉命速速回城了。探春所以叫他多叫人多带火把,这是她在场上见到庙东南不远处大妃哥哥庄园外有两三个值守人举着火把在走动,她心生一计也未对任何人言明,只得暂再回庙内,却命侍书在门口等待,一旦车来即刻告知,侍书会意。此时孩子早在丹珠怀里睡熟了。约一顿饭的功夫,侍书就见到城门处来了七八个举着火把的人,侍书不敢怠慢,忙报与探春立即辞主持僧,走出庙来,老僧送至门口,探春说:“不劳大师远送,打扰了,请掩门归寝,我们自去迎车就是。”老僧这就合十吿罪,关了庙门。此时,探春急命侍书面对东南庄园放大了声唤叫:“快来人呀!快来人!”这夜深人静的在空荡荡的草地上能传出四五里。庄园值守人当然听到了,先是一愣,又见城门里来了不少火把,慌忙去报告王子和大头人老爷,等他们出来见到火把正往南来,怕二王子差人来斗闹,即命人点起二三十火把迎过去,一起出动了五六十人,并发出嚎叫声,快速走来。而从城里来的人见了也急了,一面快跑着往南来,一面也唤着:“快!快点!”这两下里一路跑一路唤着,都往寺庙方向来。这可急坏了伯熊,他顾不得许多了站起来跑过去,轻声唤道:“三小姐快!快过来。”探春听见了,说:“陈爷放心,再等等。”探春沉着地站在庙场中央,看着两处拿火把的人群呐喊着,距自己还有不足半里光景时,说了一句:“快走!”丹珠抱着孩子,侍书扶着探春迅速往树林方向走去。伯熊、茗烟、丹巴不顾危险窜出来,丹巴接过他妹妹手中的孩子先往河边桑洛所在处领着众人走去,丹珠转过去又搀住探春右手,跟着哥哥走过去,到了河岸下方,探春回头隐隐见到庄园的人已快到寺庙了,而城里的人离寺庙还有一箭之遥,却停止了前进并退回去了。探春舒了一口气,抿嘴一笑,说:“好,走吧。”一行人由丹巴领路,桑洛牵着马在前,其余在后跟着步行,一路上谁也没再说一句话。春日的大草原,夜空万里无云,满天星斗,借着它微弱的一点光亮,丹巴、桑洛这两个生长在这里的年轻人为它付出过勤劳,为它打过仗流过血,差一点送了命,他们太熟悉这里的一切了,在这茫茫的深夜,草原上死沉的肃静。走出一里多路,丹巴领大家走上了河岸,又往北偏西方向走去,再两里前面就是他家了,怕过分打扰他年老的父母,探春命众人都在远处稍停,丹巴进帐包抱出了马鞍和一条手工织成的粗羊毛毯,又到牲畜栏里牵来自己的马,他为马配鞍子,吩咐桑洛将毛毯搭在拉车的马背上用绳捆紧了,二人的操作是那样老到迅速,不一会就妥当了。也不用别人支派,丹巴就请探春踏着他十指交叉手心向上的掌中,一抬手就将她托上了马,伯熊、茗烟怕她有闪失,上前紧抓住马笼头。又命丹珠先上只搭着毯子的马,再让侍书上马坐在丹珠身后,叫她夹紧马肚,双手紧抱着丹珠的腰,也不用别人牵马,丹珠就能熟练地驾驭。再由阿毛、兴儿替换着抱孩子,一切妥当,也就静悄悄地向北走去。丹巴在前引路,每每要远离有人家的帐包,因常有人家养着狗。走近了牠会乱叫,约去四五里就折向东绕过北门又五里许,则由桑洛在前引路,走了一会略转成东南向。探春在马上,用眼四顾,也见不到郡城的影子,唯一能见到的是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在蓝色天空的背景中,下方是黑乎乎的影子,探春知道那是南边的重重叠叠的深山峻岭,只见这黑影往西南高而远,由南折向东北则显矮了下来。过一会似听到风吹着树叶发出的声音,认真一瞧近前就到了离山脚不远的地方了。桑洛领着众人绕过两个帐包就到了自己家的帐包了,在桑洛的带领下众人进入稍作休息。桑洛妻子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身边还睡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另一角有一块旧羊毛毯隔着一张绳床上睡着的是桑洛的妹妹,约十五六岁。这姑嫂两人已起身了,见来了这许多人有些发愣,桑洛也不介绍客人,即命妻子快捅开炉子,烧一锅奶茶,妻子顺从地去忙活了,他妹妹也跟着去帮忙。桑洛先将自己的马鞍子拿来扔给丹巴,丹巴会意,就拿去给马配上,他自己又去拿来一个土罐,找了些破毯子,羊皮角料和碎布,又找了两三根约三尺长的有酒盅粗的树棍,回头叫茗烟、阿毛来帮忙,他从罐中抓出一把黏糊糊白色的生羊油,放在破毯子上,叫他二人绕在棍子头上,二人这才明白是做火把,三人就干了起来。这时奶茶已烧好,就见这女人拿出五只倒合在灶台旁的粗瓷土碗,这是她家仅有的碗了,各用勺注满,第一碗她首先双手捧着来到探春面前,举过头顶送上,也没开口说什么,她看出来了这位唯一坐着的年轻漂亮的女人一定是位尊贵的夫人。探春慌忙站起来,也用双手接过,说:“有劳大嫂。”桑洛,茗烟等已扎好了三个火把,在用碎布擦手,说:“娘娘别跟她客套,草地里放羊的女人她不懂这些。”听了这些,女人也不生气,站在身后的侍书见此,就主动上前端起一碗给了伯熊,再去端来给了丹珠。丹巴已备好马鞍子,进来了,他是熟人,就自去端了碗就喝,还从怀里掏出饼子咬起来。就这样九个人用五只碗喝着奶茶就粘巴对付了一顿夜宵。见时已过午夜,探春起身告辞,桑洛女人还是没说话,只是右手捂胸前并弯腰还礼送别。桑洛对她说:“送几位要紧的客人过山,三五日就回来。”说着他拿了挂在壁上的火药枪,和他打仗用的兵器马刀以及一根家里用过的火把。茗烟见他拿武器,他也想到过山也不知会遇到什么,也想找件顺手的家伙,四面拿眼一扫,见不远处有两把有一人高木柄的又长又带尖的镰刀,就去拿了一把在手,说:“大嫂这家伙也借我使使。”伯熊从怀里抓了一把碎银子送到女人面前,说:“大嫂,给您添麻烦了,这点银子你先用着吧。”最后还特别加了一句:“今晚你就当没见着我们,什么也别说。”女人还是不开口,也不接银子,只拿一双大眼睛看着伯熊,桑洛见了说:“还愣着干吗?爷给你的你就接着,我们要赶路呢。”女人才双手接过银子弯腰算是致谢。桑洛又对伯熊说:“爷放心,这里的几家人对这事嘴可紧呢。走吧。”二人最后出了帐包,女人也没出来送。见探春、侍书和丹珠都上了马,他就在前领路,伯熊就叫茗烟和他二人一左一右抓紧了探春所骑的马笼绳,又叫阿毛抓住侍书的马笼绳,桑洛说:“一会儿进山,丹珠就下来一块牵马,上山下山马累,只好一人骑。”兴儿抱着孩子跟在马后,断后的是丹巴。没多会桑洛家的帐包就消失在视线中了。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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