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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雾销大江,船泊南岸;本厚叙旧事,众女动容。(之五)

“夜深了,我们劝大老爷,四老爷,琏二爷和大爷,姑娘暂且回房安歇。大老爷本就年高,又几天没好吃,没好睡,是觉有些累,再看大爷姑娘,小小年纪,也经不得再通宵达旦地耗下去,就吩咐我们分班儿灵前添香烧纸,照看火烛。领着大爷姑娘和四老爷琏二爷回后面歇息去了,各自跟着伺候的人也随了去。这就近三更了,几天的日夜忙活,都有些累,一时又清净了许多,从大门到这三进后厅,就我们三十来人分守着,那些十七八岁的大孩子熬不过,在各处就地坐着,打起盹儿来,可我们这些二三十岁四十多岁的人,到底有些精力,总是睡不着,个个心思重重,各自在心里盘算着。慢慢地就三三两两地凑到一处窃窃私语,很快聚到一处议论开来,二十多人就一个话题,那就是今后怎么办?议论了好一会,还是拿不定一个准主意。我清楚记得,最后是继德提议说:‘大伙别瞎嚷嚷,我说还是请本厚哥拿个准主意,他跟老爷当了这些时的差,也是老爷提拔他当了咱们的头,是府上的管家,比我们见识多多了。’经他这一说,大伙齐声地说:‘对!是得请本哥拿主意,我们信得过你,今后死活都跟着你。’大伙这么说了,我也只好表表自己的心意,说说心里的想法。我说:‘大家说要我拿主意,说实在的,自老爷归天以后,这些天了,白天忙活,不得闲,夜里也没好睡,和大伙一样,脑子乱哄哄的,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不过有一条是认准了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报答老爷的活命之恩。我父子三人再加外甥恒儿就是四条命,是老爷救下来的,其实还应算上善堂的老少二三百人。’说到这里,继德抢着说:‘何止这三百人,淮扬两州八县得救的百姓成千上万呢。’大伙又是随声附和。继德忙止住他们,说:‘快别打岔了,听本厚哥说下去。’我接着说:‘实在地说,除了那年的大水得老爷活命之恩的人以外,受老爷恩惠的也不知有多少。但看这些天来吊唁拜祭的人就知道了。’这时又有人插言说:‘报答老爷的心,我们也同样有,可是不几天老爷的灵柩就要归葬苏州祖茔,我们怎么报答呢?’我说:‘大伙知道,老爷临终前,向大老爷交待了三件事,第一是过继一位男丁为子;第二是日后定要接回姑娘;第三就是我们这善堂寄生的三百灾民。现在少爷来了,你们想想,老爷所以要如此,意思很显然,是要少爷支撑起老爷这老三房的门面香火,不至后继无人。可少爷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正是念书的时候,很需要伺候,而这正是我们报答的机会。目前现在府里应差的,都是十七岁以上的人,就有近四十个人,只要我们拼命地找活干,除了自己填饱肚子,多少也能余下几个钱,凑起来供养少爷成人。这一:可报了老爷的活命之恩,这二:咱们也可有了依靠,免了流落街头之苦。’继德接着说:‘本哥的意思是想求大老爷待老爷归葬后,仍放少爷回扬州?’又有几个说:‘这是个好主意,可是大老爷能信得过我们吗?少爷的生母二太太也未必能答应。’我说:‘这首先要靠我们的诚意,再就仰承大老爷二太太的恩典了。’继德说:‘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大伙齐心跟着本哥求主家恩典,若是不成,只得流落街头,不知哪一天冻饿倒毙巷道了此一生。’经他这一说,众人知道事态严重,猛的心又拧紧了,好一会儿没人言语,我看快鸡鸣了,劝大伙轮流着打个盹儿,天明还得干活呢,这事儿要行也得再等三五天,待老爷起灵回苏州前再求大老爷,先看他老人家如何处置。听我一言,众口一词:‘死活跟本哥(年轻些的叫本叔,)一起闯,决不含糊。’”

“一转眼,三天吊唁期过去了,大老爷随即吩咐即刻雇请船只,内里各自准备行装,三天后是头七仍在府里行佛事超度,又请僧人选吉日起灵南归,和尚选的日期是头七后两天。隔日早起用完早餐,大老爷即差四老爷午后即启程赶回苏州,在老爷祖居准备停灵事务,并交代了四房上下人等聚齐一并调度,要使费银两,先从老爷祖传分例田租历年存项中支取,若不够数,可从长房账下支出。四老爷说:“兄长放心,我那里也有些可调用呢。”午饭后,四老爷即带了自已的跟随,主仆二人离去。头七之期,佛事就较简便些,起更时分便结束。大老爷吩咐,连着日夜繁累了好些天,命各自早早安歇,见大老爷已有疲倦之态,当晚未敢惊扰。笫二天一早,大老爷即分派,这府里留下八个人照看屋子门户,其余的三十个人伴送老爷灵柩回苏州,一应事务仍委派我总揽负责。我就派定在老爷灵柩专船上十二个人,我带三个人在少爷船上,伺候,姑娘船上由继德夫妇带雪雁和另一个人,也是四人,大老爷,琏二爷船上也派定了人。留下的人由严启仁夫妇负责。派定后,各自收拾,至晚大致就绪,晚饭后,大老爷再次吩咐早早安歇,明晨起灵。我想这是最后的时候了,不能再错过,大门关闭后,我一面将众人聚至后厅院内,一边上前跪请大老爷暂留,容奴才们呈述夙愿恳求恩准。大老爷听我一说,就没离开,琏二爷也没走,这时院子里几十人都跪下了,连伺候大爷姑娘的人也都跪倒,齐声呼唤:‘请大老爷开恩。’大老爷一边重新归座,一边说:‘都快起来说话,多少天大家够累的了,有话快说。’大老爷这么说了,我也没站起来,当然,其他人也一个没站起来。我说:‘回大老爷,明日老爷的灵柩就要回南归葬,承大老爷之恩,命奴才们伺候老爷这最后一程。别处不说,就奴才们这善堂里老少二百余口得老爷活命教养这几年,恩重胜过父母,老爷病重时托付大老爷三件事,一是:继一子以承嗣,如今少爷来了;二是:日后接回姑娘;可少爷,姑娘还未成年,为此奴才们想,这正是奴才们感恩图报的应尽之责任。待老爷归葬后,京里老太太早有话交待,姑娘还要去外祖家。奴才只求大老爷恩准将少爷让奴才们领回这里供养伺候几年,直至求学成人。奴才们发誓决不动用老爷一分一毫银钱。就眼下这三四十青壮年,哪怕拚命,找活干,除求自给外,总能余些银两,请先生让少爷念书。请大老爷放心,奴才们决不敢让少爷受一点委屈。只求大老爷开恩,成全奴才们一片心愿。’我说完这番话,又领众人磕头求准。大老爷听罢,说:‘难得你们有这番诚心,如海没白费这番心血。你们且起来,听我说一句。’说着大老爷欲近前拉我,我赶紧自己先站起身,众人也随我之后站了起来,专心听大老爷说:‘你们老爷临终交待的第三件事就是你们这善堂的二三百人,我一定要有一个安排。说实话,这些天,日夜的忙,还没好好想这件事,也不是一点没放在心上,不妨先告诉你们。本厚交待你们老爷在任上,这几年,就只积得一千多银子。这居所是他苏州家里的老底本儿拿来买的,我曾想等如海归葬后,就将这银子全散给你们,各自去找条活路。这也没空闲和你们细细商讨,权且算是一个办法,你们提出要留祥儿在这里供养。首先,你们的忠诚之心,我很欣慰,如海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但这件事,我不能独断专行,得等回苏州,料理完这丧事后,再与二太太商议,毕竟她是祥儿的亲娘。你们且放宽心,这事我会妥善处置的。今日就不细说了,各自早些安歇,安置好你们老爷是首要的大事。’大老爷说完,我们不敢再强留,大伙散去,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先从三进厅起直至大门洞开。门外街路上,早已站满了城里城外四乡八镇的男女老幼,百姓们是想再送这位爱民如子的林大老爷这最后一程。紧接着,僧,尼,道三界好不容易挤了进来,后面是杠伕车轿也都按时到达。不多时,僧,尼三界大法师,道长至大老爷面前宣称,吉时已到,恭请起灵。大老爷随即吩咐,孝子女及诸至亲人等上香,摔盆,跪请起灵,顿时一片哀哭之声骤起,随之鞭炮齐鸣;诵经之声伴着法器声将林府内外众人的号哭声压了下去,在十二杠伕的齐声呼号下,灵柩慢慢略有抬升,随之落在十二杠扶肩上,缓步出大门上车定位,后面众亲人也各自上车上轿,在这支出殡的队伍中,最前面是两个抛买路钱的下人,其次是六对纸人纸马冥仗,之后是僧,尼,道;之后是老爷的冥桥,轿中供着老爷的牌位,白纸牌位写的是故钦点从三品扬州巡盐御史兼淮扬监察使林:再其后是孝子的光板子草垫大车,大爷一身重孝,由两个下人相拥着跪伏在车上,其后是孝女姑娘的素轿,因姑娘年幼体弱,我特命继德之妻孙氏拥搂着同坐在轿中,奶娘,雪雁同一轿紧跟其后;再其后是大老爷的轿,后是琏二爷;最后还有七八辆空着的大板车,这是为我们这些下人备着的,我早吩咐了我们这送丧的四十个人,除伺候大爷姑娘的几个人之外,其他的人中派十八人左右伴灵,其余的人则随后步行,直至城外十里,接官亭过后才准上车代步,我与继德则前后照管,传话。大门外早已人山人海,老少人等个个跪地哀号,大老爷琏二爷领着我等数人,只得施礼求众父老乡亲稍稍让道,这才让出一条窄窄的人巷,勉强可行,可行进仍是艰难,因为沿路所有人家,几乎挨家挨户门外都设了路祭的祭棚,大都仓促中只用一方桌上设香烛及清茶一杯而已,待老爷灵柩近前,祭吊人则燃起冥钱数页,就地跪倒,因这路祭几乎一家挨着一家,灵车实在无法放停收礼,大老爷只得吩咐,尽量缓行,孝子跪在车上还礼,大老爷也打起车帘站在车中不住拱手作楫还礼,小小一座扬州城由东向南串了半个城一直至南门外,官道十里接官亭没有断过迎送的人,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亭外又见一大大高高的祭棚,二三十身穿素色官服的淮扬州县大小官吏躬身站在道旁,大老爷这才吩咐停下灵车在祭棚前,让老爷接受众官吏的这最后一次迎送,也命孝子下车跪谢,他也下车还礼致谢,礼毕,大老爷才坚辞官吏百姓,催车马上路。在这长长的送灵民众中,除了叹息失去了一位好官外,也有人感叹地注意到老爷在任多年临终还乡安葬,随行就这区区数辆载人车马,却没有一件像样的行囊箱笼,真正的:在任一身正气,去时两袖清风。一路行来,近黄昏时,才到达瓜洲镇,镇区不算大,但是南北东西通衢要道,又是一番悲壮迎送,大老爷一怕过分扰民,二怕耽误行程,随即吩咐,灵柩及随行人等立即上船歇息用餐,明日一早即过江南归,所有船只都是事前差人雇好的,所以并不费时。稳妥后,谢辞了僧众杠伕及车轿。次日清晨即无声无息地起锚开航,往江南而去,船至南岸,大老爷又吩咐,船队穿城而过,沿运河直奔苏州,沿途不在城镇闹市抛锚停靠。三天来,日航夜歇,船至无锡,差人起岸飞马至苏州报四老爷言明老爷灵柩及随行人等隔日午后至阊门外官码头。次日,在浒关歇一夜,这日缓行经枫桥过铁岭关就已稳稳见到苏州阊门了。未时刚过即至阊门外官码头,四老爷亲自带了二十多个下人及僧尼杠伕和车轿,早在码头迎候,由于事前官府派了好多差役从码头到家门一路的维护。从阊门外城河码头,进阊门大街再转向南至庆余坊深处林家老宅也有足足三里之遥,两侧自发前来迎灵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连锦不断,好在有人维护,却也顺利,老爷灵柩至家门口,早有族中诸亲人两旁跪迎,其中有二太太,瑞二爷;四太太,四小姐碧玉,四少爷醇玉,大小姐紫玉,大姑爷周树仁。大爷恒玉一家在江西为官,一时赶不回来,其余合族上下也有七八十人都来了。灵柩停在后厅中堂,东西两间卸去各六扇门,成各九名僧尼诵经之所;一切停当已至上灯时分,大老爷四老爷商定,明日午前家祭,午后至后日为亲友祭日,再后三天公祭,稍后二日为三七祭期,出殡安葬,事定后,二太太,四老爷夫妇坚请大老爷回府安歇,老爷府上事务,外交四老爷,大姑爷主持,内由二太太四太太掌管。自老爷病重至今近一个月来,大老爷确实日夜操心劳累过甚,见事已安排妥当,便由大小姐随同回本宅去了,四太太也领着一双未成年的儿女回去,这里姑娘由雪雁,奶妈和继德媳妇陪侍,余不多述,我则领着众人在后厅轮着烧纸添香,剪烛加灯油。次日晨起,先由大爷姑娘兄妹俩祭灵,献供品,点烛,上香,焚纸,叩拜。次是大老爷率紫玉姑娘夫妇;再次是二太太率瑞二爷;以下是四老爷一家;后为琏二爷也以子侄正式祭拜。再是林府合族男女下人仆妇;最后是我等扬州送灵来的四十男女受恩灾民。从大爷姑娘起,灵前哀号之声不断,众人的哀号是丧亲之痛,而我等众人还要加上今后命运未卜之愁痛,故哀号均至声嘶力竭的程度。大老爷领会了我们的这种心情,反劝慰说:‘大伙这会儿且节哀,你们的心情我理会,且等忙过这几天,再行商议。’众人才慢慢止住,各自忙活去了。午后,亲朋们各备祭品香烛,均早早来到门前等待开吊,逐依序进入,其中有林府各房姻亲,本地县府各衙门官吏,老爷生前同窗学友,乡试同年等,因前来吊唁的人太多,也就只能灵前焚香化钱施礼,孝子跪谢,大老爷、四老爷、大姑爷、琏二爷等拱手施礼致谢,实在不能一一待茶叙谈。唯有老爷自幼同窗挚友席文举、洪士俊二位老爷有些例外。二人先后各焚香祭酒含泪半礼磕拜后,与大老爷说:‘我二人与如海之情谊大老爷四老爷是知情的,如海不幸先我等而去,其遗孤如我子,往后有效力处尽管差遣,务请别见外才好,况如海病沉时早寄书有托,敢不效力。’二位老爷再三致谢,称若有所难定当求助。此时,二人不能久待长叙,只得告退。第二日午后不久,门上来报云:‘抚台衙门主薄有紧急事求见大老爷。’大老爷立即迎出至门外,急忙施礼,还未开口,主薄相公抢先说道:‘大老爷此时无须客套,赶紧的于中堂设下香案暂且屏退众人,合府上下人等聚齐了,一会儿钦差大人要来宣旨,我等只在门外伺候。’大老爷得讯,赶紧至后堂宣知众人,分派众人至中堂设香案,院中就地摊开红地毯,忙乱了一阵,一切妥当,大老爷,四老爷,大姑爷等成年男丁至大门外等候恭迎钦差。不多会,在府衙主薄带来一队衙役疏导了前来吊唁的人群而变得空荡的街巷尽头,先开进了一大队兵丁,五步一岗地分列两旁,一直延伸到宅子的大门。紧接着又开进了一队带刀校卫,为首是一顶兰呢轿衣的八抬大轿,后面跟着三四十位官员却都是步行而来,轿近宅前时,随轿一官吏高呼:‘圣旨下!故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族人接旨!’大门外大老爷即应声,呼:‘草民林如溪等恭迎圣旨!’其时,大轿已在宅前落停,轿门帘开处,一位五十多岁带蓝顶官帽的官员手捧黄绸包着的圣旨步出轿外,也不与人答话,径直拾级而上,步入大门,大老爷赶紧上前,在其右侧导入,其后是众随行官员,再后是四差役抬着两大礼盆香烛祭品,最后是四老爷等。一众人等来至中厅,钦差居中站于香案后,目视众人排班妥当,即高呼:‘圣旨下!故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族人听宣接旨!’大老爷应声道:‘草民林氏族人跪接圣谕!’即悉众人下跪听宣,在场众官员及家下人均鸦雀无声地纷纷跪倒在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差当堂折封,取出黄绢圣旨,继续高声朗诵:‘惊接扬州巡盐署奏报:御史林如海病殁任所。呜呼!朕失一良臣,民失一佳吏。林卿入仕以来,清正廉明,仁德有加,朝野共睹,为彰显其德,特追封正三品一等仁德侯。赐祭银三千两,祭田百亩;香,烛各一担。钦此。’钦差再唤:‘接旨!’即将卷好的圣旨递给大老爷,大老爷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圣旨,领全族上下人等三呼万岁,万万岁,起立将圣旨供于香案前,礼成。钦差离位对大老爷说:‘如溪公:请前引领,本督等应往灵前一祭。’大老爷忙施礼,连称:‘不敢,不敢,舍弟身受不起。’旁边抚台说:‘溪老,钦差大人即我两江副总督钱大人,想你未曾谋面,特为你引见引见。’大老爷闻之即要大礼叩见,为钱大人所阻,说:‘这里不是见礼的所在,我这钦差,差事已了,还是引我等去祭逝者吧。’大老爷还是求免,钱大人说:‘溪翁有所不知,我与林大人同朝为官有年,林大人仙逝,皇恩浩荡追封正三品一等仁德侯,本督亦三品之职,与其同阶,今既造府,有道逝者为大,理应一祭,请勿再辞,前引才是。’大老爷不再推辞,只得前导由左廊而入,见此,四老爷急领家下众人由右廊先入,各抢先就位跪接。钱大人至灵前上香三拜,众官吏自然陪祭,礼毕即辞去,府衙主事交割了祭银银票,及祭田田契后,亦随之而去。”

“转眼至出殡之日,路祭盛况比扬州尤胜,老爷灵柩前冥轿中牌位,这次写的是故正三品一等仁德侯兰台大夫扬州巡盐御史兼扬淮监察使林。冥仗也由十二对增至十八对。老爷封安,四七,五七,六七之期佛事较简,纯为家祭,也只涉及亲友。丧事一了,琏二爷急切北回,大老爷则命大小姐陪姑娘采买回京之物,两天后,泪别诸亲北上。”

说到这儿,告一段落,探春劝阻说:“大叔快用些茶水,累着您了。歇会子,就怕该吃晚饭了。”芳官嘟哝了一句,“三姑娘也真会扫兴,下面就要说大叔这些人的事了,真急人。”黛玉说:“大叔是累了,芳官别光顾直自已听的痛快,忘了别人的累。”“没什么,听的人解了闷,在这船上,说的人也一样解闷,喜欢听,饭后我再接着说。”本厚这样说。芳官也知趣地为本厚重新换了一壶新泡的热茶。其他众人也都添了热茶水。这时惜春说:“听大叔说了姑老爷自病重到归葬,这几十天,别人不说,单林姐姐才十二岁,从得讯,一路风尘仆仆奔回家乡,到家了,总算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紧接着治丧送葬,再孤零零的回京,算来要两三个月,你们想想,林姐姐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黛玉说:“怎么过来,一句话,一言难尽,终日以泪洗面罢了。”探春说:“林姐姐这种苦难是有回报的。”芳官,晴雯,惜春等三四个人同声地问:“回报?三姑娘这话我却不解。”探春说:“你们都听大叔说了,从姑老爷病重到仙逝,苏扬两地的百姓为之祈告上苍免其病灾,逝后万人空巷如丧考妣地悼其死,你们想想,且不说历朝历代,单本朝以来过世的官员何止万千,有几个能得此殊荣的;再说归葬前皇帝那一道悼亡的圣旨,祭田,银子事小,我以为那良臣,佳吏,清正廉明,仁德有加,这几个字才是真正难得的。人们总是说,盖棺定论,为官作宦的人,身后得如此,也可说得死而无憾的了。”妙玉这才慢声慢气地说:“三妹妹高论,公爹给子孙留下的这不朽人格,我辈当用之不竭,取之不尽。”众人至此这才理解。这时天也慢慢阴暗起来,后船已在传送晚饭了。晚饭后梳洗完毕,老规矩,芳官等三个女孩麻利地摆弄好姑娘奶奶的茶水,同时也为本厚泡上一壶浓茶,不等吩咐,芳官就高声请大叔来中舱用茶。晚上的故事会就这样开场了。也不要人提醒,本厚接着说:“自姑娘北上后,大老爷二太太就该开发我们这批人了,说真的,送姑娘上船后,人人都少言寡语,心思重重,沉闷得紧,别人不知道,我只感到心跳得非常厉害,我知道这流落街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姑娘一走,大老爷就说:‘这两个月大伙都辛苦了,今日把这屋子前前后后都料理收拾一番,早些歇息,有事明日午后再议。’二太太接着说:‘这里收拾屋子,他们要忙活一阵子,不如我把祥儿且带回去,让他兄弟俩待两日。大伯能允否?’‘这也无妨,明日早饭后你上我那儿去,老四也去,有事同你们商量。’二太太,四老爷答应了,各自离去,我这心又凉了一截,估量着将爷迎回扬州的打算怕要落空。这一天一夜我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其他的伙伴也是如此,各自漫不经心地干着活,心事重重的样儿都放在脸上。”

“第二天中午饭大家也无声无息地胡乱吃了一点,都呆坐着没一句话,很清楚,我们这四十个人的命运,就等大老爷来发落了。不一会儿,门上传来消息说:大老爷、二太太、四老爷、四太太,还有紫玉大小姐和大爷二爷兄弟俩也跟二太太一块儿来了。大伙儿纷纷迎了出去,脚在往外走,可心跳得都能听见咚咚的声音。大老爷一行来到后进中厅落座,献上茶,我等这三四十人不招唤,都来到老爷太太们面前依次站定,请安见礼毕,静等大老爷发活。大老爷开门见山地说:‘你们老爷这一病一逝,治病治丧前后两三个月,实在是辛苦你们了,谢字我且不说,你们老爷病重时,留下遗言,这你们是知道的,这一要过继族中一个孩子以接三房的香火。第二件,过几年等黛玉成人了要接回来,过后再说。第三件就是要善待你们这些人。在扬州我曾有个打算,不想你们又另有想法,当时我一人也做不得这个主,就只好等到今天。如海的丧事已了,朝廷体恤故臣,赏下三千祭银,这样算来病丧费用,没什么亏空,当然就不会动用扬州那些银子,要是你们认同我原来的想法,这会儿就可定夺,这事我已和二太太老四夫妇商议过了。现在就是要来听听你们的想法。’听大老爷说完,我们全都跪下,我说:‘大老爷仁德,允许奴才们说说自己的想法,奴才斗胆,坦诚向二位老爷二位太太呈述,老爷太太们知道,奴才们这已出了善堂的才四十来人,现在善堂的还有老少二百多,这都是无家无业的灾民,当年是老爷救了我们的命,又教养了这几年,老爷太太就是奴才们的再生父母,这恩德还未报万一,太太老爷却先后仙逝,而今少爷尚且年幼,正是奴才们知恩图报的时候,为此,我等恳请老爷太太们开天恩,容奴才迎回少爷抚育成人,以报老爷太太活命之恩。奴才以全家四口性命担保,今后当率众人拼力劳作,除自保外,延师教习少爷,决不误其前程。其次,奴才们也说句私心话,若老爷太太们不准所请,遣散奴才们,失去老爷太太的庇护,奴才们只得拖家带口流落街头,日后的下场也只得听天由命了。万求老爷太太们恩典。’说完领众人连连磕头,几个女人听我说到以后的下场,都按捺不住,哭出了声。大老爷随即发话,说:‘都起来说话,我们深信你们说的都是心里话,如海当年救了你们,又教养了你们,现在你们要报答可见如海当年没白费精力;再说,要是就此遣散了让你们流离失所,也违背了如海临终所托,午前我与二太太四老爷夫妇已商议过了,现在就正式地告诉你们,准你们所请,祥儿交你们且领回抚育。’不等大老爷说完,众人顿释所虑,急忙跪地谢恩。大老爷忙说:‘且先别高兴,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众人没起身,听大老爷说:‘只是咱们只约期一年,若实在难以为济,你们也别为难,还是另觅出路为好。’大老爷约期一年之说,当时,我等仍是满怀信心地接受了,心里想着四十来人,只要拼死地干活,伺候好一位爷,总是能成的,再说,我们在这一年里,也有了安身之所,不会沦为丐儿了。这时,大老爷又问二太太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只见二太太一边说:‘大老爷已有决断,我也再没什么说的了。’一边缓缓起立,用手拉着站在她左侧的大爷,走到我面前,声带哽咽地说:‘祥儿跪下,给大叔磕头。’我一听慌了,急忙跪下,抢先抱住大爷,不让他跪下。连连说:‘太太您折杀奴才了,千万不可呀!’众人也从惊呆中清醒过来,齐刷刷又重跪倒在地。太太见我抱紧了爷不松手,她自已却泪流满面地跪在我面前,说:‘他大叔,今后孩子就拜托你了。’我急得满脸通红,太太是女主,我不能去拉,急吼着唤:‘继德家的,你们快将太太扶起来!’听我一吼,继德女人和另一个女人连跪带爬上前连拉带扶地将太太扶起。太太这一举动,使我深感太太母子情深,内心上是不舍得年少的亲生子交外人远离膝下,这是情理中的事,可为了我们这批灾民的前途命运,又不得不如此,如若硬是不放少爷北行,势必推我等于门外,重新流落街头,这将有损故去的老爷的英名,就此我想到一个能宽慰老爷太太们的主意,说:‘奴才尚有一事求老爷太太们恩准。’大老爷问:‘还有何事?’我说:‘蒙老爷太太们恩准,让奴才们迎回少爷去扬州伺奉,请老爷太太们放心,奴才们决不敢有分毫怠慢或疏忽,奴才有两个儿子,大的十五岁,小的也十三了,还有一个外甥十四岁,在善堂已念了几年书,奴才这次回去了,立刻将他们送来,请老爷太太们收下,留在身边,虽说做不得大事,做个书童,送茶递水这此还是成的,请调教调教,兴许能有长进。’大老爷立即站起身,恕呵道:‘本厚!你这是什么说话?你是想拿三个孩子送来当人质?让我们担个不仁不义的骂名?如海救了你们,教养了你们,也信任你们,他死后,我林家人也没嫌弃你们,饭前已和二太太老四夫妇商定了,将祥儿交你们带了去。这一,是应你们的请求,成全你们知思图报的一份心意;这二:也如你所说,大伙好有个寄身之所。二太太让祥儿尊你为大叔,给你行礼,是她教导孩子自小儿起不能妄自为大,要谦谨做人,这是我林家立身处世的信念。再说二太太向你行礼,这有一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该听说过,这是她做母亲的自然之举,你切不可误解了。’二太太也忙说:‘大老爷说的没错,大叔切不可往他处想,要不然却是我的罪过了。’我辩白说:‘请老爷太太们也别误解了奴才的诚意,我也只是想让老爷太太们放心些罢了,既然老爷太太们这么说了,我遵命就是。’众人万没想到主子们是如此的仁义宽厚又体察下情。事情定准后,大老爷即命去定船约期三日后成行。

回扬州后,我即命扬继德夫妇负责少爷饮食起居及家里几个人的日常事务,少爷住后楼重新整理过的东房,我睡在少爷房里外加的一张小床上,厢房里另有两人,楼下也有两人,又将后厅东厢两间原贾雨村教授姑娘的地方,一间仍作先生的卧室,另一间就作少爷读书的书房,几天后,布置停当,请来一位秀才出身的老先生授课,讲明每月五两银子的束修银。我怕大爷一人读书孤独,就将我俩个儿子和外甥叫来给大爷做伴读兼书僮,夜晚也让他们在后楼厢房睡,这样大爷情绪高了不少,可是吃饭时又遇到难处。”芳官晴雯同时发问:“吃饭还有什么为难的?”本厚说:“到扬州后,我们定了规矩,大爷和先生另开小灶,动用老爷留下的银子开销,我们这四十余人,靠自己外出干活所得收入开销,早晚餐每人一碗杂粮粥,中午一块杂粮饼。大爷与先生同桌吃饭拘谨得很,后来就让他与先生分开吃,他说一人吃不香,要他兄弟三个和他一处吃,这当然不成,看大爷不高兴的样,我只好让一步,每到吃饭时,将我两儿子支派开,只说厨房人手不够,要他们去干点活,只留下恒儿,并吩咐他,不许越了规矩,可大爷不干,一定要二人匀着吃,实在没法,只好将恒儿的饼子也改成米饭,给的一碗菜汤也厚实些,大爷又要将他的菜分一半给他,也只好将菜份子多加些,恒儿这小子小时候占了不少便宜,晚上睡觉,大爷说他的床很大,也冷清没趣味,要恒儿与他一起睡,起初我不允,他就坐在床上不睡,我没办法,只好命继德家的将恒儿的被子重新洗干净了,让他与大爷同床睡,这一睡就是三四年,二人名为主仆,实是兄弟一般。后来恒儿晚上要摆弄草药或看医书,这才分开。”

“我们这四十人不用老爷留下的一个钱,除家里为照料大爷和老先生的生活,屋子的打扫和众人的饭食留下几个人由继德夫妇负责。其余的人吃完早饭各发一块杂粮饼作午饭,全部外出找活干,晚上回来将工钱全交出,晚饭还是一碗粥。第二,所有的人除伺候大爷先生的例外,一律不准进中厅。三十多人只在门房到中厅的两厢住宿。第三,大伙是为报老爷活命教养之恩而来,决不准在外作任何为非作歹的事,损坏老爷名声。就这样,我在这扬州城内各商号作坊跑了足足半个月,一遍遍地说明原委,好不容易推荐了八个年轻人到商号作小伙计。和外出找活的人一样,除了勉强填饱自己的肚子,余下的钱实在是少得可怜。大伙知道自己的责任,在外面什么难活重活苦活都干,可总是力不从心,更有,一天没找到活的人,回来都不吃晚饭,而是将中午省下的半个饼就一碗凉水算晚饭了。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总不见起色,个个忧心忡忡少言寡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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